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風呼嘯,刀影迷離。
刑天智和那少女打在一起,端的是好看。
刑天智宛如一頭呼嘯撲殺的兇獸,重劍所過之處,哪怕是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樹,也被劈得大片木屑飛濺,震得樹干‘嗡嗡’震蕩。
而那少女,則好似圍繞著兇獸盤旋飛舞的毒蜂,雖然聲勢渺小,動作卻無比靈巧,一根毒針帶著森森惡意,不時在那兇獸身上狠狠的扎一下。
偶爾重劍落在少女身上,華麗的甲胄就爆開大片火星,少女就悶哼著被劈飛數丈,一次次的撞擊在大樹上,只是三兩次的功夫,少女的嘴角就有血水滲了出來。
而刑天智身上,也接連中刀。
短短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他命中少女三劍,而他自己,則是連續被劈中了十八刀。
少女被震得嘴角流血,而刑天智身上的甲胄,也有幾處滲出了一絲絲血水。
刑天鯉看得直搖頭。
刑天智的劍法,大開大合,聲勢浩大,用在戰場上,端的是無雙的割草大殺器。但是對上了這個明顯走‘敏捷’路線的少女,又在這到處都是巨樹的復雜叢林中,這種大開大合的劍法,就有點不夠看了。
要不是刑天智身上的重甲,以這少女的速度,以她手上彎刀的鋒利程度,刑天智就算長了三顆腦袋,也已經被她給斬了下來。
“智哥,瀝血!”刑天鯉突然大喝了一聲。
刑天智聽得刑天鯉的聲音,他當即一聲大吼,儲存在心臟中不多的幾滴精血,當即燃燒了三滴。他的身軀驟然膨脹,皮膚瞬息間變成了宛如銅鐵一般,帶著一絲金屬反光的深沉色澤。
力量,速度,防御,頃刻間飆升了一倍有余。
尤其是,刑天智的身上,一層寸許厚的薄薄血霧升騰,熾烈的戰意化為實質性的威煞,狠狠地轟向了面前的少女。
少女眸光驟然散亂。
在這一瞬間,她好似看到一尊無頭的巨人,手持大斧,嘶吼著從天而降,狠狠地一斧頭劈向了自己的腦袋。她的頭顱微痛,意識被威煞沖擊得混亂了一瞬間。
就是這一瞬間的呆滯,力量、速度暴漲一倍有余的刑天智一步沖到了她面前,重劍蕩起一抹寒光,依舊是最簡單的‘力劈華山式’,極其蠻橫,極其兇悍的當頭劈下。
‘嘭’的一聲巨響。
少女身上的甲胄連續承受了刑天智數尺的重擊,甲胄上的幽光終于崩解。一聲慘嚎沖天而起,刑天智居然一劍將這少女直接劈成了兩片。
鮮血噴濺,殘骸左右飛散。
刑天鯉和一眾刑天氏兄弟看得直咧嘴,雖然是敵人,但是人家怎么也是花骨朵一般俏麗的少女,你直接給人家來了個大劈活人,這也忒兇殘了一些!
搖搖頭,刑天鯉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巫族的戰斗方式,粗暴,狂野,殺傷力巨大,而被巫族的殺招命中的倒霉蛋,他們的死狀總是凄慘無比,極少能有全尸。
少女座下的黑豹發出一聲悲鳴,揮舞著爪牙沖著刑天智飛撲而來。
高空中,刑天智契約的大鷹猛地飛墜而下,巨大的鋼爪一個拍擊,‘咔嚓’骨裂聲中,黑豹的天靈蓋被硬生生撕開,腦漿混著血水噴得老遠。
另外兩名少女齊聲悲鳴,見到自家同伴慘死,她們身上的甲胄,鑲嵌的十幾枚寶石同時爆開。一縷縷狂風平地而生,卷著少女和她們座下黑豹,帶起一縷殘影朝著遠處逃竄。
她們的速度快的驚人,幾乎到了彈指三五十丈的速度。
如此高速,兩頭黑豹居然如靈巧的魚兒,在密集的叢林中流暢的穿梭,居然沒有一頭撞擊在樹干又或者其他的障礙物上。
‘嘭嘭’!
