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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水

  清晨,東屋的門被從里面打開,一身荷花亭披襖的阿璃從里面走出。

  以往,她都是這個家起得最早的一個,今兒卻不是。

  壩子上,潤生和譚文彬相對而坐,低頭打磨著自己手里的鐮刀。

  阿璃經過時,潤生抬頭,對女孩笑了笑:“早啊。”

  女孩停下腳步,然后又挪步進屋,上了樓。

  雖未言語,但先前的停頓,就算是最大的回應了。

  推開房間門,走了進去,男孩還未醒,女孩自顧自地開始欣賞起男孩掛在墻壁上的畫作。完成的有三幅,第一幅就是小黃鶯。

  畫中女人并非青面獠牙,反而顯得內斂含蓄,體態中搖擺行進,唇齒間如傾如訴,似要從畫卷中走出,獻歌載舞。

  第二幅是一個慈祥的白發老嫗,坐在院子里曬著太陽,膝上睡著一只黑貓。

  第三幅是一名中年男子,似是故意對其形象做了模糊處理,只畫了其背影,倒是其腰間掛著的那枚古銅錢,卻做了很細致的描繪,條理極為清晰。

  三幅畫在背景處理上,用了很大的心思。

  第一幅帶著幻蒙感,第二幅溫馨中帶著蒼涼,第三幅周圍則很是壓抑。阿璃正認真看的時候,李追遠醒了。

  男孩走到女孩身側,陪著一起看了一會兒。

  洗漱完,照例和女孩下棋,現在是三盤一起下,極大提高了李追遠輸棋效率。

  “吃早飯了!”

  每天都是劉姨這句喊聲,掀開了一天正式開始的序幕。

  潤生和譚文彬一起從田里回來,秋收了,地里這幾天忙,譚文彬是特意早起幫忙。

他是沒吃過苦的,干這個也把手上磨出了水泡,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拿針挑掉。這連李三江都對他說叫他別干了,譚文彬則笑著回應說  “沒事,壯壯壯實。

  早自習結束時,李追遠和譚文彬走入教室。

  鄭海洋的書桌上擺著一盆花。

  他家的事被定義為入室搶劫殺人,譚云龍沒直接告訴李追遠上面來人了沒有,也沒繼續和李追遠跟進后續調查細節,但有些時候,沒消息也是一種消息。

  這意味著,自己三人算是從這件事中摘出去了。

  雖然自己等人去過那里,也留下了不少痕跡,仔細勘查肯定是能找出來的,但術業有專攻,李追遠不知道是余樹又回來了還是換了其他人,但他們畢竟不是專業刑偵這一行的,而且他們的視角也會本能忽視掉“普通人”在其中的存在與作用。

  這段時間,譚文彬學習很認真,課間除了陪李追遠出去上廁所,他都在自己做題。

《追遠密卷》現在由學校在印刷售賣,譚文彬省去了很多瑣事,不過,他現在的習題集是特制的,由李追遠單獨為他本人學  習進度與情況設計。

  李追遠上高中后,課本知識沒怎么學,要不是他記憶力比普通人好太多,可能“學習成績”都得退步。

  但教人學習的能力,卻取得了極大提升,仿佛他上的不是高中,而是師范。

  彬彬依舊開朗,會開玩笑,會耍嘴皮子,也會在家里吃飯時,與李三江一咽一和烘托氛圍。

  但在獨屬于他的時間里,他會比較沉默,因為他手頭似乎一直有事在做。

  在學校里上課做題,在家里跟潤生學基礎,隔一段時間,就會將自己總結下來的學習問題與死倒問題拿到李追遠面前求解。

  李追遠能感受到,這些問題都是譚文彬實在難以理解的,他自己肯定做過一輪輪的篩選攻克。

  緩慢的成長,不失為一種幸福。

  而一夜的成熟,往往不會令人羨慕。

  以前,譚文彬喊著也要考“海河大學”,更多的還是傾向于許愿,現在的他,則是真真實實地在一步一步去實現,他變得很專注。

  家屬院一位退休的哲學教授曾對李追遠說過這樣一段話,他說這世上分為兩種聰明人,一種是像李追遠這種腦子聰明的人,還有一種則是認知清醒的聰明人。

  前者,就是腦子實在是太好使,學什么都快,外人再羨慕,也模仿不來,這就是天生的,基因里自帶的。

  可后者卻也不比前者差,就是在人生成長的某個年齡段里,知曉下一個階段該做什么,且能夠制定規劃努力落實。

  社會與人生的競爭壓力大,可絕大部分人都是帶著茫然與無措,被推著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去參與角逐,但如果能提前個兩三年,就開始規劃與備戰呢?

