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傷心一路,難過一路回到家里時,陳勤學生龍活虎的,他還在雞圈里抓雞。
他以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塊白布蓋在勤學的身上。
結果只是右邊額頭貼了一塊白色的紗布。
看到陳勤學好生生的在家里,陳勤之先是松了一口氣,然后一股火往上竄,那股火就差從他嘴里噴出來罵人。
捉住一只雞從雞圈出來,看到陳勤之突然回來,陳勤學比他還驚訝。
“哥,你怎么回來了?今天不是星期一嗎?你不用給學生上課?
“你不是出車禍了?”
“我出什么車禍啊?輪胎爆了一下,額頭磕了一下,哥,你該不會為了這點事情回來的吧。”
陳勤之不說話了。
沒話說。
陳勤學見他不說話,他說:“回來的正好,我打算晚上燒只雞吃的,哥你今晚就別回去了。”
吃雞?
他現在連吃人的心都有了。
他媽是覺得他在省城過得太好,非得給他找點不痛快?
進屋沒多久,秦桂香回來了,陳勤之望著她沒有說話,一直沒有說話。
就那么一直看著她。
陳勤學說:“媽你真是的,我就腦門磕了一下,你怎么搞得要死要活的,你把我哥都嚇傻了。”
秦桂香說:“我怎么要死要活了?車胎爆了不是車禍?你腦門磕了就不是傷,他做大哥的回來看一下你又怎么了?”
陳勤之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都行了,都給我少說兩句。”
陳勤之這一火,陳勤學和秦桂香頓時不吭聲了。
秦桂香看他的眼神忽然還有點怕了,他什么時候脾氣這么大了?
還敢跟她拍桌。
陳勤之的手掌火辣辣的疼。
沒人能夠理解,他這一路回來的驚心動魄,比當年收到父親去世的消息更為悲痛。
結果他那一巴掌,秦桂香也只收斂了幾個小時。
晚上,三人吃飯的時候,她說:“勤之,你和南心去照了B超沒有?到底男孩還是女孩?我丑話跟你說在前頭,到時候生的是女孩的話,你不要通知我,我是不會過去看的。”
陳勤之說:“生男生女你都不用過去。”
陳勤學說:“媽,你這話太過分了,你以后不要說這種話了。”
“這話怎么過分了?這村里誰家不樂意生兒子?我告訴你,你以后要是生閨女,我照樣不去。”
爭執的聲音回蕩在這十幾年的舊房里,柜子上的黑白電視機在放新聞聯播。
“德國拜耳公司研發的a-葡萄糖苷酶抑制劑藥物阿卡波糖,今日正式于國內上市,拜耳出口我國的藥價比其他國家優惠50%,根據拜耳公司回應,阿卡波糖在中國售價優惠,是為了答謝與H省漢城大學陳勤之教授的技術合作。
拜耳公司還表示,他們很看好中國的醫藥行業,期待與陳勤之教授,以及中國更多優秀企業與人才合作。”
“周昌平,這新聞聯播上說的藥價是怎么回事?這么大的事情,你們學校也敢不往上報?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
隨即一聲怒拍桌子:“你把黨放在哪里?把組織放在哪里,把國家放在哪里了?”
“王部長,冤枉,我真是太冤枉了,我要是提前知道這事,我哪敢不上報啊,我也是剛剛看了新聞才知道,也是一頭霧水,我以為就只送他一點設備。
我馬上去調查,我查清楚了就給你回話,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電話那頭:“這事你說不清楚,我看你這校長也別干了。”
新聞聯播一播出,王少濤就接到了他上頭的電話,問他怎么回事,怎么漢城大學搞了這么大的事情,教育部沒有上報。
王少濤被問的戰膽心驚,因為他也不知道啊。
最后,這火發到周昌平這里來了。
周昌平心里也窩火,早知道當時多留個心,多問他一點,多了解一下細節了。
“盛林,你們學校怎么回事?這么大的事情都不通個氣?”
