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騰到的很快。
他沒有馬上帶個太醫來。
賈家的事,他這個外人不太好插手。
就是妹妹也不能動手。
能動手的只有賈老太太史氏。
但是想讓那位老太太動手,卻也不容易。
“這件事……賈家的人反而不好動了。”
才回來沒多久的王夫人面上閃過一抹悔色,“那沈氏可能早就防著有人對她出手,高價請了兩個穩婆,今天我還看到了。”
她看向自己的哥哥,“哥,你得從外面想想辦法。”
王子騰:“……”
他看著妹妹憔悴的臉,思量半晌,終是點頭,“我記得賈珍也常在外面行走。”
“……”
王夫人的眼睛慢慢亮起。
對啊,她怎么沒想到?
沈氏就這一個兒子,若突聞兒子出事……
而且賈珍是賈家族長,又是東府的繼承人,若他出事,那族長一職,怎么也不可能落到還沒長大的蓉哥兒身上。
這樣一來,她家賈政就有機會了。
最最主要的是,賈珍沒了,榮國府就能順理成章的接收寧國府在軍中的一切勢力。
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的時候,里面都閃出了幾抹笑意。
“那我就在家聽哥哥的好消息。”
早知道,早就找她哥了。
“好好養著。”
王子騰對這個妹妹甚有溫情,“放心,哥哥一定會把事情做好。”
想要得到賈家在軍中的一切,賈家就不能有第二個聲音。
“至于周瑞……”
王子騰頓了一下,“放心,老太太若是搞不定,哥哥都會幫你處理好。”
起身走的時候,賈政才急急忙忙過來。
“存舟以后多陪陪淑蘭。”
他喊賈政的字,一邊表示親近,一邊又忍不住的敲打,“她是你的妻,她在外面不得臉了,你也不會有多大的臉。”
賈政:“……”
他的面上漸漸的紅了。
對這個大舅子,他從心里是有點害怕的。
但……
“是!”
他一副送瘟神的樣子,迅速躬身,“舅兄慢走。”
王子騰:“……”
他慢慢的站住了,“存舟知道淑蘭為何會有此病嗎?”
“……知道。”
賈政又羞又憤。
寧、榮二府因為賴家兩房都被人當笑話了,這笑話剛剛平歇,結果又來一個周瑞。
周瑞管春秋兩季的莊子,報上來的收成一年更比一年低,可結果,他自己在外面置了一個大莊子,還另置了一個家,兒子女兒都是少爺、小姐了。
周瑞家的更仗著王氏的勢,收受府里婆子們的孝敬。
光廚房、針線房這兩處,一年就有數百兩的進項。
可笑王氏還說跟她情同姐妹。
“大哥管管淑蘭吧,她把周瑞家的當寶,結果人家把她當傻子。”
王子騰:“……”
他是這個意思嗎?
他明明說的是寧國府的沈氏。
他長吸一口氣,“周瑞家的東西,不都能追回來嗎?你急什么?”
“急什么?”
賈政一想到同僚在背地里叫他賈瞎子,臉上就控制不住的一陣扭曲,“若別人說大哥識人不明,是個睜眼瞎,大哥是何感覺?”
他是官啊!
一個官員識人不明……
只要一想到,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挪窩,要被所有人當笑話一樣看,他就恨不能一頭撞死。
因為沒臉見人,賈政已經連著請了兩天假。
“我信任王氏,才把家中事務交給她管,結果呢?”
賈政的眼淚都要下來了,“周瑞把他自己作進牢里就算了,可他千不該萬不該,還讓我背了一個識人不明的名聲。”
王子騰:“……”
他都想說,就算沒有周瑞這事,你賈存舟也不可能再進一步。
說起來,這賈家兩兄弟一個就太活泛了,一個就太古板了。
“榮國府的當家人是你兄長,不是他指的周瑞管事嗎?”
王子騰一副疑惑又無語的樣,“存舟啊,雖然兄弟情深,但你也不能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賈政有些呆。
不過慢慢的,他好像反應過來了,“是……,舅兄教訓的是。”
王子騰拍拍他的肩,“衙門那里不必擔心。”工部雖然也有不少事,但這家伙真不是做事的料,“你就是看著后勤文書,整理文書而已,只要文書無錯,你有什么錯?”
好好在那里喝茶看邸報,其實也挺好。
真要放外面,他恐怕還要替自家妹妹擔心呢。
王子騰決定回去就找工部的幾個朋友喝酒去。
“回去好生跟淑蘭說話,你傷心難過,她比你更甚。”
王子騰為妹妹嘆了一口氣,“放心,我不會讓那周瑞好過的。”
“是!”賈政再次躬身的時候,面容誠懇了許多,“一切都麻煩舅兄了。”
王子騰擺擺手,這才大步離開。
賈政站在原地想了想,沒有進榮禧堂,反而往賈母院里去。
里面,賈寶玉正奶聲奶氣的給老太太背詩。
賈政在門口站了一下,面容緩和許多。
“老爺來了。”
看到是他的丫環忙給打了簾子。
賈政急步進去。
“老爺!”