  那個時候,你身邊的競爭者,其實寥寥。

  薛亮亮就是后者里的天才,因為他的目光不僅能看到兩三年后,甚至是二三十年后。

  連李追遠,也會經常不自覺地將亮亮哥的話當作一種未來的預判,這不是跳大神,也不是預言,而是人家是真的有本事看見主要矛盾且摸索到客觀規律。

  雖然有電話了,但打電話畢竟不那么方便,而且確實也沒什么好直接聊的,因此二人間還是習慣用書信交流。

  上次,李追遠就在信里提到了出習題集的事,順便還把譚文彬的思路告訴了薛亮亮。

  薛亮亮的回信中,說譚文彬是個商業天才,他篤定,未來這個行業絕對是一大片藍海,有著廣闊的商業前景,因為國人對教育的重視是一種文化本能,絕大部分家庭再省吃儉用,也不會吝于在教育上投資。

  薛亮亮還說,如果譚文彬以后想繼續干這個事,他可以投資一筆錢,并且建議不要只局限于個人品牌影響,最好借助南通教育考試的標簽,去和那一座座中學名校談合作,然后以整個城市當作大品牌名去打造。

  李追遠把薛亮亮的話告訴了譚文彬,譚文彬聽完后驚愕了好一會兒,然后一拍大腿:

  “,這是個牛人啊!”

  但當李追遠問譚文彬愿不愿意去做這個事業時,譚文彬搖搖頭,他不愿意。

  他想考大學,他想繼續學東西。

  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船,那他就想去遠航,真真切切看一看遠處的風景,然后,去那個目的地。

  為此,他還興致勃勃地補了一句:“我爸媽都是公家單位的,不用我擔心養老。”

  也對,見過生死大恐怖,卻依舊能保持樂觀積極姿態的人,的確是很難再去一心悶頭搞錢了。

  午飯,李追遠沒有和譚文彬一起去吃,他坐上了停在校園里的一輛大巴車,車上準備好了各種吃食和飲料。

  依舊是吳校長帶隊,聞老師作為助手,大巴車出發,駛向金陵,迎戰省奧數競賽。

  車上的另外六個同學,一路上吃喝個不停,很開心。

  李追遠就隨意吃了點墊墊肚子,然后靠著車窗,看著窗外的風景。

  吳新涵注意到了,特意坐過來詢問是否是準備的不符合他口味。

  李追遠搖搖頭,很直白地說是因為自己以前生活條件就不錯。

  這個回答讓吳校長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笑容,外人乍聽還以為是炫耀得瑟,但熟悉的人能聽出坦誠。

  能做上校長的,為人處事方面都不會差的,區別在于看是誰能值得讓他用了。

  因此,他倒是挺喜歡這個簡單直白的男孩,和他在一起,不用裝,也不累。

  吳新涵幫李追遠放下車后座,讓其可以躺下休息。

  學校租大巴車送考,也是考慮到這一點,要盡可能地讓考生減緩旅途疲乏。

  到了金陵,下榻酒店。

  其他人都是標間,李追遠是單人間。

  沒人覺得這不公平,六個同學也清楚,他們能通過市賽選拔,也是多虧了男孩的幫忙。這會兒,李追遠躺在床上,捧著魏正道。

  房門,被敲響了。

  李追遠下床,準備去開門,聽到外面先一步傳來吳校長的詢問聲:“你是誰啊?”“我是小遠的哥哥。”

  “哥哥?”

  吳新涵和閆老師的標間,就在李追遠對門。

  這會兒,閆老師正在另一個房間,帶著那六個同學做奧數卷子,明日就開考,今日做不是為了查漏補缺臨時抱佛腳,只是為了讓大家繼續保持個手感。

  吳新涵的房門一直是開著的,方便注意李追遠那里的情況,他就像是神話故事里看管寶藏的巨蟒。李追遠打開門,看見來人,他笑了。

  來人是薛亮亮。

  海河大學,就在金陵。

  薛亮亮將自己的學生證遞給吳校長檢查后,才得以過了巨蟒的安檢,允許去和自己的寶貝會晤。關上門,薛亮亮笑道:“小遠啊,你們這位校長,是真的把你寶貝得緊啊。”

  說著,薛亮亮彎下腰,伸手捏住男孩的臉。

  “來,讓我吸一吸神童的靈氣,助我修道,早日位列仙班。”“那亮亮哥你不該吸我的。”

  薛亮亮:“..”

