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自然是沒打起來。
蔡京、童貫他們,固然是天仙修為,在這末法時代,任何一個腦殼清醒的天仙,也不會豁出去和人斗法。那不是斗法,那是玩命啊!
刑天鯉自然也不敢打。
不要看他擺出了百萬甲士兇鬼,亮出了岸防炮陣地之類,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他也不愿意打。那些東云人的性命,他不在乎,那些岸防炮,那些黑珍珠港的宅邸,他還是會心痛的!
這可都是他的家當,都是他的錢!
在魏忠賢的調和下,雙方的態度急速軟化,刑天鯉也不提‘北宋六賊’這個名號了,蔡京他們也不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了。
雙方認真咨詢了一下趙青苘的意見后,就決定,暫時在黑珍珠港住下來罷?
黑珍珠港,曾經供東云高層嬉戲消遣的藝伎館,已經被某個實力雄厚的英吉士商人接手,經過簡單的裝飾后,改成了一間東國古風高檔酒店,更起了個頗有東方古韻的名字——‘悅來客棧’。
不管趙青苘一行人的恩怨,刑天鯉看到趙青苘死活不肯嫁,蔡京、童貫、魏忠賢等人死活不肯走的架勢,干脆就將他們安排在了這里。
刑天鯉更是偷偷授意湯姆、杰瑞,將客棧的價錢,所有物件的價錢,從房費到餐飲費用,全部提高了十倍。哪怕是一杯白開水,刑天鯉都敢讓人收取這些冤大頭一兩銀子!
反正,價錢就是這個價錢了,你愛住不住,愛吃不吃,愛喝不喝!
刑天鯉也看明白了,這古三家的人,他們花費的金銀,全都是從大玉朝勒索來的‘孝敬’,所謂的甲子行走,就是每隔六十年,古三家派出來收賬的‘討債鬼’!
既然最終都是大玉朝買單,那自然是能宰就宰,能坑就坑,和他們客氣個啥?
蔡京、魏忠賢等人帶來的隨從眾多,入駐悅來客棧的就有上千人,而且一個個都自矜身份,動輒這個親王,動輒那個郡王,動輒這個國公,動輒那個侯爺。
就朱明隨行的近萬錦衣衛里面,世襲的指揮使都有三百多個!
這些人,也不能說驕狂,他們簡直就是‘桀驁放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悅來客棧’上上下下的經理到服務員,要么是英吉士人,要么是東云人,這些家伙的態度,那叫做一個惡劣。
總之,趙宋也好,朱明也罷,他們從上往下,哪怕是一個大頭兵,都沒有一個人將這些極西百國的‘西蠻奴婢’和這些東云的‘侏儒島奴’當人看的。
剛入住不到一刻鐘,一名有著伯爵頭銜的錦衣衛指揮使,就一巴掌狠狠揉捏了某位英吉士侍女過分高聳的胸膛。
當某位自詡‘騎士精神’的英吉士經理義正辭嚴,為自家員工出頭討一個公道的時候,一群錦衣衛校尉一擁而上,將他扒了個精光,按在客棧門口,‘嘭嘭嘭’的打起了廷杖!
三十廷杖,差點沒把這廝直接打死,嚇得負責客棧安保的東云士兵‘嘩啦啦’端槍,好懸沒和朱明的士兵們火并當場。
這般事情,連續發生了好幾次,刑天鯉氣急敗壞,親自出面和魏忠賢商討了一番,又再一次擺開兵馬,向蔡京、童貫亮了亮肌肉,雙方高層這才發話,將這些驕兵悍將、紈绔王孫的氣焰稍稍的壓了壓。
忙碌中,楊念祖給了刑天鯉一個小冊子。
等刑天鯉跑到無人處,打開小冊子看了一眼,這才明白了這次趙青苘逃婚一事的來龍去脈。
當今神州,古三家中,明面上勢力最強,鋒芒最盛的,毫無疑問是朱明!
且看,趙宋留守的三位皇帝,都是什么玩意兒?
徽宗,欽宗,高宗!
這三個老王八犢子!
