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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怒

  驛館,下了朝的寧夏總兵蔣羽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

  沒銀子,能怎么著?

  只能硬扛了。

  他不怕硬扛那些韃靼人,但是他擔心自家這邊。

  寧夏也受災嚴重,就算軍隊里有糧,可家中老人孩子正在挨凍受餓,又有幾個兵士能夠安安心心的吃自己的?不得省幾口回家?

  二十年前,寧夏往前的兩百里還都是他們大昭的,這才多長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蔣羽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收拾收拾,后天就回。”

  耽擱在京里也沒用。

  太上皇根本不見他,皇上又做不得主。

  這些年,太上皇越發的隨心所欲了,所有他感覺不好處理的,他都扔在那里不管不看。

  好像不管不看后,那事就能自己平了。

  但事實上真是如此嗎?

  太上皇老了呀!

  “藍枝,老夫一會還要去賈家一趟,拜見即將就任的武庫司郎中賈璉,算起來他也是你表兄,你……”

  因為賈璉,蔣老頭其實是希望能跟賈家拉近一些關系。

  馬上就有一場大戰,軍中的各種供應必須又快又好。

  “我陪您一起。”

  頭發束著,還如男子打扮的藍枝道:“不過,暫時我不想表露身份。”

  她已經打聽了賈家的一些事。

  但賈家如何,跟她……,都沒關系。

  如果她娘出身寧國府可能還好些,可是偏偏,她娘出身榮國府。

  榮國府老太太還在。

  人家是超品的國公夫人,當年就沒看得上她娘,如今又如何會對她另眼相待?

  “……成!”

  蔣羽不廢話了,朝隨同的管事道:“禮物準備好了嗎?”

  他們這些外官進京,不管大廟小廟都要拜到才成,否則……,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以前,蔣羽是不怕的。

  太子雖行事急了些,卻是個有能力的。

  可如今雙龍在朝,幾位王爺又各據朝堂,有力不能往一處使,甚至有可能會有人在后面拖后腿……

  蔣羽今日上朝,心涼一大截。

  曾經的熟面孔大都不在,在的……,好些都是墻頭草。

  他實在是怕了。

  寧夏不容有失。

  “回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管事急忙道:“車也備好,您……”

  “我洗把臉,現在就走!”

  只是他這邊剛要走,宮里就來人了。

  與此同時,因為寧夏戰事,賈璉也被急召進兵部和戶部的聯合會議里,聽著大人們不急不躁的口水仗。

  明天才是他正式上任的時間,所以此時的他雖然穿了官服,卻只帶了一雙耳朵來。

  但那什么,對方可能不出兵的話,他聽聽就算了。

  身為武庫司郎中,寧夏那邊不管打不打得起來,他這邊該給的方便都得給上才好。

  這算是他上任的第一場仗,若是在軍備上出什么岔子,那就完了。

  賈璉少時聽祖父說過當年他們可以把清人再趕遠點,可惜后勤不給力,軍火遲遲供應不上,兵士們又被凍得厲害,最終沒能擴大戰果。

  那是祖父畢生的遺憾。

  如今他當了武庫司郎中……

  “各位大人,皇上有請!”

  劉公公進來的時候,看到賈璉,還朝他笑了一下,“原來賈大人也在此間,正好,皇上也要問問軍備的情況,您也一起吧!”

  “是!”

  賈璉很老實的跟著大人們一起。

  他努力想著祖父曾經說過的,戰事吃緊,但軍中若是供應充足,也可以在民間大量征用民夫的話。

  正好,寧夏才受了災。

  給一口吃的,或許就調動他們做好一應的后勤準備。

  不是正常路子上來的賈璉,因為少時聽的故事多,知道寧夏做為軍事重鎮,可以做到軍民皆兵,皇上連他都召見了,就是做好戰前準備的意思吧?

  那軍備方面,他是給足,再加量?

