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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三國演義

  賈珠趕到梨香院的時候,院里靜悄悄,問金釧兒,就是太太醉了,喝了醒酒湯,現在不見任何人。

  “大姑娘呢?”

  妹妹因為他,大概也被母親遷怒了,賈珠想要安慰安慰。

  “大姑娘回老太太那邊去了。”

  金釧兒很老實的道:“大爺需要奴婢……”

  “不必!”

  賈珠忙擺手。

  他突然想起妹妹少時被抱在老太太那里,跟姑媽很是親近,“好生服侍你們太太,有什么事馬上報給我和大奶奶。”

  “是!”

  金釧兒應下了。

  賈珠擺擺手,帶著李紈回自己的院子,“我就說,母親今兒肯定喝的有些多了。”

  李紈:“……”

  她不想說話。

  對夫君來說,他爹娘都特別好。

  “我好長時間沒回來,今晚……”

  “大爺去外書房睡吧!”

  賈珠愣了。

  “大爺……”

  李紈的聲音微有顫抖,“老爺和太太對你讀書的問題,都特別關注。”

  賈珠:“……”

  他明白妻子的意思。

  正因為明白,才更難過。

  他們是夫妻啊,可成婚半年多了,一直聚少離多。

  想要厚著臉皮,往妻子那里去吧,他又怕母親對妻子秋后算賬。

  那絕對是母親能夠干得出來的。

  “……我知道。”賈珠聲音悶悶的,“我先送你回房,回頭再到老爺那里去一趟。”

  小夫妻兩個一路沉默著回去,完全沒看到,和他們前后腳從梨香院出來的婦人。

  婦人的身邊就帶了一個小丫環,她們不緊不慢的跟了好長一段路,這才轉道好像賞景般的,一路溜達著,轉個圈,又往梨香院去了。

  此時賈政已知兒子接回女兒,今晚在家的事,所以,看到他過來倒也沒什么意外。

  “跟你大舅舅都說好了?”

  “是!”

  賈珠對父親長住趙姨娘這里,也很無奈,但是父母的事,不是他一個做兒子的,能隨便置喙,“今兒璉二弟也在大舅舅那里,兒子去的時候,大舅舅正在教璉二弟如何做官。”

  賈政:“……”

  他喝茶的手一頓,很操心他的那些話,再被侄子知道。

  璉兒雖然等于在他們二房長大,也一直跟他和王氏親近,可大哥得回了榮禧堂,東府的大嫂子和林妹夫又助他得了武庫司的肥差,只怕也要對那兩邊投桃報李什么的。

  賈政甚至懷疑賈璉那個官,就是兩府和林妹夫一起為賈璉謀劃的。

  只是他們都避開了他。

  “所以,璉兒如今也知為父說的那些話了?”

  “沒有!”

  賈珠搖頭,“我只說父親回家很是后悔,希望大舅舅能忘了您一時沖動的話。大舅舅說都是一家人,家長里短的,他根本就沒在意過。”

  賈政:“……”

  有些放心,但又有些不是滋味。

  “珠兒,你覺得璉兒這個官如何啊?”

  “很好!”

  賈珠很為兄弟開心,“武庫司有武庫司的規矩,他只要按著規矩來,就不會有錯。”

  賈政的心頭有些悶,他當初進的要是武庫司,怎么也不會是如今的樣子,“為父問的是,他在武庫司,對我賈家有何影響。”他盯著兒子,“別跟為父說,你沒有想到這一點。”

  “……兒子想了些。”

  賈珠臉上的笑容稍斂,“賈家自敬大伯入道觀以來,一直被各方打壓,到今年達到最頂點,先是李家一個商戶,都敢打我們家的主意,再是珍大哥被刺……”

  說到這里時,他的心頭還有些發悶,“太上皇和皇上想來也是知道此點,念在我們家主動還了庫銀,以及東府大伯娘對開封的捐助,所以,又賞還她一品誥命的職。”

  這是補償。

  賈家無錯。

  皇家壓著賈家,不過是他們自己忌憚賈家。

  柿子都是撿軟的捏的。

  南安王、北靜王兩家王府都還握有軍權,皇家對他們打壓了嗎?

