一架七彩涂繪鎏金鑲玉九鳳輦在前,一架造型奇異,形如古秦戰車,通體以金鐵鑄造,兩側各懸一塊蛟龍牌的大車隨后。
又有三十六架銅鐵鑄成雙輪戰車緊隨,那拖拽戰車的,赫然是披掛了重甲的白犀牛!
刑天鯉騎著一頭駿馬,跟在鳳輦旁,不斷回頭張望那七十二頭拉車的白犀牛——乖乖龍個東,真的是白犀牛,趙宋的豪富,端的是,讓刑天鯉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冷兵器時代,用白犀牛拉車,這戰斗力可還說得?
尤其是,這白犀牛分明是異種,體內隱隱有異獸血脈潛伏,雖然末法時代,血脈之力沒能激活,這些白犀牛的體格依舊極其壯碩,堪比大象。
這等巨物若是拖拽著純金屬鑄造,上有一御、兩弓、兩弩、四戈戟,一共九名精壯靜塞軍戰士的龐然戰車在戰場上發動沖鋒,前方無論矗立著何等精銳,也是被撞得粉碎的下場吧?
不過,那也是冷兵器時代的事情了。
當今之世,這些白犀牛拖拽的戰車,簡直就是戰場上最好的炮靶子。一輪大口徑艦炮覆蓋下來,這些白犀牛再披上三重重甲,也沒有個鳥用啊!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前。
九鳳輦的前方,有二十四對白馬作為前導,上面坐著二十四名精挑細選的小黃門,一個個容貌俊美,風流倜儻,盡是一等一的俊秀人才。
他們拎著香爐,扛著王牌,舉著旌旗,吹著號角,那等氣派,嚇得沿途的百姓一個個貴在路邊,不敢抬頭——這些百姓沒多少見識,也分不清這到底是趙宋的儀仗,還是大玉朝的貴人到了,反正只管跪下,就沒錯!
一路浩浩蕩蕩,直達南潯鎮。
到了南潯鎮的西邊鎮口,眼看著鎮子外一處處窩棚,還有窩棚下面面無表情的災民們,趙青苘還沒開口,童貫已經喜笑顏開:“嘿,這焚族,就是不中用啊,這天下,治理成這般模樣,嘿嘿!”
童貫不斷的摩挲著長長的胡須,左手幾根手指下意識的急速搓動著。
織造處的探子們,還是管用的。
他們雖然沒能查探到趙青苘的船隊,已經悄無聲息的停在了南涇口,但是大隊儀仗從南涇口出發,行了二十幾里地后,探子們已經將消息傳回了南潯鎮。
鎮子西口,同樣是一派好大的儀仗。
頤和郡主身穿極盛大的袞服,頭戴鑲嵌了大顆東珠的朝冠,脖頸上掛著三串紅珊瑚的朝珠,雙手十指,帶著盡有一尺長的指甲套,身邊環繞著超過三百內侍。
各色紅底金邊的王牌,各色銀桿紅底的飛鳳旗,其他的各色香爐、缽盂、燈盞、金刀、銀锏、金瓜、日月輪,還有孔雀尾巴制成的大宮扇等等,林林種種七十二色儀仗,盡在頤和郡主身邊擺開。
頤和郡主左手側,穆里瑪身披全套親王袍服,帶著鑲滿了東珠的王冠,脖頸上也掛著三串大珠子串成的朝珠,兩手大拇指上,兩枚綠油油的帝王綠翡翠大扳指極其刺眼。
頤和郡主右手側,楊天驥也化為人形,翹著二郎腿,同樣穿著郡王袍服,帶著各色極奢華的頭面,翻著白眼坐在一張蛟龍鬧海的紫檀大椅上。
穆里瑪和楊天驥,身邊都有正經的王爺儀仗,比起頤和郡主,他們的儀仗規格更高,各色零碎更多。穆里瑪是親王,他的儀仗有一百零八色,楊天驥是郡王,稍稍低一等,儀仗也有八十一色。
兩人身邊,同樣也環繞著數量驚人的內侍、宮女。
和頤和郡主一塊,三人身邊的太監、宮女,加起來總數就超過一千五百人。
在穆里瑪身邊,更站著一名身披儀甲的清癯中年。
所謂儀甲,就是專門在各種儀式上使用的,裝飾極其華麗,卻只是空殼子鐵片片的甲胄。這中年身上的甲胄,看上去頗為威武大氣,通體金燦燦的,胸口、肩膀、手肘、膝蓋上,都有碩大的麒麟吞口。
如果是正經的將領甲胄,這一套物件,沒有個一百多斤,是說不過去的。
不過,既然是儀甲,這看上去厚重威猛的甲胄,實則是紙片貼了金箔,整套下來,也只有十一二斤。饒是如此,這清癯中年,也是累得微微喘氣,額頭上盡是汗水。
這大日天的,還要披掛著全套儀甲的,正是帶著大軍,剛剛趕來匯合的江東行省總督金三嘆。
在頤和郡主她們左右兩翼,各有三千看似威武雄壯,身上號衣頗為鮮明的江東戰兵派出了雁翎陣。這些戰兵身上號衣溜刮嶄新,手上的槍械,也擦得油光水亮,遠遠看去,好一支威武能戰的精兵!
