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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延綏

  榮國府,王熙鳳在還沒搬的小院里,轉過來轉過去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總覺得東府那邊可能已經打起來了。

  她二伯一輩子不著調,大伯以前還能管點,可是自從驚馬案后,大伯可能因為心愧,也放縱了許多。

  如今居然帶著東府的仇人,拉這邊的二叔一起給珍大哥下套。

  只要想到他們已經驚動大伯娘,王熙鳳就覺得天快塌了。

  “二奶奶!”

  平兒從外面急切的跑進來,“不好了,兩位老爺出府了,二老爺背著的荊條被那邊府里狠狠的扔到了大街上。”

  什么?

  王熙鳳身體晃了晃,緊接著迅速抓住平兒的手,“我大伯和二伯的面色如何?”

  雖然早就猜測兩邊鬧掰了,但身為王家女兒,賈家媳婦,她還是想抱點希望。

  只希望是她二伯胡鬧,負荊請罪后心氣不好,不愿意全了禮數,所以東府的人才有氣,扔了他請罪的荊條。

  “二爺呢?對了,還有珠大哥呢?他也不在嗎?他們回來了嗎?”

  “我讓隆兒偷偷看了,他說大老爺和二老爺的面色都很不好,侍衛們都面帶急切,好像被什么人攆了似的,跑的飛快。”

  平兒要哭了,“隆兒還說,那邊叫了回春堂的陳掌柜。”

  王熙鳳的心忍不住顫了顫,急問院中的丫環們,“姑太太那邊有動靜嗎?”

  如果姑媽賈敏急切的往東府去,不是老太太被氣壞了,就是大伯娘被氣壞了。

  “沒有!”

  丫環們搖頭,“往角門那里的路,我們看著呢,姑太太沒往那邊去。”

  “去老太太的院里看看。”

  王熙鳳還是不放心。

  她也希望不是老太太和大伯娘被氣壞了。

  只要她們兩位好好的,她和賈璉就還有希望,否則……

  王熙鳳不敢再想下去,“平兒,你再去角門那里,有什么事馬上報來。”

  但是此時的她并不知道,賈璉預知了他們小夫妻的危險,早已竭力替她說話,只是他自個也得了一個不太好搞的的功課。

  王家是他岳家,在外人眼里,他確實是王大伯天然的盟友。

  “……是!”

  看了眼絕不讓走捷徑的大伯娘,賈璉老老實實的躬身,“侄兒這就去祠堂好生想想。”

  朝堂離家太遠,真有事,他確實不能在中途跑回來問大伯娘。

  所以,這是他必要走的路。

  雖然感覺有點難,但在家……,明顯也不會輕松啊!

  “二叔,我們……一起吧!”

  二叔再在這里,為難的除了他自己,還有祖母和大伯娘。

  賈璉怕他再把老太太或者大伯娘氣出好歹,就想拉一把。

  “先等等!”

  沈檸卻并不想就這樣放掉賈政。

  老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對他,那么后面,不僅她會有無數的爛攤子要收拾,就是賈珍、賈珠、賈璉兄弟三個也都要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忙。

  “賈政,當著老太太的面,你自己說,知道錯在哪了嗎?”

  “知……知道了。”

  賈政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老母親,眼淚落下來。

  他背負不起妹夫和兩個外甥的命。

  “母親,兒子錯了。”

  “……你現在說錯了,還有什么用?”

  賈母也知道,今天不給個交待,侄媳婦和珍兒這里怕是過不去。

  她狠狠的道:“珍兒,你是族長,你替你叔爺爺給我打斷他一條腿。”

  斷了腿,他以后就不能在外面晃了,不能給賈家招災了。

  但是話雖這樣說,這老太太卻還希望沈檸和賈珍能主動替兒子減輕些刑罰。

  畢竟元春就要嫁人了。

  世人都講究個平安順遂。

  出嫁前夕,她爹要是斷了一條腿……,陳家那老太太只怕要說孫女帶災。

  “……斷腿就算了。”

  真要把賈政的腿打斷了,就這老太太的遷怒勁,倒霉的還是王氏和王熙鳳。

  王氏也就罷了,但是王熙鳳……

  沈檸并不想傷害。

  看紅樓的時候,她挺喜歡鳳姐。

  鳳姐身上確實有很多毛病,可是,她對得起賈家的任何一個人。

  是賈璉先對不起她的。

  在她過生日那么重要的日子,在她的屋子跟人偷情,換誰都得急。

  可她明明受盡了委屈,在老太太那里,卻被三言兩語的帶過了。

  她帶著嫁妝嫁進賈家,最后賈家抄家的時候,嫁妝卻成了一箱子當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她是放了印子錢,但填的是榮國府好像無底洞的窟窿。

  準確的說,她是被姑媽王氏坑了。

  因為元春,宮里這個太監,那個太監,一年年的要銀子,誰能給得起?