四下里有刑天氏兄弟不斷開槍,密集的子彈打得一株株大樹木屑橫飛,卻沒有一發子彈能夠碰到兩名少女的一根汗毛。
“我跟上去,智哥,你帶上契約兇獸是豹類的兄弟,來三百人,跟上!”刑天鯉急促的吩咐了一聲,一掌拍在了刑天智的后心處。一噸合金鋼頃刻熔煉逆溯,一股精純的太初之炁涌入刑天智的身體,被他骨髓吸收,一滴一滴粘稠精純的精血不斷滋生。
心口小鼎中,金光微亮,絲絲縷縷五彩氤氳法力釋放,叢林中本來就悶熱潮濕,空氣中濕度極高。刑天鯉身邊,迅速凝聚了一片白茫茫的水云,呼吸間的功夫,一團丈許方圓的云霧就落在刑天鯉腳下,托著他直追兩名逃竄的少女。
這是最普通的仙家‘騰云駕霧’之術,凝聚水云,御風飛行,速度也不是很快,一彈指大概百丈的距離,甚至還沒能達到‘音速’。但是這速度,也已經比那兩個少女逃跑的速度快了許多,刑天鯉輕輕松松的就綴在了她們身后。
對于暗語森林的那群女人,刑天鯉惡意滿滿。
且不說她們在平海城興風作浪、攪風攪雨的事情,就憑著她們大肆販賣‘極樂香’的行為,就讓刑天鯉有一種將她們全部凌遲處死的沖動。
之前瑪索帶著這群女人逃得飛快,刑天鯉沒能來得及對她們下手。
沒想到,在這遙遠的黑婆羅洲,刑天鯉居然再次遇到了她們,而且,她們似乎和黑婆羅洲的土著勾搭上了,刑天鯉怎可能輕松放過她們?
這一追,就是一刻鐘的功夫。
以這兩個少女座下黑豹被疾風加持后的速度,一秒三十多丈的速度,它們高速奔走一刻鐘,走過的路程足足超過兩百里。只是,叢林中地勢復雜,好些地方還有山嶺凸起,還有沼澤、深坑阻路,兩頭黑豹在叢林中不時繞路,最終它們放慢速度的時候,距離之前交手之處,直線距離大概也只有五六十里地。
這里叢生了一種類似云杉的大樹,樹干不粗,最粗壯的樹干,也只有人腿粗細,但是出奇的是,這種樹生得極其高挑,最高能有三十多丈高下。離譜的高度,疏朗的樹冠,讓這些大樹好似一片盛放的蘑菇,覆蓋了方圓三四十里地。
這里有兩條小河于此交匯,更有三座山峰成品字形,圈起了一塊兒直徑能有七八里地的凹陷盆地。
兩名少女騎著黑豹竄進了盆地,而刑天鯉則是按下云頭,落在了三座小山中,最高的那座山巔處。
小小的盆地,好些高挑的樹木已經被砍伐,樹干被剁成了一段一段的,配合著一些熱帶叢林特有的大葉子和樹皮、獸皮等物,搭成了一些頗有美感的三角形窩棚,組成了一個能夠容納近近萬人的密集營地。
營地的外圍,十幾顆極高的大樹上,用細細的木條,搭建起了好似鳥巢的小棚子。
風吹過,這些極高、極細的樹干左右搖晃,高處的搖晃幅度更是驚人。數十名土著男子蜷縮在棚子里,隨著樹干的搖晃,絲毫不為所動的打著呼嚕。
營地內,十幾堆篝火近乎熄滅,只有一些火炭散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十幾頭馴服的野獸脖頸上套著繩索,匍匐在篝火旁,懶洋洋的打著呵欠。
幾個年紀過大,哪怕是深夜也沒有什么睡意的老人,盤著腿坐在篝火旁,用一種樹皮卷成的細管子,極其陶醉的吸食著不明物體,偶爾他們抬起頭來,輕輕地呼出一口煙氣,臉上盡是飄飄欲仙的松弛感。
數以千計的三角形窩棚內,低沉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也有精力極其旺盛的土著青年,半夜三更還在折騰。刑天鯉側耳傾聽,起碼聽到了百來個女人的低聲呼喊。
營地正中,用圓木樁搭建了一個方圓畝許的平臺。數十個用鞣制精美的牛皮搭建的華麗帳篷,正整齊的排列在這高有丈許的平臺上。這些帳篷端的是做功精致,獸皮上居然還用銀線勾勒出了極華麗的花朵紋路,分明就是暗語森林那群女人最喜歡的奢靡風格!