刑天鯉眼尖,他隔著十里地,就看到這軍陣中,好些官兵被太陽曬了一會兒,一個個瞳孔都在擴大,好些人在懶洋洋的打呵欠,顯然是極樂香吸多了,有點上癮了。
大隊人馬緩緩前行。
頤和郡主那邊隊伍中,有騎士策騎狂奔而出,他們一路狂奔,迎到了九鳳輦前,左右一分,打出了焚族‘烈焰團龍捧日拿月腳踏山河’皇旗,在馬上拔出兵器,向九鳳輦行禮,然后高聲報出了穆里瑪、楊天驥、頤和郡主的爵號。
一路前行,前方南潯鎮西口,不斷有騎士策騎而來。
每一隊十二名騎士,相隔百丈,肅立大道兩旁,舉起、拔刀,行注目禮,高呼頤和郡主三人爵號,這是正兒八經的迎國賓之禮。
九鳳輦中,趙青苘冷哼了一聲:“沐猴而冠,還有模有樣的。”
大隊人馬,行到距離南潯鎮西口只有百丈之地時,穆里瑪突然動了。他猛地上前一步,眸子里一縷兇光閃爍,身邊大片氣浪卷起了漫天風沙,一道狂暴無比的神魂力量呼嘯沖出。
天地間,頓時充斥著可怖的壓力。
穆里瑪放出的神魂之力,快若閃電般直逼九鳳輦,但是距離九鳳輦還有三尺之遙,穆里瑪的神魂之力就猛地向后倒卷。
這是很多年來,大玉朝皇族迎接各大世家甲子行走的必備過場。
著一名天仙級的王爺,當眾顯露一點手段,震懾各大世家——末法時代,各家的老怪物,全都蜷縮在祖地里休養生息,茍全性命,真個被派出來例行公事的,無一例外,都是小兒輩。
被天仙級的神魂威壓稍稍擠壓一下,這些甲子行走小兒輩,自然就乖巧了,知道配合了,不會亂七八糟的折騰出太多的事情來。
否則的話,若不加以震懾,這些甲子行走,國法根本約束不得,他們若是作出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還不夠大玉朝頭疼的呢?
就說三百六十年前,李唐的一位甲子行走,據說還是那位建成太子的嫡系子孫,那可是一位純正的王八犢子——他在大玉朝京城焚天城,短短半月,禍害了七十八位大姑娘,最后,就連一位宗室郡主,都被他嚯嚯了!
這還是大玉朝派出天仙老怪,震懾過后的事情。
若是不加震懾,天知道這些甲子行走里面,都摻雜了些什么混賬王八蛋啊?
真正的精英子弟,各家各戶,也不舍得派出來奔波不是?
