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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姐妹齊心(上)

  刑天鯉,不是一個合格的統帥。

  當然,他本來就不是。

  前世的一個文科生,一個資深宅男修道士;這輩子一個可憐的,孤苦無依的小孤兒,還瞎了十幾年,正經學堂都沒上過的小可憐。

  他從未學過什么正經的道德文章,什么國家大政也是從未碰觸,至于說,那些個運籌帷幄、行軍布陣之類的勾當,他是一概不會——他就好像一頭有了一些道行,弄得鋼筋鐵骨、刀槍不入的野豬精,歡天喜地的闖入了一家瓷器店,隨之開始歡快的扭秧歌!

  反正,尋常手段傷不到他。

  至于,會有多少倒霉蛋因為他的扭秧歌被撞得粉身碎骨,有多少鍋碗瓢盆被打得粉碎……這和他一個‘外來戶’,有什么干系?

  所以,黑婆羅洲聯軍登陸西廬島后,看到西廬島上各大領主的地盤,居然就沒留下多少兵丁,幾乎是毫無反抗的就被青山岡、苦藤園等人的軍隊攻下,頓覺無聊的他,丟下了大軍,施施然離開。

  接下來黑婆羅洲聯軍怎么打,怎么搶,怎么在東云人自家的地盤上肆虐,刑天鯉是不管了。

  他只是交待了刑天仁等人,緊緊抓住那些土著青壯編練的新軍,帶著他們朝著云翔島的方向走,就可以了。至于什么時候到,刑天鯉并不是很關心。

  總之能到就行。

  丟下了這么一道極其不負責的命令,刑天鯉甩手就走。

  嗯,倒也不是孤身一人。

  他帶走了湯姆和杰瑞,帶走了塔塔小隊,又帶走了死皮賴臉纏在他身邊的趙青苘。

  趙青苘一走,蔡京、童貫兩個老奸臣也就屁顛屁顛的跟上了;而那位生得臃腫榔槺的朱雕蟲王爺,也在魏忠賢的苦心勸說下,不情不愿的帶著一票錦衣衛精銳跟了上來。

  嗯,再加上一個蘇菲,以及她的十幾名侍女。

  組成稍顯復雜,但是人數不多,攏共百來人。

  東云島,成規模的大島有近千個,偌大的疆域,大致呈圓形,四方有四片群島,正中以云翔島為核心,也有百來座大島分布。

  四方群島和云翔島所在的中心群島之間,水路極其復雜,水文條件極其兇險,經過多年的勘測,東云官方終于勘定,從西部群島到云翔島,正經的大小航道,只有七條。

  其中能夠通過千噸以上大艦,能夠全天候二十四小時通行,不受海潮影響,且全程沒有任何暗礁兇險的主航道,有且只有一條。而大云門,則宛如金關玉鎖,死死掐住了這條海上通衢的咽喉要害。

  茫茫海域,兩座弧形大島南北對峙。

  兩島如眉,形狀大小都相差仿佛,從南到北,長有七八百里。

  兩島中間,高有三五百丈的山崖陡立,山壁如屏風,光潔不見一根草木。兩島之間,是最寬處有二十里,最窄處只有十里上下,總長度超過百里的海峽。

  這條海峽,水極深,常年風平浪靜,極易通航。

  這兩座弧形大島,就是‘大云門’,正中這條海峽,就是東云西部群島,唯一一條通往東云島聯中心區域的主航道。

  自東云島聯開國以來,東云皇室就在大云門上瘋狂砸錢,在這里構建了極其可觀的防御工事。千百年的經營,如今兩座大島上,過千萬居民堪稱全民皆兵,島上所有建筑,都是為了防御來自西方的攻伐而生。

  在東云歷史上,大云門曾經多次挽救了東云國運。

  當年,崇禎帝連續十二次發動對東云的討伐戰爭,其中就有七次,討伐艦隊已經攻到了大云門,西部兩百余島悉數攻克,卻在這里損兵折將,再也沒能前進一步。

  夜里。

  多云。

  天空一彎月亮,也被厚厚的云層遮蓋,天地一片昏黑。

  來自北方的寒風呼嘯,突然間,就有雪粒子很不講道理的砸了下來。稀稀拉拉的雪粒子朝著這一片天地不耐煩的打了個招呼,天空寒風刮過,就變成了嬰孩巴掌大小的雪片劈頭蓋臉的拍下。