  應該是的。

  相比于笑呵呵好像很照應賈家的太上皇,賈璉更傾向于甚為溫和的皇上。

  大家都在夾縫里生存,他是知道這里面的艱難的。

  再說太上皇于戰事,年輕的時候還好,年老……不提也罷。

  他跟著大人們進御書房時,卻沒想到一溜十個大箱子,裝著滿滿當當的銀元寶。

  蔣羽又震驚又驚喜。

  不是說沒銀子嗎?

  “皇上”

  兵部唐大人也甚吃驚,“這銀子……”

  “二十二萬兩白銀。”

  皇帝不能馬上抄魯鯤的家,但是賈珍送來的銀票卻是正大光明的,“韃靼不來則罷,來了……”

  “臣定讓其有來無回。”

  蔣羽聲音都比早上的時候洪亮了不少。

  “好!”

  皇帝一副贊賞的樣子,“朕就等著愛卿的這句話了。”那些個混蛋,近二十年來,隨便有個災啊,或者心情不好啊,或者心情太好啊,牛馬豐盛啊,都會過來咬一口。

  可偏偏父皇年紀漸大,一切只想穩當。

  一年又一年的,不要說太子哥哥受不住,就是他也……

  如今父親不管寧夏的事,他也終于能大展拳腳了。

  “武庫司,”皇帝沒管那些老家伙,看向賈璉,“你們那邊……”

  “蔣大人需要什么,只管開單子來。”

  賈璉給出他的態度,“只要我武庫司有的,定當全全撥付。”

  “愛卿現在就上任吧!”

  皇帝一錘定音,“蔣愛卿,從現在開始慶陽、平涼、鳳翔三府由你節制,對方不來則罷,來了……”他的眼中迸發出強烈殺意,“二十年前,河套一帶還分屬我大昭,朕盼著你建功立業。”

  什么?

  兵部老頭的眉頭蹙了蹙。

  不過他看了看皇上的樣子,到底沒吭聲。

  戶部張大人的眉毛抬了抬,也未說話。

  “臣領旨!”

  蔣羽大聲應諾。

  財神銀莊后院,魯鯤一臉陰狠的走過來走過去。

  二十二萬兩白銀啊!

  賈珍怎么敢的?

  這么多銀子,他說送就送出去了?

  他娘的,跟銀子有仇嗎?

  他又不是行賄。

  他是賠禮啊!

  王八蛋!

  你不敢收,你要這么多干什么?

  腦子有問題。

  魯鯤恨的要吐血。

  聽到兌銀的那群人,把銀子抬進了皇宮內院,他的頭皮都是炸的。

  賈珍……

  悶悶的一聲響,他一拳頭捶在石桌上,疼的齜牙咧嘴。

  “老爺”

  新提上來的二管家唯唯諾諾的,“這事瞞不了多久,晉王那邊……,恐怕已經收到消息了。”

  關鍵問題是,不是他們要給皇上送銀子啊!

  如果立意要給皇上送銀子,又何必假手于別人?

  “嗬”

  魯鯤眼神一厲,“他不是跟我們無關嗎?我他娘的給誰銀子,還用得著跟他稟告?”

  明明晉王抬個手,勝過他跑斷腿,可是人家不聲不響,縮了。

  拿銀子的時候,他只恨給的少。

  有事的時候,他屁都不管。

  這算什么靠山?

  “倒是賈珍……”

  魯鯤真的是咬牙切齒啊!

  謝正虎逃的那么巧,本身就有些不對,如今他還敢給他來這一招……

  “真他娘的咬人的狗不叫!”

  給他銀票,他想的是,銀子還在他這里,賈家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就那么提了二十二萬兩回家。

  沒想到,他沒提銀子,卻轉頭讓皇上的人提了。

  “這是立準了,要抱緊皇上的大腿了。”

  太上皇還在呢。

  賈家就如此去舔皇上,真當太上皇老了呢?