只是今天,穆里瑪吃虧了。
他外放神魂之力,短短一個瞬間,他外放的神魂力量,就好似一桶清水倒進了沙漠中,清水瞬間蒸發,損耗大半。
穆里瑪正要將神魂之力收回,一架戰車上,楊念祖冷哼一聲,手掌一翻,一塊血跡斑斑的金牌就被他高舉在手中。
四面八方,八百背嵬壯士齊聲呼喝。
一股慘烈至極,極剛硬,極不屈,充滿無窮肅殺死戰之意的戰氣沖天而起,化為肉眼依稀可見的血色洪流,從那金牌中涌出,狠狠撞在了穆里瑪急速抽回的神魂之力上。
穆里瑪外放的神魂之力驟然湮滅,那股血色洪流更是帶著隱隱可聞的喊殺聲,狠狠撞在了他本體上。穆里瑪龐大的身軀一個踉蹌,‘哇’的一口血噴出,黑漆漆的面皮驟然變得隱隱發白,氣息一陣混亂。
坐在大椅上的楊天驥猛地跳了起來,目光森森盯著楊念祖手上的金牌。
“十二金牌?嘖,你們趙宋,怎么有臉將這坑殺忠良的物件拿出來施展的?”
楊天驥冷笑。
刑天鯉的面皮也是微微一變。
‘十二金牌’?
‘坑殺忠良’的物件?
那,就是那傳說中的十二道金牌沒錯了。
這物件,若是被童貫拿在手中,自然是極其不堪的。但是楊念祖手持這金牌,借以震傷了穆里瑪的神魂,刑天鯉卻覺得,完全是合情合理。
穆里瑪被這金牌打傷,大口吐血的模樣,也真是賞心悅目啊!
楊念祖手持金票,血色洪流一點點收回,他上前一步,站在戰車上,望著穆里瑪,冷聲道:“某,趙宋樞密院樞密使楊念祖是也。”
穆里瑪目光森森,擦了擦嘴角的血水,惡狠狠的盯著楊念祖。
童貫‘呵呵’笑了一聲,慢悠悠的從掛著兩塊蛟龍牌的車駕上走了出來,朝著穆里瑪拱了拱手:“某,童貫。這位王爺,想來是知道童某人名號的了。”
童貫‘呵呵’而笑,故作豪放之態,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大模大樣的撫摸著長須。
在童貫的車駕旁,幾名身披麒麟戰甲的靜塞軍戰將,雄赳赳,氣昂昂,一個個吹鼻子瞪眼的望著穆里瑪等人,一副天朝上國大將軍俯瞰蠻夷的嘴臉。
頤和郡主摟著一名嬌俏的女子,慢悠悠的上前了兩步:“唉喲,諸位老祖宗,給咱們小輩們一點體面,都消消火罷?大玉朝頤和郡主玉嬌蘭,此番有禮了!”
頤和郡主顫巍巍的福了一禮,一雙美眸,上下打量著趙青苘乘坐的九鳳輦。
身著淡紫螭龍袍,頭扎玉冠,做男子裝束的趙青苘背著手,緩緩從九鳳輦中走出,她站在輦車上,俯瞰著頤和郡主,贊嘆道:“唷,倒是個大美人。”
頤和郡主眼睛驟然一亮。
真的是,宛如煙花在高空綻放一般,突然的亮了一下。
她直勾勾的盯著趙青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端的是差點流出蜜糖來,都能拉出絲了。
之前雙方之間的劍拔弩張,就在趙青苘和頤和郡主的相互見禮中,突然就煙消云散了。
穆里瑪和童貫,居然手拉著手相談甚歡,一副神交已久的老朋友的模樣。
但是刑天鯉眼尖,他看到,穆里瑪在和童貫拉手的時候,就將一份大紅灑金封面,足足半寸厚的帖子,塞進了童貫的手里。
童貫也是封住了修為,借助異寶收斂氣息的。
但是他將這厚厚的帖子,不動聲色的納入袖子里的時候,刑天鯉能清晰的感受到,童貫的神魂之力,快若閃電的在那帖子上掃了一圈。
嗯,這應該是一份禮單!
一份足夠厚實的大禮單!
看童貫那喜笑顏開的模樣,刑天鯉不由得好奇,穆里瑪這是準備了多少見面禮啊?能夠讓童貫這等‘老賊’,擺出如此一見如故的嘴臉來?