“張部長,這事實在是學校疏忽了,我也是看到新聞才知道的,我這就去查。”
這事學校確實沒做好,事后沒有跟他談過,只問了一下怎么處理設備,是他們沒有溝通到位。
“明理,你們省這事怎么事先一點都沒打招呼,這工作沒到位啊。”
“領導,過失過失,這是我工作沒到位,我等會給您回復。”
“老鄭老鄭,你快過來,勤之上電視了。”
“勤之上電視?沒聽他說過這事啊。”
二樓,鄭小鈺的臥室,她看著彩電里播的新聞,整個人都震驚了。
這個陳勤之,他太讓人意外了。
“爺爺,這個陳勤之是我高中同學,我倆讀書的時候關系還很錯的。”
“媽,媽,你快過來看,這個陳勤之是我大學同學,他還坐過我前桌呢。”
陳勤之的大學老師則是在電視跟前笑得一臉欣慰:“這小子,不錯啊,有點搞頭。”
錢躍進家,錢躍進的媳婦說:“躍進,沒聽到勤之說過這事啊。”
李少梅:“我的媽呀,這中間差價,我得跑多少年的業務才跑的出來啊?”
蔣恒生:“勤之這家伙。”
姜玉娥:“嚯,小陳這下又紅了。”
她家的電話也被打爆了,她和陳勤之一個辦公室,學校領導找不到陳勤之,全來問她要電話號碼了。
陳勤之的家里,從新聞聯播播出之后,丈母娘也一直在接電話。
“勤之啊,勤之家里有事回鄉下去了,他家還沒裝電話。”
“陳勤之不在家,等他回來了,讓他給你回電話。”
“陳勤之回老家去了,我們現在也聯系不上他。”
后來實在被吵得應付不過來,干脆把電話線拔了。
電話線拔了,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起身走到餐桌跟前,只見閨女望著電視,早已淚流滿面。
“要不給村里打個電話,問問勤之是怎么回事?”
沈南心搖了搖頭:“他家現在肯定被堵的水泄不通,他現在肯定忙不過來,不打了。”
沈南心說的沒錯,眼下同學,同事朋友,到處的人都在找他,有的是想跟他說祝賀,有的是想和旁邊人證明一下,自己是認識陳勤之的。
學校的領導則是找的心急火燎,特別是周昌平,他找的滿腔怒火。
餐桌跟前,陳勤學看著電視愣住了,就連秦桂香也一動不動。
直到這條新聞播完,陳勤學才看向陳勤之問:“哥,電視上說的是你嗎?你什么時候當教授了,不是說得干五年才能升嗎?”
陳勤之說:“剛剛破格提的副高。”
說完,一個小姑娘突然冒冒失失闖進了他家:“桂香嬸,桂香嬸,我勤之哥上電視了。”
“桂香,桂香,勤之上電視了。”
“桂香,桂香……”
沒多久,陳勤之家里被堵的水泄不通,村支書和其他村干部在屋里,普通群眾擠在門口,就連前面的空地都是人,一個個都在往里擠,想看看這位大科學家。
秦桂香也被一群婦女為中心的圍了起來,她眼下正拍著大腿在哭天抹淚。
“老陳啊,你看見沒,你兒子當教授了,你兒子還跟外國人一起搞研究。”
“老陳啊,你怎么就走的那么早,怎么就沒留下來看看你兒子啊?”
“老陳啊……”
“桂香,你別哭了,勤之干了這么大的事情,他是為民請命,是青天大老爺,這是喜事,這得笑。”
“就是啊桂香,你別哭了。”
“桂香,你別哭了。”
“秦之這孩子打小就聰明,他小時候我就說過的,說這孩子以后肯定能干事。”
大伙七嘴八舌,陳勤之和陳勤學兄弟倆一聲不響,最后村支書說話了:“桂香,哭了這么久,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還有勤之,你這辦的是好事,是為民造福,我們村能出你這樣的人才,是落了天大的福氣。”
“勤之,電話,快去我家接電話,省城打過來的。”
村支書才說一句話,他愛人就風風火火的跑來喊陳勤之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