  魯鯤思過來想過去,到底道:“去,備車,我要親往晉王府一趟。”

  賈珍敢擺他一道,那他也絕對饒不了他。

  魯鯤太氣了。

  管家劉有富跟他做了這么多年的生意,進京就準備扎根了,劉家在白馬街上的那處三進大院子什么都置辦好了。

  可恨,因為賈珍的一句傾家蕩產,再加上那興兒催的緊,他讓劉家人離開時可什么都沒帶出來。

  因為這,他生生的賠了劉家五萬兩銀子。

那個王八蛋  魯鯤氣得頭上冒煙。

  過地契、房契的時候,那叫興兒的小廝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主子的打算?

  所以才讓劉家人又寫了屋中所有一切,盡皆贈與的文書?

  要不然,他現在非得過去搬空了不可。

  啊啊啊,他的銀子啊!

  魯鯤在這里恨不能逮個人宰了,那邊,剛剛回府的賈珍,看到興兒帶回的東西,眼睛卻漸漸亮了。

  “好好好,干得好!”

  興兒把劉有富家的賬本都帶回來了。

  劉家的庫房,光現銀就有一萬三千兩呢。

  啊啊啊,這一波總算不是太虧了。

  “哈哈哈!”

  賈珍大笑,“走,大爺我給你請功去。”

  劉家的東西,他拿得安安穩穩。

  皇上都說了,這是他的呢。

  “母親!”

  遠遠的,看到好大兒滿面笑容的進來,沈檸一直提著的那顆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您看看這是什么?”

  沈檸:“……”

  她接過庫房賬本,第一頁就看到記載的一萬三千兩現銀,不由看了眼好大兒。

  “嘿嘿,這是劉家的東西,兒子已經跟皇上說了,皇上說,這些我就自個留著。”

  “那二十二萬兩呢?”

  “皇上已經收去了。”

  雖遺憾,但也只能接受。

  好在大魚沒吃著,小魚他也吃得飽飽的。

  而且謝正虎的懸賞也高,他家府衛人人都賺得盆滿缽滿。

  “大爺!”

  興兒想到什么,聲音一下子都尖利了些,“您把銀子給皇上了?”

  “你叫喚什么?”

  他才勉強讓自己不心痛,賈珍努力想他拿到手的,“那么多銀子,大爺我拿著太燙手,交出去怎么了?”

  “沒怎么。”興兒的面上古怪,“奴才就是突然想起來,立完契,那魯老爺本來還要跟我說說話。”連銀子都塞給他了,“結果他家下人過來急報,有內侍去提銀子,他走的時候,看我的表情都帶著恨,您說,是不是皇上已經讓人把銀子提走了?”

  “……去查查!”

  沈檸想了想,“如果是真的……,珍兒,這段時間就好生在家,告訴焦大,加強府中護衛。”

  “是!”

  賈珍也挺服的。

  皇上就這么缺銀子嗎?

  居然半天都等不及。

  他都顧不得馬上給興兒請功,就急匆匆的讓人去查了。

  很快,沈檸就收到好大兒讓人傳來的消息,那二十二萬兩銀子,確實被人兌走了。

  神財賭坊那里,還有好些散戶在兌銀子。

  果然,是受影響了。

  沈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她正要再翻翻原來屬于劉家,現在屬于她家的賬本,好大兒又跑了過來,“母親,魯鯤去晉王府了。”

  “去就去吧!”

  沈檸一邊翻賬本,一邊問道:“你怕?”

  賈珍:“……”

  說一點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吧,晉王如今也不能把他怎么著。

  太上皇還禁了他三個月的足呢。

  只要老實在家,不出門亂晃,就算晉王想找人刺殺……,也沒個機會。

  “不怕!”

  賈珍也翻起賬本,“兒子就是過來告訴您一聲,興兒和焦大帶了幾個府衛,到那邊把重要的東西拉回來,另外……,興兒這事辦的好,您說兒子賞他什么比較好?”