倒是楊念祖和岳小青等人,只是面色嚴肅的侍立在趙青苘身后,面對金三嘆、衛蘭生等人幾次三番的湊近,三番五次的想要和他們手拉著手的親熱親熱,他們全都擺出了一副油鹽不進的冷面孔,急得金三嘆和衛蘭生等人是連連跺腳。
一旁的童貫笑得越發燦爛了:“那兩位大人,不要管那群小子,嚇,他們一個姓楊,剩下的都姓岳,《滿江紅》的那個岳,你們哪,和他們天生八字不對付!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說道,找本王就是!”
童貫笑得滿口大牙都露了出來,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刑天鯉只是搖頭,他當即找了個借口,向混在人群中的大黑狗兄弟幾個招了招手,大袖一甩,就溜進了南潯鎮。
南潯鎮,老宅,書房,刑天鯉再次見到了奧格。
“甲子行走?”奧格極其驚詫的看著刑天鯉,他鼓掌贊嘆道:“妙啊,李鯉閣下,妙啊。真是,太棒了!”
奧格皺著眉頭,極其認真的說道:“說真的,我們居然,完全不知道和他們有關的情報。”
奧格和洛美藍得發紫,紫得發黑的眸子里幽光閃爍,以彈指間數千次、數萬次的可怖高頻在閃爍。絲絲縷縷的精神波動,在兩人之間往來流轉,不多時,有更多的精神波動竄進了書房,和兩人的精神波動串聯在了一塊兒。
就在刑天鯉的眼皮子底下,奧格、洛美,還有更多的人,進行了一場短暫,但是信息容量極大的會議。
洛美嘆了一口氣:“干得漂亮,李鯉閣下。奧格,我建議給李鯉閣下更高的權力,讓他調動更多人力、物力的權力。想象一下,我們這些年來,完全對于‘甲子行走’一無所知,而他們的來歷,卻是如此的可怕!”
“想象一下,當阿彌忒的榮耀,即將照耀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甲子行走背后的勢力突然出現的話,會是何等可怕的場面?”
“甚至,如果他們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洛美的額頭上,隱隱有汗漬出現。
刑天鯉微微瞇了瞇眼睛。
感情,你們,擅長用‘阿彌忒烙印’控制人的你們,居然沒能從大玉朝官方,弄到有關‘甲子行走’的消息?
嗯,可以理解。
‘甲子行走’這等存在,大概率只有焚族的核心高層知曉,而這些核心高層么,如頤和郡主這般,手握重權,身邊有無數下屬任憑驅遣,想要控制她,很難。
而穆里瑪這種人……呵呵,你們想要從靈魂層面,控制一個天仙?
那是作死啊!
奧格的效率很高,或許,在剛才短暫的‘精神會議’的時候,他們已經對于這個問題進行了充分的商討。奧塔現場取出了一份阿彌忒調查局的證件,貼上了刑天鯉的照片后,敲上了鋼印。
艾美聯邦秘密調查局,上校調查官,刑天鯉!
隨著證件一并簽發的,還有正式蓋上了一系列印鑒的公文——憑借證件和奧格簽發的這份公文,刑天鯉可以隨時調動艾美聯邦在大玉朝的的海陸軍隊。
海軍的總噸位,不超過三萬噸。
陸軍的總人數,不超過一萬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疊厚厚的資源申請單,只需要有正當的借口和理由,刑天鯉可以憑借這些資源申請單,近乎無限制的調用各種資源,包括而不限于金錢、軍械、藥品、食物,以及其他各種物資。
而奧格更是授權,將之前隨著刑天鯉探查圣母教駐地,卻因為對方大量增援到來,最終無功而返的塔塔那一隊九個人,直接配發給了刑天鯉,成為了他固定的下屬。
得到了奧格的授權后,刑天鯉當著奧格、洛美的面,就填寫了一份資源申請單。
看著刑天鯉在上面羅列的各種軍械,洛美好奇的問道:“這些軍械,你是準備做什么?武裝你在易多利僑民當中,收攏的那些外圍探子么?”
