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孝心的賈璉,遠遠看著父親和叔叔進祖母的院子,知道他們要在那里吵架。
但十有八九還是他父親輸。
他現在只擔心,他們哪一個……,別被氣壞了。
賈璉一直讓人預備著車、馬,他好馬上去找太醫。
可是,寶玉突然大哭著闖了進去。
賈璉一下子呆住。
果然,沒多一會,他父親黑著臉,怒氣沖沖的出來了。
叔叔……
賈璉覺得,他叔叔的臉色也黑的很。
似乎兩兄弟都沒討著好。
賈璉又看了一會,確定老太太也沒事,忙匆匆跑回院,對同樣躲長輩爭吵的王熙鳳道:“快,收拾東西,我連夜走。”
王熙鳳看他害怕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心疼的好,“除非你不回來了,要不然,肯定躲不了父親的一頓打。”
她早收到消息,寶玉一直被周瑞家的哄在老太太的院后玩。
不用說,肯定會讓他在關鍵的時候闖進去。
雖然才嫁過來沒多久,可王熙鳳一直都知道,老太太有多疼愛寶玉。
“而且現在跑,肯定會讓父親更氣的。”
那位父親雖然不著調,但關鍵的時候,真會護著她夫君。
“那怎么辦?”
賈璉更急了,在房里團團轉。
賴大家的財物,他是撈不著一分的。
可他明明什么都撈不著,卻還要受連累。
“……去跟東府的伯娘討個主意吧!”
王熙鳳看出來了,那位伯娘是真敢干,也真能干,“我感覺,她對你和父親還是可以的。”
雖然逼著這邊還了十幾萬的庫銀,當時很心疼,但是,這一會她也想明白了,今天不還這銀子,以后更還不了,姑母會以種種辦法,一點點的掏空它。
“那……,我現在去?”
“嗯!”
王熙鳳點頭,“去吧!”
于是,沒多長時間,沈檸就在看到了賈璉。
她的眼睛忍不住彎了彎。
“伯娘,我明兒個就去揚州了。”賈璉討好的笑,“您有什么要我帶的嗎?”
“還真有。”
沈檸給了青竹一個眼神,青竹忙進內室,沒一會就拿了一個厚厚的信封出來,“這是我寫給你姑母和姑丈的信,幫我帶過去,順便問聲安。”
“是!”
賈璉接過,欲言又止。
“你頭一次出遠門辦事,去找你珍大哥,讓他給你四個府衛帶著。”
“……是!”
賈璉心中感動,站起就是一禮。
家里現在雞飛狗跳,大概誰都不會為他張羅。
不對,就是好好的,也不會有誰替他張羅。
一直以來,都是他自己照顧自己。
“侄兒都聽伯娘的。”
“自家人,客氣什么?”
沈檸示意他坐下,“回去以后,不管多晚,也不要管你父親和你叔叔還在生多大的氣,一定要記住,去給他辭個行。”她指點他,“你都是要出遠門的人了,他怎么著也不會因為你幫你二嬸瞞他,挪的那一萬兩銀子打你了。”
賈璉:“……”
他頭上冒汗。
不過,別說,伯娘這話也很在理呢。
他要出遠門啊!
父親再氣,也要忍到他回來再說。
這比他偷跑強,偷跑只會讓父親怒上加怒。
“我回去就跟父親辭行。”
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終于掉下去了。
“璉兒……”
沈檸看這傻小子的樣,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幫你二嬸挪那一萬兩銀子時,你有想過她還不上嗎?”
賈璉垂頭。
管家兩年,他何嘗不知家里的弊端?
但他無力改革。
而且,老太太吩咐過,家里不能短了宮里的供給。
他也是沒法子。
父親就是跳著腳反對也沒用,老太太能隨時鎮壓他。
“看來是想過了。”
沈檸都替賈赦氣的慌,“你覺得你爹混,你二叔二嬸好,可是璉兒,別人的爹娘再好,那也是別人的爹娘。你出事的時候,第一時間跳出來護你的,一定是你爹。”
賈璉:“……”
他的面色漸漸白了。
今天祖母把他推出來給伯娘問罪,是他爹在第一時間護了他,二叔二嬸……
“很多事,開了頭,就再也回不去了。”
沈檸嘆了一口氣,“能挪一次銀子,就能挪很多次。但你祖父封著,你父親封著,你覺得那就是搞著玩?就算你不相信你父親,也該相信你祖父。
他們都知道這銀子早晚得還,挪了,就算你這代不還,你子孫呢?到時候,他們拿什么還?”
賈璉的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來。
“你父親爭啊搶啊,看著很不體面,但你有想過,他爭的搶的,原本就該是他的嗎?”
沈檸趕他走了,“去吧,回去好好跟你父親認錯、辭行!”
“……是!”
賈璉把腰躬得更低了些,“侄兒都聽伯娘的,侄兒……會好生想想的。”
他一路往回走的時候,心里很有些難過。
今天,他傷父親的心了。
賈璉的步子踏快些,往父親的小院走。
榮國府其實很大,榮禧堂很大,哪怕二叔二嬸只住偏房,那也比父親那里大了好幾倍。
珠大哥的院子很大,寶玉雖暫居祖母那里,但他知道,寶玉將來的院子不會小,畢竟那個空著,卻布置很好的,就是為他留的。
而他的院子和父親的一樣……
此時,賈赦的院子燈火輝煌。
賴大家的古董字畫,很多他都在少時見過。
如今勉強算是物歸原主。
不過,他的院子好像裝不下。
好在,他是有別院的人了。
賈赦拿出賴大家的院子地契,正要下令,多余的搬到這邊,就見兒子進來了。
“父親!”
賈璉進來的第一時間就跪下了。
“我道是誰。”
賈赦冷笑,“原來是威風赫赫的璉二爺啊,你來我這里做什么?快,去榮禧堂啊,你那好二叔正等你呢。”
“父親,兒子知錯了。”
賈璉膝行幾步,抱住父親的腿,“您別趕兒子。”
聽到他聲音里的哽咽,賈赦的眉頭攏了一下。
這小子干了壞事,正常都是避著他跑的。
如今主動來找打……
賈赦沉聲道:“你隨我進來。”
他掙開兒子的手,先進書房。
賈璉連忙跟進。
“說,還干了什么壞事?”
只有這蠢小子更摟不住的,才會找他這個父親。
“兒子沒有。”
賈璉忙搖頭,“兒子……是來辭行的。”他看著父親,確定父親是要等著他說,忙又道:“您不是讓兒子到學里去嗎?伯娘說,學里的開支一直由族里和府里供給不是事,她讓兒子先從族里拿三年的供給,到揚州姑母那里買些祭田。”
“……”
原來是正事。
賈赦的神情放松下來,“可是人手不夠?”
“伯娘借了我四個府衛。”
賈璉往父親跟前湊湊,“爹,您要給姑母和姑父寫封信嗎?”
寫還是不寫?
按賈赦原來的脾氣是不想寫的。
但是這個蠢小子過去,他這個父親若連只言片語都沒有……
“唔~,明早來拿。”
他得想想寫什么。
賈赦道:“雖說江南那邊已經快要暖和了,但也難保沒有倒春寒,讓你媳婦多備些厚實的衣服。”
“嗯!”
賈璉大力點頭,“兒子回去就跟鳳兒說。”
父親沒有打他的意思,也沒有責罵呢。
賈璉好高興,“江南那邊的衣裳、首飾……”看到父親瞪眼,他忙又道:“扇子什么的都好,兒子回來多帶些孝敬您和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