兩名少女騎著黑豹竄進了營地,篝火旁拴著的野獸匍匐下身體,發出了驚恐的低鳴聲。
幾個正在吞云吐霧的土著老人瞳孔擴散,他們直勾勾的看著兩個狼狽逃回來的少女,呆滯了一會兒,這才慢吞吞的匍匐在地上,向她們五體投地的跪拜行禮。
兩名少女跳下坐騎,倉皇的跑上了木臺。
幾個帳篷內,七八名僅僅在腰間圍著一條薄紗,面皮赤紅,額頭帶著汗水,顯然剛才正在做某些勾當的俊美青年手持細劍,悄步搶出。見到兩名少女,這些青年齊齊鞠躬行禮,用一種極清脆、極婉轉,好似夜鶯鳴叫的美妙語言,低聲問候著什么。
刑天鯉吧嗒了一下嘴。
暗語森林的這些家伙,不管她們品性多壞吧,她們的審美端的是不壞。尤其是她們的這語言,應該是她們的母語吧?實在是好聽啊,真個猶如天籟,隱隱有風吹聲、葉落聲、鳥鳴聲、蟲叫聲、溪流潺潺聲、雨點拍葉聲等諸般節奏蘊藏在內。
這是一門,暗合自然妙韻的絕美語言。
而且,刑天鯉能感受到,也就是這一方天地淪入了末法時代,這種語言蘊藏的妙理和這一方天地格格不入。否則的話,這門語言怕不是和‘太古巫紋’一般,蘊藏了極其神異的力量。
“有趣!”刑天鯉舔了舔嘴唇。
他大袖一揮,掏出了通天御靈幡,琢磨了一會兒,他更是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藥粉,用巫炎輕輕點燃——青黑色的藥粉開始燃燒,一縷縷沉重的灰白色煙氣滾滾落地,被夜風一吹,就順著山坡,向下方的營地如流水一般流淌了下去。
這是《原始巫經》中,屬于‘流殤巫毒’的一種。
當今世界,想要配制出原汁原味的‘流殤巫毒’,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刑天鯉使用《原始巫經》中的巫毒原理,這些天采集了叢林中的好些藥草,配合三十六種毒蘑菇和二十四種毒蛇的毒液,配成了這一劑‘木僵’!
三十六種毒蘑菇,每一種都能輕松致人死命。
二十四種毒蛇,也都是挑選的劇毒之物,一滴毒液輕松就能毒殺數十人的那種。
配合十二種蘊藏了奇異藥性的藥草,經過巫法調制后,刑天鯉炮制出來的這種‘木僵’巫毒,就變成了不致命的奇藥——它唯一的用處,就是讓人變成‘木樁子’!
僵硬,沉重,動彈不得,刀劈不開,甚至完全清醒,但是對外界的所有傷害沒有絲毫感知力的‘木樁子’!
中了‘木僵’之毒,若是得不到解藥及時救治,十二個時辰后,所有的肌肉組織都會徹底的‘木纖維化’。
到了那個程度,就算是得了解藥,也就是一根徹頭徹尾的木樁子,除非‘仙人’出手,又或者得到末法之前的‘靈丹妙藥’救治,否則一輩子也就是一根死氣沉沉的人形木樁子。
叢林中,腐爛的落葉和沼澤內,隱隱有一絲絲瘴氣升騰。
木僵所化的煙氣,和那些瘴氣融為一體,很自然的流入了營地。漸漸地,數十個三角窩棚就被煙氣包裹,內中的呼嚕聲都隨之消失了。
木臺上,正中一座最大的帳篷內,一名身材高挑,皮膚雪白,發色墨綠,眼眸宛如極品的綠寶石一般,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綠光的絕色女子扭動著腰肢,打著呵欠,步履輕快的行了出來。
兩名步伐蹣跚,腳步明顯發軟的俊俏青年跟在女子身后走出了帳篷。
兩名逃回來的少女跪在了那絕色女子面前,用那美妙的語言,急促的述說著什么。絕色女子眸子里綠光大盛,她憤然咒罵了幾句,突然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隨后,猛地舉起雙手嘶聲高呼。
尖銳的嘯聲,突然從刑天鯉身后傳來。
刑天鯉身后,一株高有三十幾丈的大樹上,樹梢頭幾個隨風搖晃的鳥巢中,十幾只拇指大小,形如蜜蜂的小鳥竄出巢穴,以極可怕的高速,從高處筆直俯沖,宛如激射的箭矢,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刺刑天鯉后心要害。
刑天鯉愣了一下神。
嘿,好家伙,這個絕美女子,居然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而刑天鯉自己,也是疏忽大意了。因為末法時代,神魂之力外放,就會急速消耗的緣故,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若非必要,刑天鯉不會時刻外放神魂之力。
剛才他只是以肉眼打量下方的營地,他也沒注意到,身后大樹上,那幾個普通尋常的鳥巢中,藏匿的鳥兒,居然會如此的古怪且可怕——眸子里幽光閃爍,神魂之力驟然外放,頃刻間籠罩方圓數里之地,刑天鯉瞬間剖析出了這些小鳥的端倪。
這些家伙,堪稱異種。
嬌小的體型,其身軀結構非凡,單單體表那一層薄薄的羽毛,防御力就堪比一套鐵甲。而這鳥兒的身軀致密,骨骼堅固程度甚至比尋常合金鋼還要強悍幾分。
它們從高空俯沖下來的時候,翅膀震蕩的頻率,達到了一彈指間上百次,如此高頻的振翅速度,讓刑天鯉都感到末名驚詫。
小小的鳥兒,尖尖細細的喙子宛如鋼針,上面更有一層暗綠色的光芒閃爍,這些鳥兒,居然天生自帶劇毒。刑天鯉甚至剖析出了這小鳥喙子上劇毒的屬性,其毒性甚至比眼鏡王蛇的毒液還要可怕百倍,尋常人真的是碰之即死,毫無搶救的余地。
刑天鯉一陣咋舌。
這些小鳥,怎么看,也不像是黑婆羅洲的自然產物啊!