刑天鯉瞇了瞇眼睛,笑了:“他們用不了這么多軍械,當然,有一部分是給他們準備。除了何鐸、何西他們,我還準備收羅一兩千人,畢竟,人手越多,辦事越方便。”
奧格和洛美點頭,認可了刑天鯉的說法。
對于實力雄厚的艾美聯邦而言,區區幾千人的軍械,不算什么。刑天鯉已經被打下了‘阿彌忒的烙印’,絕對的忠誠于他們,如果刑天鯉能夠以大玉朝子民的身份,掌握一支數千人的武裝,對于他們而言,自然是極方便的事情。
“趙宋家的甲子行走,是一位公主。”刑天鯉沉聲道:“她帶來了一支極其強大的軍隊,她有意立威,讓這些軍隊用先進的武器武裝起來后,對正在交戰的某一方,甚至是雙方,給他們一點教訓。”
奧格和洛美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
奧格一拍書案,大笑道:“那么,我們可以無償的提供這些軍械,我們甚至,可以給他們提供最先進的軍械。我們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運輸艦隊,距離平海城,只有兩天的航程,上面運載了一些最先進的軍火,我們可以無償的提供給他們!”
刑天鯉瞪大眼睛,果真是財大氣粗的攪屎棍啊!
為了讓大玉朝亂起來,無償提供軍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好吧,你無償提供,但是刑天鯉可不會無償供給趙青苘,反正,想必趙青苘也不會自己花錢,最終買單的冤大頭,還是頤和郡主啊!
三日后。
正午時分,平海城出海口,從大玉朝十二個通商口岸匯聚而來,由英吉士和圣諾曼兩國派駐的護航艦隊,匯合成的聯合艦隊,總計超過一百條戰艦,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
刑天鯉和趙青苘、頤和郡主等人一并,站在碣石上方,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海戰。
或者說,這一場屠殺。
英吉士的海軍艦隊,距離出海口還有將近十里地,就發動了攻擊。
伴隨著低沉的轟鳴聲,英吉士這些艦船上,一支支粗大的金屬管噴出濃濃的煙氣、火光,一支支水缸粗細,長有兩丈許的柱狀金屬物,從金屬管中噴出,墜入水面后,迅速在水面上拉出了一條條鮮明的白色尾跡。
刑天鯉瞪大了眼睛。
這是,魚雷?
就他這些天,收集來的,關于極西百國海軍的資料,并沒有這種玩意兒!
很顯然,這些東西,是剛剛出現的新貨色!
他想起了那天夜里,在濃云中,給帝斯等人補充援兵的那架大型飛行器。以帝斯他們掌握的力量,從英吉士本土,運載一些新式的魚雷,緊急安裝在現有的艦船上,似乎并不是什么難題!
不管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總之,百來條戰艦齊齊噴射,將近一千條白色尾跡撕裂了水面,宛如一支支箭矢,直刺封鎖了出海口的聯合艦隊。
可憐圣羅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國聯盟,還有其他大小附庸國的聯合艦隊,他們的官兵,都從未見過這種前所未有的新式武器。
他們正在調整主炮射角,準備憑借絕對的數量優勢,給來援的英吉士、圣諾曼艦隊一個狠狠的教訓,他們幾乎沒有人有那個空閑,多看水面上的那些白色尾跡一眼。
可怕的爆炸,連綿發生。
這些水缸粗細的魚雷,每一發的裝藥,都堪比十幾發最大口徑的主炮裝藥。
一條條鐵甲大艦,只要挨了一發魚雷,伴隨著可怕的火光和爆炸聲,一條條戰艦幾乎是被炸得從水面飛起,龍骨斷折,無數碎片亂噴。
出海口上,數百條聯合艦隊的戰艦接二連三的不斷爆炸,尤其是那些體積巨大的萬噸巨艦,更是首當其沖,幾個呼吸間,就快速的沉入水底。
可怕的爆炸聲持續了足足半刻鐘時間。
凄厲的慘嗥聲綿綿不絕,岸邊,碣石村附近駐扎的聯合軍隊,自上而下,更是發出了不可置信的驚呼聲。
