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女,快,我快堅持不住了。”
“該死的老頭,你倒是摁住啊!”
“咩嗨嗨嗨……”
“……啊,好吵啊。”
明明不甚清晰,卻總能聽見聲音在耳邊響起,是爸爸媽媽又在早起干活了嗎 什么嘛,搞得自己都不能安心地睡覺了啊。
安心地睡覺 “金屬怪,使……”
秀哉翻身而起,手從腰間摘拋的姿勢極是熟練,只是空落落的手上沒有精靈球,自然也沒有金屬怪。
驚魂不定地看著鋪滿晨光的屋子,秀哉終于回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在一個叫約翰的老獵人的家里,并不是在那無休無止的追獵捕殺逃亡的路上。
屋子里多是木制家具,連餐具都是木制,應當是有些歲月了,家具上的漆多已斑駁脫落,為數不多養護較新的則多是工具。
小時候家里似乎也是這樣的爸。
鼻尖縈繞著濃烈的被子上陽光的味道,房間里彌漫著清水的淡腥味兒,身體的機能在逐漸恢復,胸部的傷口也有癢癢的感覺……
“乖孫女,完事了,把東西收拾好,爺爺再去瞇一會兒。”
“閉嘴,死老頭自己收拾,我要準備午飯去了。”
是老約翰,還有一個清脆的女聲,是誰,乖孫女是老約翰的孫女么這個聲音……該死的,頭好痛,怎么回事兒。
秀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額,好像,好像有老大一個凸起。
“啪!”門開。
燦爛的金發在燦金的流光下飄揚,汗珠劃過紅撲撲的臉頰,原先平淡的世界就仿佛因為多了這個人而突然生動起來。
嗯——
確實動了起來。
“編織袋,編織袋……在哪,在哪,找到了!”
在一陣物品亂飛之后,女孩兒終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你……”秀哉想要說些什么。
“啊——你你你……你醒了。”看著坐在床上的秀哉,女孩兒不知怎地驚聲尖叫起來。
秀哉眼角跳動,把剛剛差點砸到自己的,落在床上的一把斧子舉了起來,刃口鋒利,力氣稍微大點,劈開自己的頭顱大概不是問題,終于想起來了,昨晚的平底鍋,晃動的金色長發,絕對是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干得好事!
“你……你想干嘛,把斧子放下,有話好好說,不要想不開。”少女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只是怕秀哉自己想不開。
“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解釋……”秀哉心底暗笑,我自殺我憑什么要自殺,我差點被你殺了我。
“漢娜,怎么了!”
嘭地一下老約翰破門而入。
漢娜,被打斷的秀哉有那么一瞬間的愣神,這個名字……好熟悉。
“漢娜,快停……”老約翰驚恐地大喊。
一道人影撲來,強烈的麻痹感傳遍全身,秀哉悶哼一聲再次暈了過去。
老約翰以手撫額,看著秀哉嘴歪眼斜(xia)的樣子,無奈地說道:“乖孫女,你剛剪完咩利羊的毛,身上還有許多絨毛殘余,毛里有靜電的呀,你穿著塑膠服沒事,他……”
“哎呀,我忘了嘛,他受了傷,用電刺激刺激不正好,提升一下細胞活性,沒事的啦。”吐了吐舌頭,名為漢娜的少女強自狡辯著,有些惱羞成怒的樣子,“再說了老頭子你大呼小叫什么,編織袋給你,自己裝羊毛去,哼。”
老約翰看著嘴上不饒人,實則替秀哉去拿傷藥的漢娜只好撓撓頭,“乖孫女喲,一只麻袋不夠啊。”
“吵死了,死老頭不會自己找嘛!”
所幸這次秀哉并沒有昏迷太久,饑餓的身體在聞到清甜的飯香后自然而然的清醒了過來。
“咕嚕咕嚕……”小卡比獸永遠是吃飯最積極的。
一旁的烈焰猴和其他精靈則是慢條斯理地進著食。
至于老約翰,漢娜和秀哉三個人則是坐在飯桌上大眼瞪著小眼,誰也沒動筷子。
老約翰是尷尬不好意思,秀哉是已經有些麻木了。
“那……那個……”食指在胸前互點,低垂臻首,在自己爺爺面前粗暴豪放的漢娜在秀哉這個陌生人面前卻甚是拘謹。
“……那個,對不起!”
“啊!”