  “進祠堂,抄族規,抄大昭律吧!”

  賈政驚呆了。

  賈母幾個也甚吃驚。

  此罰看著重,但對讀書人來說,其實都不知道有多輕。

  好些內院主母罰孩子,都是孝經、女則之類,這族規和大昭律……可能多了一點,但對賈政真的不算啥。

  “族規十遍,大昭律二十遍。”

  沈檸在賈母和賈政要松口氣時,又突然道:“腦子不清楚,耳根子軟,吃里爬外,那就邊抄族規邊背誦,努力做個合格的賈家人。讓你加抄大昭律,是要你知道,有些東西不能碰,碰了就是犯法。”

  她看著賈政,聲音冰冷,“二十本大昭律,寫完了,分給族中管事,以后這個家里,誰敢干犯法的事,盡都送官。”

  那什么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在她這里,再無可能。

  “所有這些,寫完了,我都要看一遍,胡弄著寫,或者找人代筆……”

  “不敢!”

  賈政哪里還敢?

  “過年前我要見到三本族規一本大昭律。”

  “……是!”

  賈政顫聲應是。

  如今離過年,還有五個多月的時間,他沒時間休息。

  賈政不知道,沈檸就是要把他的時間壓得緊緊的。

  “嬸娘,我要說的說完了,您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賈母:“……”

  她感覺她沒什么要補充的呀!

  但是沈氏這個樣子……

  “你寫出去的那些信……”

  老太太耿耿于懷的還是這些,“進祠堂都給我寫出來,老婆子我要看。”

  看看他都蠢到什么程度。

  看看王家欺他們賈家,欺到了什么程度。

  “寫不出來,你就別出來了。”

  “……是!”

  賈政深深伏倒。

  待到陳掌柜過來的時候,王氏已經醒了,她沒啥大礙,就是有點中暑,倒是政二老爺……,不僅背上有刺,腿上有傷,肩頭那里還有燙傷。

  他再裝著只對傷不對人,賈政也是羞的滿臉通紅。

  但是能怎么辦呢?

  他娘要他看傷,不看就是不孝。

  驛館里,藍枝見到了三位表兄。

  賈珠在這個眼帶殺氣的表妹面前,深覺羞愧。

  “來來來,除了馬車里的東西,這小箱子是你大舅母和大嫂子補給你的壓歲錢。”

  賈珍往她手上塞了一個小木箱,“表哥沒其他的東西,倒是這匹馬……”

  他有些不舍的摸了摸全身黑亮的馬兒,“這是祖父當年的戰馬后代,甚為神駿,送你了。”

  “……多謝表哥!”

  其他的可以推辭,但是這馬兒……

  哪怕多一匹呢,于女子軍這邊也是好的。

  “它叫飛虎。”

  賈珍道:“你騎的時候,就知道它有多平穩了。”

  他能從通州連夜跑天津,還追上那群倭寇,主在他的馬兒好。

  “軍中若是遇到什么好的馬兒,一定要給飛虎講個媳婦,要是生了小馬兒……”

  “我就把它送回來。”

  藍枝看出他的鄭重和不舍,馬上就理解了。

  “哈哈!多謝!”

  賈珍笑著向她躬身行了一禮。

  少時他跟京里的馬王爺學馴馬,其實很有興趣的。

  只是他的身份不能當馬倌兒。

  最終只學了半調子。

  “還有我!”

  賈璉上前一步,“表哥現在干什么你是知道的,有需要只管給我來信,蔣大人那里我也會知會一聲,請他多加照顧。”

  “……好!”