等得爆炸停歇,硝煙散去,原本規模龐大,將整個大江出海口徹底封鎖的聯合艦隊,七成的主力艦悉數沉沒,只有稀稀拉拉一些中小型驅逐艦和炮艇,哆哆嗦嗦的在水面上不知所措的游走。
密集的炮聲遠遠傳來。
一波魚雷帶走了絕大部分聯合艦隊的戰艦后,英吉士、圣諾曼的戰艦,開炮了。
他們一路疾馳,一邊開炮,一邊朝著出海口猛沖。
他們的炮擊精度,遠比常理要高出了許多,好些在水面上高速穿梭的炮艇,都被艦炮輕松鎖定,一發發大口徑艦炮炮彈,精準的命中了這些炮艇,只要一發炮彈,就能將他們整個撕成碎片。
完全是碾壓式的降維打擊。
英吉士和圣諾曼的戰艦沖入了出海口,在水面上一陣亂掃,將整個聯軍艦隊幾乎徹底夷平,只剩下十幾條速度最快,見機最快的艦船,拖著受創后的濃煙,狼狽的逃出了升天。
后方,一條條大型運輸船不斷駛來。
同樣是來自大玉朝其他各處通商口岸,英吉士、圣諾曼的增援兵力趕到了。
除了原本的駐軍,各處通商口岸,更是征召了大量的僑民武裝了起來,加上十幾個附庸小國的武裝平民,浩浩蕩蕩兩百多條運輸船,運來了超過二十萬的武裝人員。
一條條艦船高鳴汽笛,在碣石村各國駐軍的眼皮底下,這些艦船慢吞吞的逆流而上,直奔溆浦鎮方向。
可想而知,等到這些武裝人員登岸后,稍加整頓,勢必會對碣石村附近的各國聯軍,發動報復性襲擊。
“簡直,無法無天。”趙青苘氣急,一腳跺在了堅硬的石面上:“頤和妹子,你們焚族,呵呵,六百年前席卷天下,不可一世的焚族,就任憑這些蠻夷奴婢,騎在你們頭頂上……”
有更難聽的話,太骯臟了,趙青苘說不出口。
頤和郡主面皮赤紅,耷拉著眼皮,沒有吭聲。
沒法說。
說什么?
堂堂大玉朝,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極西百國的確是蹬鼻子上臉,什么通商口岸啊,什么租界啊,什么法外治權啊,什么駐軍全力啊,呃,就連大玉朝總海關的邊檢、稅收權限,都被極西百國拿捏住了。
整個大玉朝,儼然就是一頭膘肥體壯的大白豬,任憑極西百國一點點的切割放血呢。
人家已經欺負到了這個層次,大玉朝卻毫無還手之力!
頤和郡主看了看穆里瑪。
嗯,若是這位天仙老祖宗,舍得一條性命,豁出去一切修為,全力施為的話,他一人之力,大概也能將侵入大玉朝的蠻夷們掃平大半的。
豁出去兩位天仙老祖宗的老命,鏟平極西百國在大玉朝的所有力量,也是做得到的!
但是嘛!
呵呵,這可是鎮國重寶,哪里能輕易損耗的?
“讓姐姐見笑了。”頤和郡主老老實實的躺平了,干脆就不要臉了:“國事如此,實在是無能為力。若是姐姐有意,可以讓童王出手,定然能給這些蠻夷一個慘烈的教訓!”
碣石頂部,氣氛一時間頗為尷尬。
童貫氣急敗壞的盯著頤和郡主,暗中惱怒——你這丫頭,好生歹毒,咱家……啊呸,本王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憑啥讓本王犧牲修為,甚至是冒著嗚呼哀哉的風險,幫你焚族賣命啊?
這天下,是你焚族的天下,卻不是我趙宋的天下!
咳咳,就算是趙宋的天下,以我童貫王爺的本性,本王能給趙宋賣死命么?你開玩笑呢!
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楊念祖帶著人趕了過來,他們輕松的跳上了碣石,沉聲道:“殿下,我們拿著李鯉大人的手信,在南邊錢塘口,接到了那群艾……艾……”
一旁的岳風道:“艾美聯邦,好古怪的名字!”
楊念祖干笑道:“是,是,艾美聯邦,我們接到了那群蠻夷送來的軍械,足夠我們武裝兩萬精兵的。所有的款項,也都支付交割明白了。”
頤和郡主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她差點沒大叫起來,這足以武裝兩萬精兵的軍械,可都是她的錢!
是她織造處小金庫里,硬生生刮出來的油水!
這群該死的艾美蠻夷,他們是趁火打劫,這一批軍械,固然都是最先進的好貨,但是他們的要價,也未免太高了一些,總價讓頤和郡主都痛徹心扉!