嘩的一下,少女站起道歉,不小心碰翻的湯碗砸到了秀哉的腳背。
“啊,對不起,對不起……呀,你怎么哭了,沒事吧你……”
“嗚嗚嗚……”
秀哉好傷心,這么多天逃忙奔波都撐過來了,重傷垂死我也捱過來了,為什么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卻要遭受這么多折磨,我……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
終于,又是一番手忙腳亂之后,三人重新做了下來,這下更沒人說話了,只是安靜地吃著午飯。
好不容易把難受的午飯時間捱了過去,還不等秀哉開口。
“我洗碗去了。”漢娜歘歘就收拾起碗筷來。
秀哉警惕著離開了一點桌子。
“哐啷——”
漢娜不好意思地朝著兩人笑笑,撿起摔落的碗筷。
秀哉恍然大悟,原來她真的不是針對自己,確實是……
“哈哈,不要在意,漢娜她就是這樣的,你習慣了就好。”老約翰呵呵笑著。
習慣……想到自己一身的傷,還要時不時忍受這個無腦女孩的無意折磨和她無良爺爺的冷嘲熱諷,而且人家也是為了照顧自己,秀哉不由悲從心來,要等到傷好才能離開。還要多久?這是一個悲劇啊。
下午的時間里,秀哉躺在了院落里曬太陽,據老約翰說這樣能促進他的傷藥的吸收,加速傷口愈合。
“咩咩別動啊,佳佳,來,讓我好好幫你刮一下毛,哇,你的毛好軟啊。”
昨天黃昏天色暗,秀哉沒看清,這會兒仔細看才發現湖旁的谷地是呈葫蘆狀的,小的那個是老約翰的居所和幾畝田地,大的那個有許多精靈棲息,有老約翰和漢娜養得,也有野生的。
這些天老約翰和漢娜正在給自家養得,還有別處跑來的咩利羊剪羊毛。
“快到冬天了,剪去了今天的最后一茬羊毛,受著秋天的涼長出來的羊毛才能讓咩利羊挨過冬天的寒,我們也可以順便把羊毛賣到鎮里和城里換錢買東西。”老約翰畢竟年紀不小了,干了會有些累,便坐到了秀哉邊上抽鍋煙。
使勁扇了扇煙,也是閑得無聊,秀哉木著臉問道:“佳佳是什么?”
“哦,佳佳啊,漢娜她平時照顧咩利羊,就給所有咩利羊都取了名字,開心的事和他們聊聊,傷心的事也和他們說,佳佳是唯一一只異色的咩利羊,也是她最喜歡最好的朋友。”許是心里有愧疚,老約翰難得語氣平和的秀哉說著話。
“朋友?喔剃羊毛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你們兩個干得過來嗎?那個傻女孩的父母呢。”秀哉好奇地問道。
“好痛!”果然,這老頭看著自己不爽呢,秀哉這樣想著,無奈傷痛纏身,又受著人家的恩惠不好發作。
“不準說我的乖孫女傻!”老約翰氣呼呼地說道。
“好好好,不傻不傻,不傻總行了吧。”
“哼”吧唧了一口煙,老約翰似有所憶。
“那你兒子和兒媳呢?”秀哉心里想著不能再讓這兩個不靠譜的家伙照顧自己了,不然非得把自己給照顧死了才成。
“你后來真的沒有回去族地看看嗎?。”老約翰沒有回答秀哉,只是淡淡地回問那個已經問過的問題。
“不是說了沒去么。”秀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并不是很愿意說起這件事來。
“呵呵”老約翰笑笑,“我去看了,那里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鬼地,幽靈屬性的精靈橫行,一般人別說進去,連靠近都有被幽靈屬性催眠入夢吞噬精神意識的危險,我也進不去,所以只是在守護者一族族地的外圍祭拜了一下我的兒子和兒媳。”
秀哉難以置信地抬起了頭:“你……你的意思是……”
“啊,漢娜的父母,當時在族地的附近,作為守護者外圍的獵人,不對,當時他們已經是聯盟的巡護員了,第一時間收到了求救信號趕過去支援,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了。那個國際警察,哼哼,希望他命大吧。”
使勁嗦出一口煙,嗆人的辣沖淡了老約翰胸腔里的苦,帶來更深的痛,然后呼出,總算能有了那么一絲清爽。
“……”秀哉不知道說什么,他也是受害者,他也有無盡的痛楚,他至今仍在追查兇手的下落,只是勢單力薄,談何報仇。
老約翰猛抽著煙,秀哉貪婪地抽著二手煙,都在拼命汲取著那一絲煙過肺后的清爽,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臭老頭!你有完沒完,還不快去干活,累死本姑娘了。還有你,村長家的傻兒子,柜子第二層第二格,自己去拿藥,我給你敷,好了之后以勞抵酬!一個男人,長得細胳膊細腿的,不像樣!”漢娜沖著兩個懶漢發著脾氣。
“哦什么?村長家的傻兒子?”秀哉猛地想起了什么。
“是啊,你忘了?小時候見我連說話都說不清楚的那個傻子。”漢娜理直氣壯地指著秀哉的鼻子說道。
“你……你就是那個滿臉雀斑,踹了我一腳,還騙我吃茄番果的那個,那個……”
“誰讓你說我長得丑的!”
秀哉完全想起來了,那頭金發,那滿臉雀斑,自己永遠也忘不了,怎么會再見到她!
“哈哈哈……我先干活去了,乖孫女好好給村長家的傻兒子敷藥。”
“誰是村長家的傻兒子!”秀哉高聲抗議。
“不就是你,你不是村長家的兒子?還是你不是傻子?”漢娜認真地說著。
秀哉完全被挫敗了,無言以對啊。
日頭西斜,被染得金黃一片的土地上,老漢高歌,以及……
“啊!你給我擦得什么東西!”
“啊,我記錯了,第三格才是制好的傷藥,這個……這個好像是沒祛除辣味的半成品傷膏。”
“天殺的!你是不是上天派來對付我的克星!”
“或許,是上天為了拯救你才讓我讓降生的吧。”冰兒撫過易東的發,撫過眉,撫過眼,撫過鼻,撫過唇,淡淡地微光從手上不斷滲透到易東顱內,易東的神情愈發平靜。
啪嗒,淚從她的眼角落到他的眼角。
“什么再也不見,再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