而朱明留守神州,負責看護祖地的是哪三位?
自封‘天下討夷大元帥’的永樂皇帝。
自封‘四征四伐大將軍’的正德皇帝。
自封‘蕩寇平倭大先鋒’的崇禎皇帝!
永樂是一尊馬上皇帝,這就不用提了。
正德那是一天大奇葩,最是喜好武事。
而崇禎呢?他身上有著典型的‘知恥而后勇’的覺悟,更有著極強烈的‘戰爭創傷綜合癥’的表現。相比他頭上的‘大元帥’和‘大將軍’,他這位‘大先鋒’簡直有點歇斯底里的,要不然,也不會剛剛代掌神器,就連續發動十二次對東云的討伐戰爭啊!
在所有的古三家中。
如李唐,如趙宋,都消消停停的呆在祖地里休養生息,靜待天地流轉,靜待未來天時。
不折騰,不蹦跶,一心一意的收取當今朝廷每六十年一次的供養,穿金戴銀,軟玉溫香,一個個在祖地里不知道有多開心,多快活呢?
唯獨朱明,他們是所有古三家中,唯一一個除了自家祖地之外,還在外界擁有一塊獨立封地的勢力——這塊地盤倒也不大,十一個江東行省的面積;地盤也不算很好,在大玉朝極西北的邊疆蠻荒地帶。
這么大的一塊地盤,朱明的大元帥、大將軍、大先鋒們拿來做什么?
他們拿來養兵。
窮兵黷武養兵!
更好玩的是,在大玉朝北疆,一列綿延萬余里的山脈中,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山寨,每一座寨子里,都聚集了一股惡匪,數量從萬余到兩三萬不等。
有人說,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寨,是朱明豢養的打手。
朱明對此予以堅決否認。
但是曾經有人,在某個天罡寨子里,見到了一位長相和某位‘正德’大將軍生得一模一樣,就連身邊跟著的幾頭花斑豹子,身上毛發紋路都一模一樣的匪首。
好玩吧?
更好玩的是,這一百零八座寨子,靠什么養活自己呢?
收保護費!
他們堂而皇之的,在大玉朝北疆各處設卡收錢,平民百姓,他們秋毫不犯;民間商旅,他們抽取十分之一的商稅;若是碰到官府的稅銀、糧賦的運輸隊么,呵呵,十成抽三!
他們耳目眾多,大玉朝北疆數千座大小城池,都有他們的暗樁。
那些縣令、知府、郡守,以及大大小小各級官員,若是為官清廉的,倒也不會遇到滋擾;那些‘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官兒么,他們就平均三年一次,或者兒子,或者女兒,或者妻妾,或者自己的老父、老母,總有人會被綁架一次。
那些暗樁,將這些官兒的家底子摸得清清楚楚,每一次綁架,只要他們將一半的家產折算成紋銀,乖乖的按照要求,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在某地交割清楚,肉票就會被放回,官兒也能平安的做下去。
曾經有某位‘驍勇’的郡守,自家的紈绔兒子被綁架后,氣急敗壞點起州兵,連夜攻打某座寨子。只是一夜的功夫,三萬州兵被打得干干凈凈,那位郡守也被大玉朝下令九族誅滅!
這就是朱明!
咳咳!
奇葩的朱明!
而這位淮王朱雕蟲么,他赫然是崇禎帝的小孫子。
他沒有繼承崇禎帝‘知恥而后勇’的精神,他秉承了朱明歷史上,某些著名皇帝的‘藝術氣質’,他從小就對雕刻生出了極大的興趣,表現出了極高的藝術天分!
他九歲的時候,就曾經用一枚直徑三寸的象牙球,雕刻出了十八層嵌套的‘鬼工球’,且十八層球體上,共雕刻了三百六十種奇花異草,樣樣巧奪天工、栩栩如生!