穆里瑪、楊天驥的臉色也很難看。
這筆購買軍械的開銷,實在是讓人心痛難當。尤其是,艾美聯邦只收真金白銀,甚至銅錢都不要的。
刑天鯉在一旁做人畜無害狀。
這事情,這批軍火,固然是他牽線拉橋,在趙青苘面前提起,然后讓趙青苘拍板重金采購的。價格,也是他擬定的,通過塔塔一行人,直接報給了趙青苘。
呃,本來價格就報得虛高了,趙青苘得到這個價碼后,居然又上浮了五成,這個最終的價碼,不就上去了么?
這最后買單的頤和郡主,痛徹心扉,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很好,將軍械分發給兒郎們。”趙青苘面皮微微泛紅,宛如統軍出征的大將軍,朝著碣石村的方向,狠狠一揮手:“入夜時分,趁夜突襲,給這些蠻夷,一點顏色看看!”
頤和郡主風中凌亂了。
她聽到了什么?
趁夜突襲?
她一把抓住了趙青苘的袖子,嘶聲道:“姐姐說的什么話?你采購這些軍械,不是,不是……”
頤和郡主想起了之前趙青苘的話,趙青苘對她說,趙宋對于現今的火器很感興趣,想要弄一批火器回去當做收藏。
她說得是,當做收藏品!
趙青苘找她伸手要錢的時候,可沒說,她要帶著用火器武裝起來的靜塞軍、背嵬軍,去攻打極西百國的人啊!
趙青苘一手按在了頤和郡主的肩膀上,又笑道:“頤和妹子,李鯉大人弄來的軍械,足夠武裝兩萬人?姐姐我帶來的,不過四千上下人手,這缺額,還請你從江東行省、碣石郡的戰兵中,挑選精銳,補充齊全才好。”
“今夜,當讓這些蠻夷之輩知曉,何為天朝天威!”
頤和郡主一臉糾結。
她有滿肚皮的反對,但是被趙青苘細嫩雪白,又纖細有力的小手一把按在了肩膀上,她只覺渾身骨軟筋麻,一時間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來。
相比頤和郡主一肚皮的糾結,童貫、楊念祖,還有穆里瑪、楊天驥,這幾個老怪物,都在輕輕點頭。
一直以來,東國神州,都是天朝上國,是這個世界的核心之地。
也就是最近幾十年時間,還不到一個甲子的時間,那些蠻夷突然發達了,突然就竄起來了,突然就倒反天罡了,突然就欺壓到東國神州的腦袋上拉屎拉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得了,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們,也是對的!
穆里瑪和楊天驥的目光游離,在身邊的靜塞軍、背嵬軍的身上鬼鬼祟祟的瞥來瞥去。
也正好,見識見識,這些隱世的世家門閥,他們如今,究竟還有多少戰力。大玉朝如今的軍力是什么樣子,他們是心中有數的,那是馬尾穿豆腐,提都提不得的。
如果區區一個趙宋,在諸多隱世的世家門閥中,實力排名處于末端的趙宋,他們拿出來的軍隊,都精銳得讓人可怕,那大玉朝,就要早做籌謀了!
現在大玉朝的軍隊,不經打啊!
如果趙宋,又或者朱明,甚至是李唐,他們哪位家主突然腦殼抽風了,想要趁著大玉朝國力衰敗的時候,做點什么,不是沒可能啊!
大家都當過皇帝的,這皇位不應該被你焚族玉氏一直占著啊!
