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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成了過街老鼠

  初十,清晨。

  山間田野下著蒙蒙細雨,這是開年的第二場雨,滴滴嗒嗒,整整落了一早上。

  沒人有心思欣賞這纏綿的美麗,田潤娥站在屋檐下糟心壞了,今天鎮上趕集,她還想著賣兩擔米給二女兒和滿崽湊學費呢。

  七點剛過,見雨勢稍微小一點,她決定不再等了,利索地用白塑料把裝米的尿素袋包裹起來,接著拿個斗笠和一把蓑衣遞給李恒。

  吩咐道:“滿崽,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們走。”

  她怕去遲了米賣不掉,此時臉上全是愁容,心急如焚。

  “好。”

  應一聲,李恒把斗笠戴好,把蓑衣披在肩頭,隨即彎腰擔起一擔米走在了雨里。

  這擔米過了稱,有105斤。

  如果擱平時,農村出身的他倒不是特別在乎,身強力壯的,10里路他至多歇5回就能到鎮上。

  可今天的土路忒難走啊,坑坑洼洼泥濘不堪,出門沒多遠渾身都是泥巴,腳上的解放鞋被稀泥糊滿,看不見一點軍綠色。

  泥巴路打溜,下坡路段有兩次差點滑到下邊水田里去了,他驚出一身冷汗,心里直罵娘。

  他娘的這鬼天氣,慫壞了。

  田潤娥也挑了一擔米,80斤出頭,跟在后面。

  李建國由于身體原因,擔不了重擔,沒來,索性在家幫著李蘭喂牛喂豬。

  看到有一老漢推著板車趕超他,頓時羨慕不已,瞧瞧人家,一身干干凈凈的,就算下雨天嘴里還倔強地叼著根旱煙,走幾步路吐個煙圈,走幾步路吐個煙圈,舒服得很。

  沒過多久,后面有兩匹馬趕了上來,又經過了一輛自行車。

  自行車是一中年男人騎的,后座搭個胖大小子,趟水坑時濺了他一身水,頭上、嘴里都有。

  見李恒這副慘兮兮的模樣,胖大小子快活地伸手指著他,哈哈大笑。

  笑你妹啊笑!這個天竟然騎自行車,真是騷包,等會摔不死你們。

  哎,李恒眼都看紅了,感慨自己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李恒,李恒…”

  就在他覺著右肩膀有些生疼了,把扁擔換到左肩時,后面傳來了轟隆轟隆聲。

  轟鳴聲中夾雜喊聲。

  是一輛手扶拖拉機。

  開車的是張志勇,此時這貨紅光滿面,一路吸引了不少眼球,十分風光。感覺比后世開奔馳寶馬還有面。

  只見這缺心眼一個剎車,從車上躍下來,大力揮舞右手,對田潤娥喊:“田姨,上車!”

  田潤娥看了看已經擠滿人了的車斗,說:“好像沒位置了,志勇你先走吧,不要管我們,我們也很快就到了。”

  “誰說沒位置?有位置,看我的。”

  張志勇不顧田潤娥的阻攔,轉身朝車斗大聲吼:“已經走一半多路了,現在下車的我不收他錢,有哪個下車沒?”

  “當真?”一上了年紀的阿嫂問。

  “六孃,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車,一口唾沫一口釘。”張志勇把胸膛拍得砰砰響。

  這話果真有效,好幾個平素愛沾點小便宜的立馬跳車走了。

  張志勇幫著母子倆把米放到車斗,對田潤娥說:“田姨,你坐前面去,前面也跑了一個。”

  這個前面指的是挨著駕駛位的地方,左右兩邊都可坐一人。

  雨這會又變大了好多,田潤娥猶豫一下,去了前面。

  同張家關系要好的李恒就沒那么客氣了,一個翻身進了后斗。

  車斗里全是人,都是村里的小媳婦,老娘們。還有幾位老大爺。

  斗笠和蓑衣上全是水,他怕打濕了別個,特意靠邊站在角落。

  當他彎腰打算整理鞋帶時,忽地發現有一姑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這姑娘大概16歲的樣子,姿色尚可,李恒感覺對方的面容有點熟悉,好一會才想起來,應該叫陽娟,是村里婦女主任的獨女。

  前生兩人有過交集,自己女兒在長市雅禮中學讀高中時,她恰巧是班主任。

  女兒很喜歡對方,說班主任對她特好,經常喊她去家里吃飯。

  想起往事,李恒下意識笑著打招呼:“陽娟,好久不見。”

  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陽娟臉上莫名升起了紅暈,過了一陣才吶吶地小聲問:“你知道我名字呀?”

  無怪她這么詫異。

  因為老李家在村口,而她們家位于大隊部,中間隔了將近一里路,雙方又不是同一年級,被直接叫出名字自然是有些意外的,同時沒來由地還有些開心。

  李恒回答:“當然知道,要是沒記錯,你和陳子桐是小學同學,對不?”

  就在陽娟眼睛撲閃撲閃要回話時,一旁的婦女主任突然伸出右手,把女兒拉到了背后。

  婦女主任半真半假跟他說:“李恒,你要聊天就找嬸嬸吧,娟子她膽小沒見過世面,你別嚇到她。”

  這話一出,車斗里全是不懷好意的笑聲。

  更有老不正經的對婦女主任說:“你家娟子相貌板正,是要小心點哦,別成了第二個陳子矜。”

  聽到這話,陽娟低個頭,看著腳尖,一瞬間臉蛋紅得比猴子屁股還艷。

  李恒氣絕,合著半年過去了自己名聲依舊不減啊,大家都把自己當成西門慶了。

  他真切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深深惡意,自己和陳子矜明明是梁山伯與祝英臺,兩情相悅,怎么傳出去就變成了金瓶梅版本?

  這賊老天不公啊,老子冤枉啊,為什么要把自己雷劈過來?

  面對十幾二十個沒道理可講的長舌婦,李恒自認敵不過,識趣地當做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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