  “興兒本姓鄭吧?”

  沈檸想了一下問他。

  “是!”

  “感覺是個做管家的料子。”

  沈檸道:“提上來吧!”

  “誒”

  賈珍大聲應了。

  在這一點上,他和母親的意見是相合的。

  “下人房那邊不是還空著好幾個院子嗎?”

  沈檸把賬本推給好大兒,又道:“讓他選一個好的。”

  “嗯,那幾個院子,都曾是跟著賴升的管事所留。”

  賴升倒了,那幾個管事,也讓賈珍查出不干凈,打發去莊子了,“都是好院子,兒子回去就賞他一個。”說到這里,賈珍猶豫了一下道:“他年紀也漸大了,母親,要不您再給他指個人?”

  沈檸:“……”

  她看了好大兒一眼,“他看上誰了?”

  肯定在賈珍這里說過,要不然好大兒也不能讓她指。

  “嘿嘿,”賈珍笑,“他看上您這邊管針線的青橙了。”

  青橙?

  想到那個平日里不言不語,針不離手,把她衣物打理的妥妥帖帖的女孩,沈檸有些舍不得。

  “你等等,我喚青橙過來問問。”

  她的丫環,可都是要放出去的呢。

  這是她們該得的。

  紅樓里,原主死了,就賈敬和賈珍的性情,只怕一院子的丫環都沒得好。

  “當初說好了,待到她們二十歲,都是要放出去,做自由身的。”

  青竹家里給她說的是前院府衛董林,她看小伙子也挺好。

  以后出去軍中,再怎么也能做個小旗官。

  “兒子知道。”

  賈珍笑道:“但興兒和青橙原是一個莊子的,兩人都是父母早亡,據興兒說,相互之間,一直都有點照應。”

  “你說的不算。”

  沈檸朝青竹道:“去,把青橙叫過來。”

  “是!”

  青竹的耳朵早就豎得高高的了。

  聞言忙去喊人。

  “對了,我讓你們留意的小丫頭找到了嗎?”

  賴家倒了,因賴家而進府的晴雯就沒了影子。

  沈檸只能讓好大兒留意那樣的孩子。

  “找到了。”賈珍笑,“不過,找到了兩,都是長相標致,在針線上有點天賦的,如今還在唐牙婆那里調教著。”

  “改天叫過來,讓我瞧瞧。”

  “肯定要讓您瞧的呀!”

  賈珍笑,“這府里,您看哪個順眼,都是您的。”

  “……我還用你說?”

  沈檸白了好大兒一眼,“晉王那里,家里雖然不怕,但老這么被動受著也不是事,你也要好生想想他的弱點在哪里。”

  “太上皇在呢。”

  太上皇在一天,晉王就不可能有事。

  太上皇不在了,人家和皇帝是親兄弟。

  得皇帝想弄他才行。

  賈珍覺得他娘在為難他,“現在想什么都沒用,皇上會看著的。”

  皇上比他們更想弄倒晉王,可是直到現在不都沒動手嗎?

  “我是想讓你想他的弱點,不是讓你弄人家。”

  晉王是他們能弄的嗎?

  沈檸可從來沒想過。

  賈敬就是前車之鑒。

  他就是跟太子走得近些,都被弄成那個樣子。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沈檸道:“我們不能戰,可也要防范未然,萬一哪天人家朝你動手了,你抓了人家的小辮子,不說反被動為主動,至少也不會被人欺得太慘。”

  “這樣啊……”

  賈珍明白了,“兒子回去一定好生想。”

  他還得讓焦大去查。

  他搞不定的事,焦大可以。

  賈珍自信滿滿,“母親,您放心,皇上今兒還說,讓我給您帶聲好呢。”

  這是什么?

  這是尊重。

  “皇上還說,哪天有空,再找我說話呢。”

  他們家的靠山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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