  皇家在哄著他們。

  但他的祖父和伯祖父卻是帶著賈家主動退讓。

  太上皇干脆就借著他們彰顯皇家威儀。

  那是因為他知道,賈家翻不起大浪了。

  所以賈家有事,鬧的還挺大,又傳到了他的耳邊,他就愿意憐憫一點。

  表示他未忘老臣。

  太上皇還在借著老臣,跟皇上打擂臺。

  懷疑到這些的時候,賈珠心中也很難過,“至于璉二弟的官,除了沾祖宗的光外,主要還是他自己夠努力,他在江南幫林姑父做了許多事,又恰逢其會的去了李家,讓李家沒有逃脫。

  太上皇和皇上對李家那近千萬的財物很滿意。”

  他不能不說細一點,要不然,父親可能都要以為,換成他,他也可以。

  “父親,換成我們任何一個人在江南,都不可能比璉二弟做得更好了。”

  更何況他們一路回來,還被追殺。

  “……你等等,璉兒在江南,替你林姑父做了什么?”

  賈政的眉頭緊皺,“我記得他就在那里親自制了三百斤鹽回來。”

  黑了瘦了,可不是干其他的事,是煮鹽、曬鹽呢。

  “就是鹽。”

  賈珠道:“我們去接妹妹的時候,璉二弟跟我說了,他們實驗了幾種新的制鹽方法,光煮鹽這一項,就比原先省了好些柴火和人工。”

  原來如此!

  賈政在心中一嘆。

  這是妹夫特意給賈家預備的功勞吧?

  他一向與他交好……

  “近來你寫了文章,有沒有給你姑父看,請他指教一二?”

  “……寄過。”

  只是寄的沒有最開始時多了。

  他成婚了。

  他的岳父是國子監祭酒。

  倒不是說姑父不行,而是姑父也有姑父的事。

  但在父親面前,賈珠不想多說什么。

  “這一次,你該去江南的。”

  賈政看著兒子嘆了一口氣,“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回頭他跟妹妹多見幾面,多說些話。

  妹夫既然給了璉兒那么大的好處,總不能他這里什么都沒有吧?

  “不早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

  “是!”

  賈珠看了一眼不知道端了什么湯的趙姨娘,點點示意后,跟父親拱手作別,“兒子告退!”

  出來了,家太大,他卻不知道能往哪里去。

  賈珠嘆口氣,正要往外書房去,曾經一直貼身照顧他的丫環彩扇追了來,“大爺!您要往哪去?”

  “唔”

  賈珠看了一眼她來的方向,“我去外書房!”

  說著,他果然就往外書房去。

  “大爺……”

  彩扇猶豫了一下,“太太說,如果你往外書房去,就讓奴婢伺候您呢。”

  她本就是老太太和太太內定的通房丫環。

  “……母親不是喝醉酒了嗎?”

  “喝了醒酒湯,這一會已經差不多好了。”

  要不然,也不能叫她來伺候。

  彩扇愿意伺候大爺,只是不愿喝第二天的避子湯。

  聽說那東西喝多了,以后就真的不能生孩子了。

  身為賈珠的身邊人,彩扇知道,因為大奶奶的出身,她沒生孩子之前,她們這些通房都沒機會。

  “那……行吧!”

  賈珠的眼睛,在她青春婀娜的身材上轉了一下,走在了前面。

  彩扇很快跟上。

  李紈院里,主臥的一盞燈始終亮著。

  她拿著一本書,歪在榻上,好像一直在認真。

  “大奶奶!”

  碧月急匆匆進來時,李紈的神情一振,正要含笑,待看到碧月臉上的憤憤,又一下子收了回去,“太太讓彩扇去伺候大爺了。”

  “……唔,這不是意料中的事嗎?”

  李紈輕輕的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行了,不早了,都睡吧,明兒還要伺候太太和老太太呢。”

  說不難過,那絕對是假的。

  可難過又如何?

  是她自己把大爺推出去的。

  罷了,就這樣吧!

  不推……,她的日子更難過。

  李紈扔下書,直接躺下。

  寧國府,沈檸院。

  帳外的燭火很暗,青竹淺淺的呼吸聲,就響在不遠處。

  睡夢中的沈檸卻好像很不安,輾轉間,卻又怎么都醒不來。

  一陣風來,燭火明明滅滅了幾下,到底熄了。

  沈檸還在睡夢中掙扎,可還是那個樣子,不管怎么鬧都醒不來。

  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緊,額上的汗,也慢慢浸濕了枕頭。

  直到天明,賈玥的一聲啼哭,才讓這個院子重新煥發生機。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

  青竹起身,往沈檸那里一看,只見她的薄被早就蹬了,頭臉盡是汗,好像又陷在某一夢魘之中。

  “太太,快醒醒,太太,太太……”

  “啊”

  沈檸終于被推醒了,不過醒來的第一時間,卻是一副戒備的姿態。

  待看到青竹,才慢慢的有些回神。

  “太太,您又做噩夢了?”

