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月眼里,她終歸小看了這些人的底線。
雖然,逼她出來的方法確實只有一種。因為她的結界邪物進不來,能進來的只有人。有什么手段能讓她必須露面?救人是最直接的辦法。
原本民宿才是靳組長的目標,可民宿找不到了,被結界庇護著。
除了眼前這幾個普通人,他沒有其他目標。事情亦正如他所料,那位年輕人身上的火是她施法弄熄的。那火帶著怨念,遇到生靈身上的怨念會燒得更旺。
這種摻有雜念的異能之火,目前為止她僅在邪師的身上見過。
而那位靳組長本身便犯有殺孽,這可以理解,異人的手里多半出過人命,除非他隱藏得夠深。桑月自己就藏得夠深了,手里照樣不僅有過一條人命。
身上有怨念很正常,大家都是五谷雜糧養的凡軀,有負面情緒再正常不過了。
不正常的是,他能把怨念注入異能/靈能,并用其引發目標人物身上的怨氣達到火上澆油的殺人目的。
就算岳青桐等人搶救得快,可這火豈是一般人能夠撲滅的?
要不是桑月用清川的水汽幫忙,這位年輕人不死也重傷。畢竟她是靈能者,沒有異能,更非水異能。所以這是逼她出來的最佳方法,也是最不可原諒的。
蘭溪村不是龍家的地盤,是她的。
整個村向外擴展近百里皆在她的結界防護范圍內,豈會輕易讓三人傷及無辜并僥幸逃脫?在跟岳青桐聊天的間隙,那位靳組長果真死不悔改躍入一棟民居。
就在他要脅持屋主與她談判時,眼前景物突然一晃,他已經回到眾人燒烤的位置。
“啊——”一聲慘叫爆出,旋即又被他咬著牙根隱忍下來。
無他,一報還一報而已。
如今的他全身冒出淡淡的火苗,火在體內熾盛,燃燒筋脈。突然出現的他本就嚇了大家伙一跳,尤其是剛才差點沒命的普通人,迅速轉身想著離他遠點。
眼前卻唿唿地又出現兩道身影,頓時把眾人嚇得退回幾位異人的身后。
“組長!”后出現的兩人正是靳組長的兩位同伴。
眼瞅著他渾身冒著淡淡的火苗,兩人心急火燎卻什么都做不了。因為他們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身受酷刑,渾身青筋突起。
“桑小姐!”其中一位女異人忍不住朝半空揚聲,“我知道組長的做法不對,可他是被逼的!”
“哦?”桑月不再隱藏自己的聲音,語氣淡然,“那如果他不同意,后果會如何?是被撤職嗎?還是被廢掉修為重新做回一個普通人?”
女異人一時語結,沒錯,如果違抗,后果不外乎就是這兩樣。
在其他場合,她可以代替組長理直氣壯地承認自己的職銜更重要。畢竟誰的職位都不是大風刮來的,那是組長拿命去拼搏回來的榮譽,也是實力的證明。
可那些說法不適合眼下的情況,靳組長剛才是真心想要那位普通人的命。
擱平時,普通人的命在異人眼里不算一回事。但眼下明顯不能這么說,因為這里的普通人有靠山,而這位靠山的實力遠在三人之上。
若方才說出自己的心里話,那在對方眼里,低階修士的命也可以不是命,何況區區修為。
“看來你是想明白了,”桑月看出她和另外那人的想法,微笑道,“普通人的命在你們眼里不算什么,你們的命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幾位普通人默默地朝桑家山的方向豎起一個大拇指,就知道她不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不愧是他們死忠的偶像!
“何況我只是廢掉他的修為,讓他重新體會做普通人的樂趣而已,你們不必憤怒。”
“廢掉修為,你知道這對他意味著什么嗎?”聽著她輕描淡寫的口吻,女異人的憤懣涌上心頭,“你知道他為了救人得罪過多少邪修嗎?沒了修為,他能活得過一天嗎?
他沒你命好,有奇遇有法寶護著你茍且偷生一直茍到現在,有法寶護著你用詛咒反噬取了成千上萬普通人的性命。跟你相比,才殺一個人的他算得什么?
你殺了人還能躲在山里,憑著法寶讓所有人找不著你無法將你繩之以法。他呢,被廢了修為以后能藏到哪兒去?邪師的手段殘忍至極,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的話讓在場的人心有戚戚,哪怕是險些死在對方手里的普通人也正面面相覷。
如果對方真如她所說那樣救過很多人,自己現在也沒事,倒也不是不可原諒。那位年輕人遲疑地抬頭剛想開口說話,但又覺得哪里不對,不是很想開口。
“唔,很有趣的邏輯。”桑月看著眾人的反應,輕笑道,“為了救無數的普通人得罪邪師,為了不落在邪師的手里又不得不肆意利用普通人的性命……所以,你們華防的人平時到底在忙什么?
因為救了人,以后自己也能隨便取人性命。每天在正與邪之間隨意切換,達到提升自己異能的目的?”
“對啊!就是這個理!”本想為他求情的年輕人一捶掌心,激憤滿懷。
“就是,”他的同伴紛紛幫腔,“我們普通人的執法機關可沒那么無恥,寧死不屈!原以為華防部門也是這樣的機構,沒想到……今晚我們真是大開眼界!”
其實,華防部門在普通人的群體里幾乎沒有存在感。
處理靈異事件時才有他們的身影,但為了不引起恐慌,一切靈異事件不能公開辦理。所以,華防部門僅在普通人的口中流轉,現實中沒幾個人有緣見識。
眼下,看著滿腔激憤的幾人,岳青桐等人只能默然輕嘆。
靳組長的所為自然不對,可普通人無法體會到靈能異能充盈在身的奇妙感覺。讓大家為了普通人的性命放棄自己的靈異技能,說實話,他們也不大情愿。
所以,不管是玄門抑或華防,在外邊調查處理特殊案件的時候,一切還是以己身的安危為重。
在不損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能幫一點是一點。
像靳組長這樣的修為,沒個幾十年的修煉和實踐是達不到的階點。可惜了,今晚他來到這里,犯了地主的忌諱……
而此時,靳組長的筋脈被毀,修為已廢。
原本三十多歲的樣貌,迅速老化至六十多歲。身上的禁術一松,他頹然倒地,卻在適應身上的痛楚之后吃力地站起。
“組長……”另外兩人身上的禁制也被取消,兩人眼眶通紅地跑上前扶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