賈寶玉嚇了一跳,他最怕他爹了。
他爹前段時間,從學堂拿了拉嗓子的黑饃逼他吃,雖然只吃了幾口就被祖母阻止了,可他嗓子還是疼了好幾天。
“乖!下去吧!”
賈政難得溫聲,示意丫環們把寶玉帶出去,“母親……”
門關上了,他欲言又止的看向老母親,“兒子已經兩天沒去衙門了。”
“……出了什么事?”
賈母倒是沒有太吃驚。
她兒子這個官當的最輕松,去不去,都沒啥大事。
以前他也常告假的。
“周瑞把他自個作到牢里了,如今衙門里好些人都在背地里說……說我識人不明。”
賈政自覺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兒子難受啊,可指周瑞管春秋租子的不是大哥嗎?”
賈母:“……”
她知道兒子為什么找她了。
老太太好想嘆氣。
從東府回來,她就讓人去叫赦兒了,誰知道他居然出去了。
本來周瑞的事就難辦。
若是再讓赦兒背鍋……
但是不背鍋也不行。
赦兒不背識人不明的鍋,就政兒的脾氣,只怕要一直請假不去衙門了。
賈家空有兩個爵位,政兒若再不去衙門……
老太太真的嘆了一口氣,“這事確是你大哥不對,回頭,我來說他。”
“如此,兒子謝過母親!”
賈政躬身一禮后,親自給老母親倒了一杯茶,“母親,您和王氏從東府回來,那邊大嫂子怎么說?”
“不是她做的。”
賈母搖頭,“她要做了,不會不認。”
能怪她一直倚重敬兒夫妻嗎?
實在是兩個兒子都不中用。
兩個媳婦……,更是不提也罷。
她都這么大年紀了,還要給他們擦屁股。
“聽說王家大舅爺來了,他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賈政有些不自然地道:“就是讓我多看顧王氏一些。”
賈母:“……”
知子莫若母。
她一下子就猜到讓赦兒頂下識人不明名聲的是王子騰。
王家到底有個能干人啊!
賈母很羨慕。
不僅羨慕王家出了王子騰這個人才,更羨慕王子騰沒被家族連累,還能當個手握重權的官。
“唔~”
賈母心情略有低落,“他既然那樣說了,你就多去看看王氏。”說到這里,她又想到什么,“珠兒休沐,一早說去學堂看看,這一會也該回來了。”
這一次,感覺她家珠兒又清減了好些。
“你傳人去請個太醫,給王氏看脈的時候,也給珠兒看看吧!”
“……是!”
賈政想到兒子的樣,也略有憂心,“兒子這就讓人去請王太醫。”
此時,賈珠確實從學堂回來了,不過,他沒回家,反而先進寧國府,來給沈檸請安了。
“大伯娘!”
在廳中坐著的他,看到沈檸進來,忙起身行禮,“多日不見,伯娘的身體看樣子好多了。”
他進府之前,還在替這位伯娘擔心。
“嗯,給我看脈的回春堂陳掌柜是個厲害人。”
搜索原身記憶,賈珠一直是個很溫和、暖心的少年。
很努力的讀書,照顧弟弟妹妹,敬愛每一位對他釋放善意的長輩。
沈檸道:“珠兒,你又清減了,讀書辛苦卻也不能不顧身體,回頭去回春堂找陳掌柜給你開個補身的方子吧!”
“……好!”
賈珠本想拒絕,但看她眼中關切,只微一頓,就笑著應下了,“有時間我就去。今兒一早,侄兒去了學堂,新請的方先生和陳先生都甚為有才,聽他們說焦大爺還每日讓學生們習武……”
“你覺得不行?”
“不不不!”賈珠忙搖頭,“國子監也有蹴鞠、騎馬、投壺、射箭等課呢。”
他就是沒有想到,焦大會把戰場上的一些東西,教給族中子弟。
“賈家以武起家,族中子弟卻漸漸荒廢了武事,在侄兒看來,本就不好。”
少時,他其實想習習武的。
哪怕不上戰場,可習武之人,不管是蹴鞠、騎馬,還是投壺、射箭,身體的反應速度都會更快。
“如今伯娘重啟武事,雖然課時的比例甚少,但已比原先好了許多許多。”
以后上學的孩子們都有福了。
也算幫他彌補了一點少時遺憾。
“噢?”沈檸笑了,“那憶苦思甜飯你吃了嗎?”
“用熱水泡著吃了一個饃。”
賈珠微笑,“我們國子監的陸先生若是知道了,恐怕都要跟著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