除了雕刻,這位朱雕蟲王爺,是文也不愛,武也不愛。
若說文,據說他長到二十多歲,連《千字文》都不能背誦。若說武,他已經二十多歲了,在朱明的資源傾斜下,他的修為只有區區煉精化氣境界。
相比起來,年紀比朱雕蟲小了兩歲的趙青苘,堪稱滿腹詩書,尤其是一手花鳥工筆畫堪稱精妙,一手瘦金體和飛白體也有了極深的火候,自身修為更是直指元神巔峰,只要渡過三災五難,就能直達仙人境界。
如此佳人,怎會看上朱雕蟲這等紈绔?
尤其是,朱雕蟲還生得這般圓潤,五尺的身高,腰圍也有五尺!
手掌一搓,將楊念祖送來的朱明資料揉得粉碎,刑天鯉背著手,給幾個本家兄弟叮囑了幾句,撒手就走。
不過是兩家聯姻,小姑娘家看不上結親的對象,翹家離開罷了。
這等小事,值得大動干戈么?
趙青苘看不上朱雕蟲,可以啊,換人就是。朱明雖然多奇葩,但是也很有一些了不得的好漢子。比如說,趙青苘完全可以嫁給‘永樂大帝’嘛,刑天鯉覺得,那位‘永樂’大元帥,除了年紀大一點,其他‘英明神武’、‘文武雙全’這一塊,就沒什么不好的。
不過,大家都是修煉之人,年齡這種事,也算事?
入夜時分,叢林中大片火光閃爍,大隊大隊的土著青壯,絡繹從叢林中走出。在刑天鯉的命令下,黑珍珠港已經做好了接待的準備。
黑珍珠港本來就有百萬住戶,隨著刑天鯉一聲令下,一半住戶搬遷,住進了另外一半住戶家中,整個黑珍珠港的民宅,就空出來了一半。
這些土著也不講究,他們在叢林中,那等簡陋的窩棚都住得,到了黑珍珠港,這等白墻黑瓦的好房子,更兼地面打掃得纖塵不染,對他們而言,無異就是天堂一般的所在。
東云兵的軍營中,還有大量民宅內,炊煙繚繞。
一鍋鍋白米飯蒸得濃香四溢,用的還都是黑婆羅洲特產的長粒香米,其香味比普通稻米要濃郁了許多。在蒸飯的同時,在鍋里丟上一條條洗扒干凈的海魚,隨便撒點鹽巴,對于這些土著來說,就是無上的美味了。
刑天氏的兄弟們,帶著東云士卒,拎著棍棒,在各處民宅中巡弋。
有水井,打出水來,有現成的香皂,將這些土著扒光了,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揉搓沖洗。居民區的下水明渠中,沖出來的臟水都是黑色的。
一個個土著被揉搓沖刷得‘嗷嗷’直叫,但是等他們清洗干凈,換上了和他們體格差不多的東云士兵的制服后,這些家伙也不叫了,一個個喜笑顏開,相互湊到對方咯吱窩里,大口大口的吮吸著肥皂留下的味道。
刑天鯉帶著人四處巡視,讓自己不時在這些土著青壯面前露個臉,以自己‘天神’的身份震懾這些野性未消的家伙,省得他們給自己惹出事端來。
如此巡視了一番,刑天鯉突然一個大轉身回頭,就看到魏忠賢好似一個鬼一樣,悄然無聲的跟在自己一行人身后,也不知道他究竟跟了多久——刑天鯉沒釋放神魂之力察看四周,他身邊的一票兄弟,居然也沒一個人發現這老太監!
“魏總管,您這是做什么?”刑天鯉瞪大眼睛看著魏忠賢:“您現在,不應該是去伺候您那小王爺,幫著他盡情的勾兌趙青苘才是么?”
魏忠賢佝僂著腰,雙手揣在袖子里,笑得極其慈眉善目的看著刑天鯉。
“您這話說得,小王爺和趙家殿下的事,成不成,其實就是這么回事。”
魏忠賢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是那蔡京著人找上門來,眼巴巴的將他們的殿下強送給咱家小王爺,可不是咱家小王爺看上了他們家的殿下,眼巴巴的去求親的!”
