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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回

  聽著她討好的語氣,清夙仙尊微微抿了下嘴角。知道她說的是真話,但不知何故心里不大暢快。

  心情微妙,并未表述。

  桑月雖有所察,但實在沒啥心情細究。因為發現,在她眼里,在低階眾生的眼里頗為棘手的一場政變,原不過是高階仙人策劃的一場清理垃圾的過程。

  一切盡在高位者的掌握中。

  該剔除的蛀蟲被伏法,該活的人物依舊活著,便是高階仙人的目的。

  而低階眾生如同螻蟻般短暫無華的一生是否受到影響,那不重要。

  這個發現讓她有點蔫蔫的,感覺自己的不忍和揪心顯得很無稽。落在陰謀家的眼里,她這是在竭力表現自己,想讓高位者看到她對眾生的悲憫博取好評……吧?

  想到這里,桑月已無吃瓜的心情,對阿姐新歡的樣貌也失了興趣。冷眼旁觀她的心路歷程并露出備受打擊的表情,清夙拋開方才的心情不暢,好整以暇道:

  “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兒嗎?”

  “實力不足,但濫好心,容易壞別人的事。”桑月對自己的認知相當清晰,背靠著石墻,百無聊賴地把玩他的銀發,“可下界眾生的命也是命,他們只有短暫的一生……”

  經不起仙人們的折騰。

  正如自己,以及那些倒了血霉的修士無緣無故中了神咒。同為仙帝義子的義兄可從未向她和那些枉死的眾生道過歉,更沒想過要替她和大家找辦法解咒。

  跟她同一批中咒的人都死了,帶著神的詛咒往生,生生世世不得善終,直到消散。

  那又如何?根本沒人在乎往生之后的他她們的內心惶恐。就算有得道之士看出他們所受的磨難,亦只能搖頭嘆息,讓他她們吃點好的,玩點開心的……

  一股溫熱不自覺地從眼眶涌出,于臉龐上滾落,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指接個正著。

  “你的缺點是想得太多,雜念重。”攤掌撫向她的臉龐,輕輕抹去她眼底滾落的淚珠,“你仰慕的姬岳王君從不質疑自己,哪怕聽到族人在背后嘲笑他窩囊……”

  窩囊到被一位女仙強娶為夫,窩囊到眼睜睜看著她納了一位又一位王夫,窩囊到他還親至婚殿接受王夫們的叩拜和敬茶。

  而他的族人,年紀大的族人因為利益的得失樂見其成,年紀輕的則以他為恥。

  隨著他傳授于族人的仙域功法越來越多越全面,對天賦異稟的族人賜予一件件奇妙的靈寶……看到種種實打實的好處,全族的思想和意愿這才達成一致。

  “還有你那個阿姐,她好顏色乃天地共知的事,包括她的敵人……”

  她駐守邊域的時候,不知中了多少次美男計。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敵人搜遍了各域樣貌最出眾、個性極為獨特的美男子。

  最初,她是吃過虧的,還連累不少將士,因此倍受同僚、上峰的怒斥和指責。

  云帝倒是沒罰她,還變相鼓勵她愛好歸愛好,但不能造成己方的任何損失。尤其是將士以及靈獸們的性命,如若有違,他便抽出她的情根讓她仙途寡淡。

  這番話比責罰嚴重多了,從那以后,云畢羅屢中美男計的后果就是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沒辦法,己方陣營不能有半點損失,她又不愿敵人放棄美男計。只能犧牲自己一下下,屢屢上演被美色所惑險些遭暗算的戲碼,時不時受點傷在所能免。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欲望,亦不在意暴露自己的弱點。

  盡管如此,她的修行沒有瓶頸,正如她那在外人眼里看似一帆風順的人生,仿佛從未受過挫折。當年清夙仙尊對她這號人物也頗好奇,靜待她登門撩撥。

  “……”吃瓜吃到自家人的頭上,桑月心底的傷感不知何時蕩然無存,斜睨他,“你知道她會找你?”

  “她好顏色,我有顏色,她找我是遲早的事。”清夙仙尊坦言道,“顧及我仙尊的身份、輩分以及尊卑差距有點大,她一時無法克服心理障礙才裹足不前。”

  他本想著,在她找上門時親自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成為她漫長仙生中的毀滅性挫折。

  結果一照面就看到她將來跟那道殘念惦記的人有牽扯,是貴人。如果把她抽回仙胎前,自己的殘念就無法圓滿了,只好忍痛放過。

  “那我謝謝你啊,對阿姐手下留情。”桑月神色鄙夷,語氣感激。

  這些仙人真是閑的,品階越高,品性就越發不接地氣,毫無人情味,冷酷得很。

  “不客氣,”清夙無視她的口不對心,理所當然道,“有她出手幫你,我又能偷懶一段時間。”

  讓他從局外人的角度觀察她久一些,皆因他不是很習慣被人左右心緒。

  當時覺得,或許多觀察一段時間就能對她的存在視若無睹,猶如路人。然后在關鍵時刻幫她一把,權當還清他在塵世欠下的那筆人情債,以后再無瓜葛。

  這段心路歷程,即便在合修時也沒讓她知曉。

  今非昔比,當年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擱如今全是待爆的雷點。若被她洞悉,他鐵定沒有好果子吃。瞧,現在的她敏銳地察覺他的態度有異,開始斜睨他:

  “總覺得你有事瞞著我,并且這事對我不太友善。”

  清夙哂然一笑,抬手輕輕捏捏她的臉蛋,“是有點,”他不喜歡那道殘念對她的戀戀不舍,甚至強烈影響本體的理性判斷,“說這些并非讓你感激我,而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做她自己,坦然面對自己的優缺點。

  不管是濫好人,抑或實力耐性不足時為求自保藏匿不出,這都是她的真實秉性。無需掩藏,因為世間萬物本就千姿百態,既有缺陷,也有極美的一面。

  “大道萬千,非一徑可循。”

  她所在的老家仙俠劇便是統一修仙行徑,為了導人向善,積極宣揚唯有積德行善方能證得大道。

  然而,她在那邊的經歷恰恰相反。

  行善無人知,積德被反噬。若非她那位前世女魔留下的法器與妖獸坐騎相護,她早被那個世界的愚民和邪修撕扯得一絲不剩。

  莫以為大不了一死,她那空靈的歌喉救了不少人,帶給她的卻是滅頂之災。

  倘若沒有空間、法器和妖獸,她會被邪修奪走氣運,帶著被轉移到身上的重重罪孽永墮魔獄,直至消散。

  瞧,助她逃出生天的并非當世積的德,而是前幾世那位挑起仙魔之戰的女魔頭。

  “……由此可見,除了提升修為,你的其他想法都不過是無病呻吟,大可不必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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