手中通天御靈幡輕輕一抖,數十具甲士兇鬼無聲沖出,寒氣森森的兇鬼騰空而起,往那十幾只小鳥兒一撲。小小的鳥兒魂魄瞬間被吞噬,精血也被抽取一空,僵硬的身軀失去動力,‘噗噗’幾聲,墜落在了刑天鯉身后三步之處。
“去罷!”刑天鯉手中長幡輕輕一振,那尊地仙境鬼將沖出而出,帶著九尊實力恢復到散仙境的鬼將,以及大群兇鬼,卷起漫天陰風,直撲向了下方營地。
刑天鯉撇了撇嘴。
他剛剛也只是臨時起意,想要測試一下‘木僵’的實戰效果。
實在是,這個盆地狀的營地,實在是太適合釋放‘木僵’之毒了。而之前在白硨磲港,那般廣袤的地帶,更有海風時刻吹拂,‘木僵’根本無法發揮效用。
但是既然,這絕色女子嗅到了空氣中的異味,發現了‘木僵’之毒的偷襲,也就不用再測試了,直接動用暴力罷。
“看來,下次改進配方,得把氣味考慮進去。”刑天鯉釋放了三萬甲士兇鬼向下沖鋒,自言自語的嘟囔著:“不過,這女人的鼻子屬狗的么?這么淡的藥味,居然都能聞得出來?”
甲士兇鬼低沉嘶吼,列成軍陣的他們腳踏陰風,離地三尺高速飛掠。他們掠過營地,羧過之處,所有窩棚中的土著紛紛僵斃,陰魂被瞬間抽空。
他們頃刻間就沖到了木臺前,沖在最前方的鬼將手持長戈,一聲大吼,古色斑斕的長戈蕩起一抹寒光,沖著站在木臺邊緣的幾個俊俏青年猛劈。
幾名俊俏青年齊聲呵斥,手中細細的,閃爍著淡淡銀光,做工精美絕倫的細劍化為點點寒光,朝著鬼將手中長戈迎了上來。
‘咔嚓’聲暴起。
可憐幾個俊俏青年手中細劍和長戈稍稍一碰,就炸成了漫天碎屑。長戈落在他們身上,甚至半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他們就齊齊爆成了一團血霧。
地仙境的鬼將,走‘大力鬼王’‘體修’路線的地仙境鬼將,這一擊的力道,甚至現階段的刑天鯉都不敢、更不愿硬接,這幾個青年未免太高估了自己。
那絕美的女子臉色驟變,她一聲怒嘯,胸口懸掛的一枚雞蛋大小的棱形綠寶石就噴出了強烈的綠光。
綠寶石宛如一顆綠色的小太陽冉冉升起,熾烈的綠光照亮了整個盆地。
刑天鯉臉色微變,他外放的神魂之力,被這綠光一照,居然隱隱刺痛?
四周傳來沉悶的‘咔嚓’聲,一株株高有數十丈的大樹被綠光照耀,樹皮開始瘋狂崩解,樹干則是發生了奇異的變異,從木纖維變成了近乎血肉形態。
‘嘶嘶’聲不絕于耳,超過三百株大樹蠕動著,扭曲著,化為猙獰的大蟒飛墜,瘋狂的朝著刑天鯉沖了過來。
刑天鯉腦殼一陣眩暈。
這是末法時代。
沒錯吧?
哪怕暗語森林的這些女人,擁有別樣的修煉體系,有著特殊的法門在這末法時代發揮奇異的力量——將這些大樹憑空生成血肉,化為奇種大蟒攻擊敵人,這似乎也有點太過分了罷?
這種手段,幾乎和道法中極高妙的‘撒豆成兵’,也無甚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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