  藍枝承下了這個人情。

  據她打聽到的消息,這位表哥之前就是代二房管榮國府俗務。

  明明他才是大房嫡子,明明他才是繼承榮國府的那一位,但在外人那里……

  “那輛車里,是我和你珠大表哥一起買的,回頭家里肯定還要送些來。”

  賈璉道:“不要推辭,這都是你該得的。”

  他說話,賈珠就在后面彎腰拱手。

  配合的很是默契。

  “二叔二嬸干的事,家里并不知道。”賈璉又道:“今天老太太和大伯娘生了好大的氣,等寧夏戰事結束……,你回京,家里必給你一個交待。”

  “……我一定會回來的。”

  藍枝看了一眼賈珠,“你們可以回去告訴那兩位。”

  不能從正途報仇,她也不是不能想其他旁門左道。

  那位姓胡的守備能死的那般不光彩,就是她在暗中出的手。

  “……好!”

  賈珠聽出了一點東西,但誰叫他爹他娘錯了呢?

  換成他是表妹……

  “其他人就不必再來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

  藍枝不再看賈珠,朝賈珍和賈璉拱手,“大表哥,二表哥,回家替我向舅媽和嫂子們道聲謝!”

  “成!”

  賈璉點頭,“有什么事,不必跟我們外道,我們……也確實要回家了。”

  “我真不想陪你們進祠堂。”

  賈珍哀嘆,“表妹,你忙吧,我們慢點回去。”

  藍枝聽明白了,他們兄弟都要進祠堂,那賈政……也定然逃不掉,“那我就先走一步,不送了。”

  事實上,里面確實有人在喊她。

  而且聽這聲音像是總兵大人。

  她一急,迅速奔進的時候,卻見蔣總兵已經騎在馬上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該辦的事都辦好了,蔣老頭歸心似箭,他朝也奔出來的賈家三兄弟拱手,“幾位給藍枝的禮物……”

  “我安排和糧草一起押過去。”

  賈璉連忙道:“還請蔣大人多多照應我家表妹。”

  “自然!”

  蔣羽點頭,“藍枝,上馬。”

  他沒別的廢話。

  皇上給了他最大的支持,接下來,就是他跟韃靼的事了。

  軍情緊急,不容耽擱,蔣羽拍馬就走。

  藍枝翻身上了賈珍迅速牽來的飛虎背上,也沒半點猶豫的跟上。

  只是不同于來時,這一次,她多了一匹馬。

  延綏。

  從總兵府出來的閔泰只覺全身發軟。

  他兒子進了國公府。

  賈家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辦?

  “老爺”

  小廝扶了一把,正待再說什么,閔泰突然道:“快,快回府。”

  如今只有夫人能救他了。

  只要夫人站在他這里,賈家對他再不滿,看在夫人的面上,也不會對他和閔家怎么著。

  “……是!”

  小廝扶著他上馬,閔泰一時還不能走快,只能努力想,怎么哄賈妏和女兒。

  一雙兒女是妏娘的心頭肉。

  他們姓閔。

  雖然都……都他娘的吃里爬外,可如今他也只能指靠他們。

  隱隱的,閔泰懷疑,曾經對他滿是愛意的妏娘,因為這幾年的事,已經由愛轉恨,她要是知道賈家還給她撐腰……

  說不得都會強勢把他的兒女帶走。

  胳膊扭不過大腿。

  哪怕這里離京很遠,哪怕賈家早不是原先的賈家,可是只憑一個五品的武庫司郎中,也能把他活活壓死。

  閔泰感覺要瞞著賈妏,不能把賈家具體情況說出來。

  “吁”

  他在多寶閣前翻身下馬,“掌柜的,有什么好首飾沒?”

  女人最愛的就是首飾。

  哪怕賈妏不愛,女兒年紀漸大,她也要給她攢嫁妝。

  “閔大人想要什么?”

  “不管什么,給我家夫人和女兒各來一套。”

  閔泰心里發慌,面上卻是一副深情樣子,“快些子,銀子不是事。”

  此時的他并不知道,賈赦沒日沒夜,其實并不比軍中送信的慢。

  坐馬車坐累了,賈赦就出來騎個馬。

  騎馬累了,就坐車。

  雖然懷疑賈妏已死,但是,沒收到具體消息前,他總要盡一份心。

  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事。

  想了父親對幾個妹妹的樣子。

  想了他的迎春。

  只要一想到迎春將來可能跟賈妏一樣,他就受不住。

  “老爺,前面就是延綏了。”

  霍起看到延綏的城墻了。

  “好好好。”

  終于到了,終于不用再在路上顛著了。

  賈赦又渾身是勁了,“快,到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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