  “亮亮哥,你手里提著什么?”

  “一些金陵特產,我知道你懶得大包小包往家里帶,我就準備點吃食,和你一起嘗嘗。“他從袋子里取出不少小吃,其中有一份是鹽水鴨。

  李追遠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嘗了一下。“怎么樣?”

  “好吃。”

  “這玩意兒我是吃不慣。”薛亮亮聳了聳肩,“但這邊不管公家的還是私企,逢年過節都喜歡發鹽水鴨。”“個人口味不同吧,我喜歡吃清淡的。”

  這鴨子,除了咸味,基本就是白味了。

  “嘿,你知道么,第一次看你信里說你上高三了,我還以為我看錯字了,然后就想著是不是你寫錯字了,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你以前上的是少年班?”

  “我告訴過你的。”

  “有么?”薛亮亮思索了一下,“那肯定是我當時走神了,那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啊?”“嗯。”

  “那個,來做校友不?”“好。”

  “真的?”

  “嗯,真的。”

  薛亮亮面露喜悅,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

  “你這讓我這個說客,做得很沒有成就感啊;喏,這是羅工托我給你的信,你見過的,他想讓我提前勸你報考我們學校。”高考還早,但爭奪賽,早已開始。

  省考雖說在明天,但市一級的結果出來時,狼人就已聞到了血腥。這主要看小賽區的含金量,再加上,李追遠這夸張的年紀。

  吳校長就對李追遠提過,最近有不少高校已經在打招呼了,只等省考后,就會開始真的狩獵行動。吳新涵挺開心的,因為他的中學還沒保送資格。

  雖說教學質量工作是一個整體的事,但特定圈子甚至行業,出一匹領頭馬的效果,也是非常可觀的,能夠為學校帶來更多的關注度與資源。

  “好。”李追遠收下了信,“什么時候提前錄取我?”

  “噗...”薛亮亮剛舉起杯子喝口水,幾乎吐出了一半,他擦了擦嘴角,“這么迫不及待?”“昂。”

  “你這態度,都讓我覺得我們學校下面是不是藏了寶藏了。”“不用寶藏,有死倒就好。”

  “別別別,我最怕小遠鬼故事了。”“嗯?”

  “校園鬼故事。”

  “哦,真的么,我不信。”“我膽子很小的。”

  李追遠就這么看著他,目不轉睛。

  薛亮亮縮了縮脖子:“那個不一樣,她可不是鬼,也不是死倒,她是熱的。”李追遠疑惑問道:“江水下面,還有熱的東西?”

  “等省考結果出來,咱就可以走流程了,我覺得你市考能滿分,省考拿個獎肯定沒問題,一定能滿足提前錄取條件。”

  其實,薛亮亮說得并不準確,條件不是這么算的,但條件的設置本就是為了節約篩選成本,當有些人的能力與天賦足以打破約束時,那條件也是能靈活多變的。

  “那個,我請了假了,等你們回去時,我厚臉皮,跟你們同一輛車走。“啊”

  “我實習就業已經辦下來了,下個月初就要去山城。”“哦,你想臨走前再去看看嫂子。”

  “你這嫂子喊得倒是挺順口,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和反感她們的。”

  “我很討厭白家,但她能讓白家人都回水下,我覺得不錯,那本就是她們應該待的位置。”薛亮亮深吸一口氣,又一下子吐出,小聲嘀咕道:“那不還是我的付出。”

  “那要給亮亮哥你寫進地方志么?畢竟你也是為保境安民做出了極大貢獻。”

  “哈哈哈,那太活出丑了,以后人看到這里,估計得罵我和記這件事的人是個小呆逼。”“那你還要去看她?”

  “去山城后,不曉得什么時候能回來,先去看一看吧,這畢竟是固定任務。”

  “像我爺爺和太爺他們交公糧一樣?”