穆里瑪呼出一口氣,看著童貫,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快速的搓動著。
童貫瞇了瞇眼睛,看著一臉惆悵的穆里瑪,心領神會的笑了。
一行人離開碣石,向南方撤離了十幾里地。
一條寬有十幾丈的河道,河灣中,三十幾條小火輪拖拽的貨船,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河灣中。貨船上,堆滿了一口口大木箱,里面全是艾美聯邦運送來的先進軍械。
足夠武裝兩萬人的軍械,其中還包括了上百門大口徑火炮,所有的炮彈、子彈、手榴彈,足夠兩萬人連續打上三次大型戰役的。
平海城的出海口被封鎖了,艾美聯邦的運輸艦隊,直接停靠在了南邊錢塘郡的錢塘口,順著錢塘江的一條支流,小火輪日夜兼程,最多大半天功夫,就能將軍械送到這里。
趙青苘可以放心大膽的發號施令,讓部屬盡情的打一個痛快。
河邊樹林里,靜塞軍、背嵬軍的士兵們,正‘啪啪’的開槍,適應著這些新式火器。
都是精銳,而且都是力量、反應、敏捷各方面,遠超凡人數十倍的非人存在。這些士卒拿起火器,只是稍稍的打上三五發子彈,適應了它們和弓弩的少許不同后,就基本做到了百發百中。
其中如岳小青之類的軍官、將領,更是能輕松的,用這些火器做到‘三百步穿楊’。
即,這些艾美聯邦新式火器的有效射程內,指哪打哪,毫無半點問題。
眾人在樹林中忙碌的時候,刑天鯉帶著兩名內侍,策騎直奔平海城西邊的溆浦鎮。
在溆浦鎮中心位置,最大的一座宅子內,刑天鯉見到了奧古斯、帝斯、喬彼得,以及圣諾曼王國駐平海城總領事格林曼等高層。
“他們是,太監?”奧古斯等人見到刑天鯉,對他身后跟著的兩名白面無須,生得陰柔俊美的內侍,表示出了無比濃烈的興趣。
尤其是帝斯,甚至是眸光閃爍,直接上手,在兩名內侍身上掏摸、揉捏,一副小孩子見到有趣玩具的模樣。
兩名內侍一陣慍怒,氣得面皮通紅,卻不敢發作,只是唯唯諾諾的,向帝斯連連拱手。
“大玉朝直屬太后統轄,內務府織造處總管大臣頤和郡主的貼身內侍。”刑天鯉朝著在場的眾人介紹兩個內侍的身份:“唔,織造處是做什么的,諸位閣下應該知道。”
奧古斯和帝斯茫然看向了喬彼得、格林曼等租界官員。
“他們壟斷了平海城附近幾個行省,一切最熱銷的商品,最優質的貨源。”格林曼沉聲道:“同時,他們應該也是大玉朝官方在江南地區,最大的密探機構。”
聳聳肩膀,格林曼輕松的說道:“不過,他們的主要力量不是針對我們,而是監察大玉朝江南的官員和百姓,他們基本上,不會主動和我們各國官方發生任何的摩擦和矛盾,是一個,基本上無害的官方衙門。”
奧古斯和帝斯就笑了。
無害的官方衙門!
兩個內侍干巴巴的笑著,作為大玉朝讓官員、百姓聞風喪膽的監察秘諜,被一群洋人蠻夷用‘無害’來評價,實在是有點掛不住面子。
但是,在洋人蠻夷面前,他們的確是無害啊!
刑天鯉沉聲道:“剛剛頤和郡主,親眼目睹了英吉士和圣諾曼艦隊,摧枯拉朽,將聯合艦隊摧毀的全過程。頤和郡主,有了一個作戰計劃。”
“今夜,郡主殿下的軍隊,將向以圣羅斯、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國聯盟為首的多國聯軍,發動夜襲。”刑天鯉沉聲道:“還請諸位約束部下軍隊,不要靠近戰場,以免發生誤會。”
大廳內,沉默良久。
喬彼得、格林曼等一眾租界官員面面相覷,過了好久,好久,喬彼得才猶豫道:“大玉朝的太后,她又發瘋了么?”
格林曼搖頭道:“雖然,我們非常感謝她,當年就是她以一己之意,向極西百國同時宣戰,這才有了平海城租界的誕生,才有了大玉朝沿海諸多通商口岸的開辟。”
“這次,又是她發瘋了么?”
刑天鯉攤開雙手:“不,不,這次的戰斗,和太后無關。京城那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傳過來。這次的戰斗,只是一次,純粹的意外。”
大廳內,諸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兩名內侍。
“那么,我們拭目以待!”奧古斯笑得極燦爛:“希望,大玉朝的軍隊,能夠給我們一點點驚喜。如果他們干得足夠漂亮,或許!”
奧古斯看了看帝斯,帝斯微笑,點頭,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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