  青竹很擔心。

  她們太太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

  “……讓人備水!”

  沈檸有氣無力。

  她在夢中打仗、逃亡,過的不是日子,“我要泡個澡。”

  “是!”

  青竹忙吩咐小丫環去準備,“太太,要不再請陳掌柜過來看一下脈吧!”

  在噩夢里流了這么多汗,總感覺不太好。

  “不必了,我先歇一歇。”

  沈檸知道自己的結癥在哪,“姑娘呢?”她的頭有點疼。

  夢里腦袋摔了好多下。

  “姑娘剛才哭了,這一會應該吃到奶了。”

  小孩子只要吃到奶了,正常就不哭了。

  沈檸起身,這才發現,她的枕頭都被汗濕了,“先給我端杯水來,加點鹽。”

  這具身體的年紀到底大了些。

  她現在手軟腳軟,不喝點淡鹽水,只怕都要暈在澡盆里。

  “啊?是!”

  同樣進來服侍的青蘋聞言愣了一下,不過馬上親自去辦了。

  喝淡鹽水的事,她們太太干過好幾次。

  最開始的時候她們不知道怎么弄,現在人人會弄。

  很快一杯淡鹽水就被捧來了,沈檸漱口、擦牙后,幾口飲盡,這才轉到側間泡澡。

  槍不能送上去,那還有什么能讓上位者知道,卻又不猜忌賈家的?

  沈檸微閉著眼睛,由著青竹輕柔的替她洗頭發,突然道:“青竹,你喜歡看戲嗎?”

  “喜歡啊!”

  青竹和青蘋一起幫忙,“太太想看戲了?”

  “我們家好像有一個書店?”

  沈檸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是!”

  青蘋道:“那書店如今在大奶奶名下。”

  “……我想了兩出戲,一會我來說,你們來寫如何?”

  兩個丫環都有些呆。

  她們是聽錯了,還是……

  “對了,你們看過三國志嗎?”

  “……沒!”

  兩個丫環很老實的搖頭。

  “那我今天就給你們讀三國志。”

  不對。

  沈檸拍拍腦袋,“說錯了,是你們給我讀三國志。”

  她得讓好大兒和蓉哥兒一起讀才行。

  “……太太,我們家有這樣的書嗎?”

  “沒有也沒關系,去買一套就是。”

  沈檸道:“一會找人給你們大爺說,拿幾套三國志進來。”

  “……是!”

  青蘋猶豫了一下,“太太,三國志是什么書?”

  “唔,拿過來看時,你們就知道了。”

  沈檸泡過澡,一身清爽出來的時候,賈珍和尤氏也正過來請安。

  “母親,昨晚睡得不好嗎?”

  尤氏感覺她的臉上帶著疲態,忍不住關心。

  “不太好,做了一夜噩夢。”

  沈檸看向賈珍,“你來的正好,去幫我買幾本三國志回來。”

  “三國志?”

  賈珍疑惑,“家里有呀!兒子一會就給您找。”

  “家里有?”

  沈檸坐向擺好的餐桌,“你看過嗎?”

  “看過。”

  賈珍道:“祖父要我看的。他說我們武將世家出身的,若連三國志都沒看過,出去能丟死個人。”

  “……那你跟我說說,三國志里,你最推崇哪一位?”

  “那還用說嗎?諸葛亮啊!”

  “……你祖父最推崇誰?”

  沈檸忍不住好奇。

  “關羽關云長。”

  賈珍笑,“祖父最喜歡他了。其次是劉備、張飛。”

  “你覺得劉禪怎么樣?”

  劉禪?

  賈珍愣了。

  那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啊!

  “不好。兒子不喜歡他。”

  所有看三國志的人,十個里有十個不會喜歡他。

  一千個里,可能會有一個,看到他時會嘆一口氣。

  “母親,您好好的,怎么會想起看三國志了?”

  “唔”

  沈檸喝了一口粥,“我昨晚做夢,夢到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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