  漫天大雪中,一條通體潔白的木帆船,無聲的靠近了大云門。

  大半夜的,大云門西邊外海,十幾座零星小島上燈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帳篷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火把,照得營地宛如白晝。低沉的柴油發電機轟鳴聲傳出老遠,一道道探照燈的燈光雪亮雪亮的,正瘋狂的朝著海面亂掃。

  數十條鐵甲艦在海面上一字兒排開,‘轟、轟轟’,每隔半刻鐘時間,它們就沖著大云門胡亂的轟上一輪。伴隨著沉悶的爆炸聲,大云門的海灘上,一團團火光炸開,熱浪翻卷,炸起了無數的土石。

  刑天鯉等人趕到的時候,大云門南島的西側沙灘上,數十條木船悄然靠岸,伴隨著一聲吶喊,兩千多名東云兵嘶吼著跳下帆船,沖進冰冷的海水,迅速搶灘登陸。

  嘶吼聲中,沙灘邊緣的叢林內,密集的槍聲響起。

  沖鋒的東云士兵不斷中彈倒地,更有小口徑炮彈如雨點一樣落下,在沙灘上掀起一道道土浪,不時炸飛三五個倒霉的東云兵。

  海面上的戰艦,迅速鎖定了叢林中的火力點,沖著槍聲炮聲傳來處就是一通猛轟。

  叢林內火光沖天,慘嚎不斷,火力密度迅速降低。

  搶灘登陸的東云兵歡呼著沖進了叢林,隨后,就沒有了動靜。

  刑天鯉等人站在船頭,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場突發的搶灘登陸戰。童貫用力的撕扯著自己的胡須,不斷地用拳頭捶自己的腦袋:“是咱家老糊涂了么?還是,落伍了?雖然,當今之世,雜兵們用的器械都有了變化,但是,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驅動士兵闖入地勢陌生的叢林……”

  童貫茫然問道:“這是,送死吧?”

  蔡京不斷地撫弄長須,不斷地眨巴眼睛。他不懂行軍打仗,他也沒興趣學這個。因軍功封王的童貫都說了不懂,他自然也就不會開口露怯。

  倒是魏忠賢無所謂的說道:“哎呀,別的且不說,這幫崽子倒是有一股子精兵的勁頭。他們打得怎么樣,且不說,起碼他們敢打,哎呀,敢打的、敢去沖鋒、敢去送死的兵,就是好兵嘛!”

  刑天鯉幽幽說道:“他們不僅敢打,敢沖鋒,敢送死,還敢自己剖腹呢。按您的說法,這豈不是蓋世悍將么?”

  魏忠賢眼珠凸出,無言以對。

  刑天鯉再次祭出了通天御靈幡,陰風陣陣,寒氣森森,海面上大片猶如牛乳的濃霧憑空生成,順著海面不斷向四周流淌開去。絲絲霧氣覆蓋了方圓十幾里的范圍,將附近的幾塊露出海面的礁石也一并覆蓋了進去。

  蔡京、童貫、魏忠賢眼角齊齊亂跳。

  末法之世,他們這些天仙大能,哪一個不是小心謹慎的收斂氣息,保養性命,絲毫法力都不敢胡亂浪費。錯非要命關頭,你哪怕在他們臉上吐口吐沫,他們都會唾面自干,根本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人動手。

  他們看到了什么?

  刑天鯉居然掏出了一件氣息森嚴可怕,比他們手中的天仙器更加莫測的寶物,居然在這末法時代,催動了覆蓋方圓十幾里的‘陣法’?

  幾個老家伙是羨慕嫉妒到了極致。

  他們倒是沒想到別的——他們也不可能想到,刑天鯉居然擁有可以在末法時代肆意修行的根本法——這完全就顛覆了‘末法’的概念么。

  他們只是以為,刑天鯉身后,有可怕的大勢力撐腰,那個大勢力給了刑天鯉足夠的,哪怕是在末法時代,都足以肆意揮霍法力的資糧。比如說,幾十斤靈丹、仙丹啊,比如說,幾百株千年靈藥啊之類的東西。

  三個老奸臣的手指頭都在哆嗦——知道你出身大夏巫家,大夏巫家就可以這樣不講理么?