刑天鯉瞪大了眼睛。
難怪那朱雕蟲,之前在碼頭上的表現,是如此的古怪,對趙青苘渾然不屑一顧的樣子。
感情,不是他朱明求親,而是他趙宋主動嫁女啊?
“這里面究竟有什么說道呢,咱家也不懂。”魏忠賢笑得很慈祥:“咱家不過是一個積年的老太監,那些讀書人的心,臟得很,黑得很,尤其是蔡京這樣的老奸臣,一顆心臟得和千年老茅坑一樣,誰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咱家啊,懶得猜,懶得想。”
“這親事啊,能成,固然好,咱家小王爺不吃虧。不能成呢,也無所謂,咱家同樣不吃虧啊?咱家擺出了這十二條寶船,出動了近萬錦衣衛,數萬精兵,嘿,這糧草輜重、開撥費用,總歸能撈一筆的不是?”
“咱家就是好奇,您這是在做什么呢?”魏忠賢指了指身邊民宅中,那些‘嘰嘰嘎嘎’叫嚷大鬧的土著:“就這群黑皮猴子,您這是,準備拿他們做炮灰?”
刑天鯉咳了一聲,正要解釋什么。
“不用解釋了,咱家看出來了。您哪,這顆心也夠黑的。非我族類,死了也不心疼。您想要在黑婆羅洲鬧點事情出來,但是舍不得讓本家兄弟去死,所以,包括那些東云島奴,都是您找好的炮灰!”
魏忠賢笑得賊燦爛:“這些炮灰,一個呢,死了不心疼,二個呢,死了不需要撫恤金,多好的炮灰啊!咱家,懂;咱家,明白。”
刑天鯉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要解釋點什么。但是看看魏忠賢那張老菊花一般燦爛的笑臉,得了,別解釋了。沒錯,他就是在找炮灰!在這黑婆羅洲,甚至在東云本土,甚至未來在大玉朝的疆土上,他都想要做點事情!
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情,免不得流血,免不得死人。
本家兄弟,他是舍不得犧牲的。
所以,東云人,還有這些土著,死則死矣,刑天鯉多幫他們念誦一點超度的經文,也算是盡了一份人情了。
刑天鯉有點惱怒。
面皮就有點發黑。
實在是,魏忠賢這種老奸宦,實在是見過了世間太過的骯臟,他毫不客氣的將刑天鯉心底隱藏得極深的那一點‘自私’和‘黑暗’給挑破了,刑天鯉有點惱羞成怒了!
“甭惱羞成怒啊,咱們又不是圣人,有點小心思,不是很正常的么?”魏忠賢笑吟吟的看著刑天鯉:“咱家都一把年紀了,還是太監出身,這隔三差五的,還找幾個小宮女暖暖被窩,試試‘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滋味呢。”
“人哪,只要不是圣人,什么七情六欲啊,什么蠅營狗茍啊,免不得的。”
一肚皮窩火的刑天鯉呼出一口氣,他居然被魏忠賢給說服了——沒錯,自己又不是圣人,前世苦修數十年,也不過是僥幸修得了個天仙!
既然不是圣人,心里有點黑暗,有點算盤,不是很正常的么?
刑天鯉剛剛這般想,就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好一個老太監,難怪古代寵信太監的皇帝,基本上沒什么好下場……這么骯臟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被你三言兩語,居然就說得‘通透’了,說得‘理所當然’了!
刑天鯉指了指魏忠賢,笑道:“您老,找我就為了說這幾句話?”
魏忠賢雙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朝著四周張望了一番,薄薄的嘴唇微動,喃喃道:“好地方啊,真的是好地方。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地廣人稀,潛力無限。真的是,好地方。那大玉朝的蠢貨,嘖嘖,這么好的地方,居然說丟就丟!”
“刑天小子,咱們聯手,把這塊地給占下來罷!”魏忠賢笑得很燦爛:“咱家一見你,就知道你是個好小子,對咱家的胃口。”
“咱爺倆也別說虛話了,這黑婆羅洲,他大玉朝不要,咱們可是看中了。”
“咱們撕扯撕扯,勾兌勾兌條件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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