  “嘿,你小子,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在裝童言無忌!”薛亮亮直接將李追遠撲到床上,開始撓他癢癢。

  等李追遠不停求饒后,他才放過男孩。又聊了一會兒天后,薛亮亮準備走了:

  “你加油,明天好好考試,我在考場外等你們。”“嗯。”

  這時,敲門聲再度響起。

  “你是誰?”對門的吳校長再次吐出信子。“我找小遠,我是他哥哥。”

  “又是哥哥,小遠在金陵有這么多哥哥?”李追遠打開房間門,看見來人。

  來人二十七八歲左右,雖然穿著便衣,站在那里,卻像是一把鋒銳的刀。“校長爺爺,他是我哥哥。”

  “哦,好,你們兄弟開會吧。”吳新涵擺擺手,游回自己房間。

  來人卻站在門口,沒進來,很直白地說道:“奶奶想讓你回京里。”

  李追遠搖頭:“不回。”

  “你媽動用那種申請報告向上面提的要求,爺爺不準家里干預,但你自己可以給自己的人生做選擇。”“這就是我的選擇。”

  “雖然你爸媽離婚了,但你還是我們家的人。”“我現在姓李。”

  “沒余地了?”“沒有。”“嗯。”

  來人很干脆地轉身,離開了。

  薛亮亮有些詫異地問道:“他誰啊?”“我爸大哥的兒子。”

  不是李追遠故意如此冷漠稱呼,而是他一時也有些分不清堂表。“你爸那邊的親戚,平日里都是這么相處的么?”

  “也沒有。應該是北爺爺給家里下了命令。”“下命令?別說,那人確實像是當兵的。”“他就是。”

  “可是,就算父母離婚了,咋相處成這樣了,總不至于你媽給你改姓了吧?”“嗯,她確實這么做了。”

  “哦,怪不得。”

  “但主要不是這個原因。”

  李追遠知道自己北爺爺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李蘭動用了特殊申請,把自己這個兒子給安排了,那北爺爺只能對此選擇認可,也不準家里人來干預影響這一安排。

  男孩現在很懷疑,李蘭在做的,是和朱昌勇一樣的事,雖然不是在海里。

  而那位能來這里找到自己,其實已經算是在忤逆爺爺的意志了,這在北邊家里,是很難想像的事,要是被爺爺知道了,是真會被打斷腿的。

  因此,對方的態度冷漠,只是因為他習慣這樣,而自己的同樣冷漠,則是不想傳遞出誤會,生怕讓他們覺得可以有操作余地。

  要不然他給北奶奶匯報錯了,那邊操作起來,北爺爺就會發怒。在北爺爺眼里,李蘭對自己的安排,就如同“戰友遺愿”。

  “哦,對了,你要是提前錄取了,還會去學校上課不?”“會去高考。”

  “那你想不想陪我去山城玩玩?”“唔..”

  李追遠不太想出遠門,至少現在是這樣。

  “算了,也沒什么好玩的,我的工作場所肯定不是在城里,而是在那些山溝溝里頭,除了山就是水。”“好呀。”

  “嗯?”“我可以去玩。”

  主要近期,老家這邊死倒,出現頻率大大降低了。

  剛開始,恨不得幾天就出一頭,現在,個把月都不見一個,理論嚴重脫離實踐,也是會出問題的。“行,到時候我來安排。”

  “我能帶個朋友么?”“這還叫事兒?”“謝謝亮亮哥。”

  “那你好好考試,我走了。”“亮亮哥再見。”

  晚上,李追遠早早地就睡了。

  上午醒來時,吳新涵和間老師,帶著大家來到考場。

  很巧的是,李追遠的考位依舊是靠窗那一排,朝外看時,仍然能看到一片銀杏樹不過這次,在開考鈴響起后,他倒是沒有繼續發呆看風景,而是先低下頭,答題。

  題目比市賽要難很多,出題人的意圖,就是純奔著刁難人去的,你甚至能從數字和符號內,看見他們陰慘慘的笑容。李追遠共情到了,就像是自己給譚文彬出提高題時的感覺。

  答完題后,李追遠提前交卷,他再次走到銀杏樹下,看著上面泛黃的葉子。

  他真想建議校長爺爺也給學校里栽一些,可轉念一想又沒太大的必要,自己估計沒多少機會可以去看了。走出考場,吳新涵和間老師馬上跑過來,一個遞毛巾一個遞水。

  “咋樣,小遠?”“題目難不?”