  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古三家中,虞、夏、商三家來得最早,占下的祖地最好,就算是在末法時代,這三家的狀況也是各家中最滋潤的……你再滋潤,也不能讓一個后生晚輩這般恣意浪費罷?

  陰風陣陣,灰霧翻滾。

  幾個修為足夠的,就看到那陰風灰霧中,有一道道煞氣沖天、遍體鮮血淋漓的陰魂,哭喊著從那一方叢林中飛了出來,飛掠數十里,直接被通天御靈幡吞噬。

  大概兩刻鐘后,又是數十條木船,慢吞吞的靠近了另外一處沙灘。

  又是將近兩千名東云兵嘶吼著沖上了灘頭,叢林中槍炮聲響起,海面上戰艦沖著叢林就是一通亂轟。沖上灘頭的東云兵死傷殆盡,陰魂全都被吸入了通天御靈幡。

  整整一個晚上,大云門南北兩座島嶼,就沒有停歇過。

  不斷有小隊的士兵搶上灘頭,發動亡命的沖鋒,隨之也死在了沖鋒的路上。

  天亮了。

  雪也更大了。

  大云門西側,十幾座大小島嶼上,高亢的號角聲綿綿而起。一條條炊煙升騰,米飯香氣彌漫四方。東云兵們開火造飯,士兵們飽餐一頓后,在自家領主的呼喝聲中,咆哮叫囂著登上了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船只。

  超過三千條木船,每一條裝載了三五十名不等的士兵,浩浩蕩蕩的直奔南島。

  大云門南北兩島,西側海岸線,真正適合登陸的沙灘,只有南三北四七處,總長度也不過兩三百里。這三千條木船,猬集一處,直奔南島中間那一段地勢最復雜,多丘陵,總長度能有四十里的沙灘。

  叢林中,數十處火炮陣地齊齊轟鳴。

  密集的炮彈落在海上,打得水柱沖天,不時有帆船被爆炸掀翻,船上的東云兵要么被炸死當場,要么昏厥后沉入海底。有僥幸未死的,則是抱著木板,亡命的朝著沙灘游去。

  這些東云兵,也不知道他們的領主給他們打了什么雞血,一個個宛如瘋魔,駕駛著帆船,借著西北風的優勢,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了海灘淺水處。

  大群大群的東云兵跳下木船,涉水沖上沙灘。

  殘酷的搶灘戰展開,丘陵中,一處處鋼筋混凝土的地堡內,數千個大小射擊口同時噴出火舌。伴隨著密集的槍聲,大片大片東云兵慘號著倒地,渾身是血的倒在了海水中、沙灘上。

  后方,數百條聯軍戰艦齊齊轟鳴。

  一發發大口徑艦炮的炮彈不斷落下,宛如巨神的開罐器,一錘一錘,不斷落在一個又一個地堡上。只是東云人在大云門的防御工事上,著實是花費了大價錢,這些地堡用料極其扎實,上面更覆蓋了厚達十幾米甚至數十米的土層,任憑艦炮轟擊,根本就沒有幾個地堡被摧毀。

  越來越多的東云兵頂著槍林彈雨沖上了灘頭,他們匍匐在地,借助崎嶇復雜的地勢掩護,猶如蠕動的蟲子,不斷地爬向瘋狂噴吐火舌的地堡。

  好些東云兵身上背著大大小小的炸藥包,他們想要依靠人力炸掉這些艦炮無能為力的地堡。

  奈何,這些地堡前面,挖掘了極深的護溝,拉扯了密密麻麻的,最少也有十幾道的鐵絲網。

  這些東云兵沖到了距離地堡只有十幾丈的地方,就被護溝和鐵絲網擋住去路。他們暴露在地堡中的東云兵槍口前,在那些東云兵的怪笑聲中,密集的彈雨將他們打得稀爛,子彈甚至引爆了炸藥包,不斷有一道道火光爆開。

  戰事極其的慘烈。

  慘烈到,短短半個時辰,通天御靈幡就吞噬了超過三萬條陰魂。

  刑天鯉,還有蔡京、童貫、魏忠賢等人,但凡修為境界足夠高,實力足夠強,足以看到這些陰魂的,無不抬起頭,看著密密麻麻的陰魂嘶吼著被通天御靈幡吞噬。

  到后來,童貫這個曾經統軍上陣的老怪物,也不由得直打哆嗦。

  “這些軍械,好生歹毒。短短半個時辰,擊殺超過三萬兵丁。蒼天,當年咱家統轄大軍,征戰四方,三萬精銳,這得打多少天,才能死傷如斯?”

  帆船的船頭,蘇菲則是已經用現成的零部件,迅速搭建了一座小巧的祭壇。

  祭壇主體由純銀構成,裝飾以大量的黃金部件,上面更鑲嵌了大塊的水晶,以及數百顆品質極佳的紅藍寶石、金剛石、碧璽等物。

  蘇菲跪在祭壇前,用那好似鳥兒鳴叫一般優美的語言,快速的念誦著咒語。

  祭壇通體,就有淡淡的光輝涌動。

  蘇菲帶著燦爛的笑容,朝著那血肉橫飛的搶灘登陸戰場狠狠一指:“至高的主宰啊,這是您的信徒,向您獻上的……”

  下一刻,蘇菲一口老血噴出,染紅了小半個祭壇。

  蘇菲的眼角一陣陣抽搐,她歇斯底里的咒罵著,憤怒至極的看向了那十幾座密布帳篷的小島嶼方向:“無恥下賤的婊——子,她居然提前舉辦了祭祀儀典,這些戰死的士兵,居然全都算在了她的頭上?”

  蘇菲俏臉發青,憤然看向了刑天鯉:“尊敬的大人,瑪索那個該死的臭女人,她搶先設下了祭壇,她已經指定,這一場戰爭,所有的犧牲,全部用來取悅至高的主宰。”

  “如果無法破壞她的祭祀儀典,那么,卑微的蘇菲,無法完成您的命令。”

  蘇菲可憐兮兮的看著刑天鯉。

  刑天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么,要如何破壞她的儀典呢?干掉她?”

  蘇菲的瞳孔驟然一縮,眸光狠狠一亮,然后,她眸子驟然黯淡,嘆了一口氣:“可以么?如果,可以的話。但是,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嗯,不需要對她做什么,只要您找到她的祭壇,毀掉祭壇,然后,讓她一時半會沒辦法舉行第二次儀典就是。”

  蘇菲笑得很嫵媚:“只要一小會兒時間,我就能取而代之。主宰,對于信徒的儀典,絕對的公平!”

  蔡京、童貫和魏忠賢,站在一旁目光閃爍。

  顯然,他們對于蘇菲所謂的儀典,很好奇,對于蘇菲口中的所謂的主宰,更是好奇到了極點。但是三個老家伙,沒人吭聲,他們若無其事的背著手,靜靜的觀望著,好似一切都和他們無關一般。

  被強迫著站在甲板上,陪著眾人一起吹冷風的朱雕蟲打了個噴嚏,很不屑的朝著蘇菲瞥了一眼:“刑天大人,此女杏眼桃腮、媚視煙行,是典型的狐媚子,歷史上,褒姒、妲己,莫過于此啦,禍國殃民,這就是典型!”

  “這種女人,拿來玩兩天嘛,可以的。玩完了,趕緊丟兩把碎銀子打發她滾蛋。你留在身邊,這是作死哪!”

  蘇菲氣得面皮發黑。

  ‘杏眼桃腮’,這是好詞兒,她認了。

  但是‘媚視煙行’?還有什么褒姒、妲己之類的……她雖然常駐黑婆羅洲,但是作為她們這一族攻略的主要目標大玉朝,蘇菲可是全方面的了解了大玉朝的風土人情、歷史典故。

  大玉朝市面上的書籍,能買到的,她基本上都讀過。

  褒姒、妲己可不是什么好名聲!

  蘇菲斜著眼看著朱雕蟲,她也沒吭聲,只是默默的給他記了一筆賬。

  刑天鯉則是詫異的看著朱雕蟲,看不出來啊,這位臃腫癡肥,一心一意雕蟲子玩的朱明王爺,居然還有這樣的見識?他居然知道蘇菲不是什么好鳥!

  “您放心罷,貧道,還是有幾分操守的。”

  刑天鯉大笑一聲,大袖一揮,平地里一道水云沖天,他踏著水云沖起來數里高下,混在高空大片濃云中,直奔那十幾座島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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