  “我都做出來了。”

  聽到這話,倆人本就放在心底的石頭,又被壓實了不少。

  考完回來第二天,就是期中考試。

  原本吳新涵以為小遠會像上次月考那樣,第一場結束后就來自己辦公室休息,為此他甚至把保溫桶帶來了,里面是自己妻子熬的雞湯。

  可左等右等,都沒見男孩來。

  他有些坐不住了,倒不是擔心雞湯被浪費了,而是怕男孩去其它地方休息被風吹了染上感冒。他先去了孫晴辦公室。

  孫晴剛監考完一場,正在和辦公室里的老師們分著柿子餅。

  現在的孫晴,已經比初當班主任時要自信從容不少,畢竟,只有沒成績的人才會卷入熬資歷的漩渦中互相折磨與掙扎。這天上掉下來的資歷,那也是資歷。

  以后提起來,只會說自己以前教出了“誰誰誰”,哪有人會真的去深扒在意你到底教了他什么。

  你甚至可以捂著嘴說:“其實他很聰明,根本不用我們當班主任的費心什么,自由發展就好”。

  說的是事實,但聽的人只會覺得你真謙遜。

  和吳校長在開會時盡情陰陽怪氣一樣,每個人都有內心精神需求,孫晴現在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躺床上睡覺前,閉眼幻想未來這種畫面。

  “孫老師,你出來一下。

  “好的校長。”孫晴走出來,給吳新涵遞送來一塊柿餅。

  吳新涵咬了一口,問道:“小遠呢?”

  “他在考試。”

  “啊,還沒考完?卷子不是早都打印好了么,你們沒人拿給他?”

  “沒有,小遠這次說想要按正常流程考試,熟悉一下高考流程。”

  期中考試和月考不同,沒那么極端壓縮時間,而是分兩天考的,盡可能地模擬高考頻率。

  “真是個好孩子啊。”

  “蘇老師挺高興的。

  “呵呵。”

  蘇老師是教英語的,語文數學可以作為第一場顛倒,但也沒見過哪家考試英語先考的,她也不想以后回憶自己光輝履歷時,唯獨自己英語這里一直有“缺憾”,這會顯得自己很沒水平,連神童都教不好。

  每一場考試結束,譚文彬都沒去對答案,而是落座回位,要么做題要么預熱下一場考試。

  這陣子早上,他抽屜下面都會出現一些吃的。

  是班長周云云送的。

  譚文彬就算腦子再缺根弦,也曉得班長是啥意思了,他會回禮,買些小零食回送。

  但除了課間交流題目外,他沒有和周云云有過多接觸,一放學,他就騎著自行車跟著潤生的三輪回家。

  周云云也沒繼續主動,兩個人就這么偶爾送點小禮物,誰都沒越界。

  或許,這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悸動,也是在未來翻找記憶時,嘴角依舊會泛起的溫暖弧度。

  收稻子時,他把這事講給了潤生聽。

  潤生回頭問道:“啥時候要孩子?”

  要不是看在潤生手里握著鐮刀,譚文彬都想和他決斗。

  和期中考試成績一起出來的,是奧數比賽成績,雖說依舊是按排名劃等級,但高校有自己渠道知道真實分數。吳新涵這陣子最快樂的事,就是坐在辦公室里接電話。

  “喂,我是石港中學校長吳新涵。”然后靜待下面做自我介紹。

  這不比軍訓檢閱時更有成就感?

  可惜的是,小遠早就告訴他目標大學,這讓他失去了更多虛以委蛇開拓快樂的余地。期中考試出排名的那晚,譚文彬回到自己家。

  將成績單遞給自己母親后,他媽媽喜極而泣。

  譚云龍回來時,妻子興奮地將喜悅分享給他,這讓譚云龍自己都覺得有些恍惚,感到不真實。他走到兒子房間門口,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卻還是敲了敲門。

  兒子也沒拿大說“請進”,而是走過來開了門。“去陽臺,聊聊。”

  “嗯。”父子倆來到陽臺。

  譚云龍:“這次考得不錯。”“還差一些,得繼續努力。”

  譚云龍想摸一摸兒子腦袋,可手舉起來后,卻變成拍了拍兒子肩膀。“也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

  “嗯,我明白。”

  譚云龍拿出煙盒,拔出一根煙,咬在嘴里,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拔出一根,遞給兒子。譚文彬忽然感到眼眶有些濕潤,本能低下頭避開父親視線。

  很可笑的是,自己曾夢寐以求的一幕真的出現時,心底想的卻是希望能時間倒流跑回去。他伸手推開父親遞煙的手,說道:

  “爸,我戒了。”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狀態很差,水一章,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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