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把保溫桶放到她面前:“沒什么好參觀的。”
李輕鷂嘆了口氣:“雞湯我整整熬了兩個半鐘頭,親手送來,卻連鄰居的家都沒有資格參觀。”
陳浦失笑,沖她抬抬下巴:“正常點說話,確實沒什么可看的,你想看隨便看。”
李輕鷂雙手往褲兜一插,先往廚房走,陳浦看著她專注的樣子,也來了興趣,想看看她參觀完會說什么,跟在她身后。
廚房很符合李輕鷂心里的預期,灰色現代設計,簡單大氣,透著單身男人不近煙火的冰冷氣息。不過出乎意料的干凈。
眾所周知,廚房和廁所的衛生是最難搞的。
李輕鷂問:“你請了保潔啊?”
陳浦也雙手插褲兜,靠在廚房推拉門框上,說:“這都能看出來?就不能是我親手打掃的?”
“不能。”
陳浦笑了:“有眼光。”
然后,李輕鷂又發現他家連醬油都沒有,一整桶油放在儲物架上沒有拆封。可見是個平時不怎么開火的,天天吃外賣吧。
李輕鷂憐憫地看他一眼。
李輕鷂又走到臥室外,門開著,一間是睡覺的,一間是健身的。她站在主臥門口,看到里頭一大面書柜,放得滿滿登登,心生好奇,問:“方便進嗎?”
陳浦偏頭示意她進。
李輕鷂走到書柜前,卻瞥見椅子上,躺著條灰色內褲。陳浦沖上前,抓起內褲,往哪兒塞都不合適,最后往口袋里一揣,懊惱得要死,中午回來洗衣服漏掉了。
李輕鷂的臉色很平靜,說:“還喜歡這個顏色啊?”
陳浦都氣笑了,說:“關你屁事。”扭頭去了洗手間,把內褲丟在臟衣籃里等會兒洗,帶上洗手間的門恨不得能打反鎖。
陳浦的書架上除了一些刑偵書籍,就是些小說,國內國外歷史現代的都有。李輕鷂看到一排張愛玲的小說,抽了本下來,問:“你還讀張愛玲?”
“不行嗎?”
李輕鷂微笑:“這本沒看過,能借我幾天嗎?”
“隨便拿。”
李輕鷂拿著書又去了次臥,里頭一臺跑步機,一臺綜合力量訓練器,旁邊還有張跳繩墊。李輕鷂:“你還跳繩啊?”
“嗯。”
“一次跳多少?”
“四、五千吧。”
李輕鷂看了看旁邊柜子里擺的幾副跳繩,說:“什么牌子的跳繩好,推薦一下,我最近也想動起來。”
“你上京東隨便搜,大運動品牌的都行。”
“那你推薦哪個牌子嘛?”
陳浦一聽她講話的腔調,尤其是那個嬌滴滴的“嘛”字,就知道她又想搞事了。他默默彎腰打開柜子,掏出一副全新未拆封的跳繩:“送你了,不謝。”
“這怎么好意思。”李輕鷂接過跳繩,又拿著書,滿意地走出次臥。
李輕鷂換單手抱著書和跳繩,另一只手拎起保溫桶,彬彬有禮地說:“陳隊,我就不多打擾了,雞湯你趁熱喝,早點休息。”
“等一下!”陳浦在客廳柜子里翻了一陣,翻出一盒全新的茶葉,拿塑料袋裝了,遞給她,“帶回去喝。”
他不喜歡欠人人情,李輕鷂送了雞湯過來,花了心思和時間,按他的習慣就得當場回禮。至于跳繩和借書,在他看來根本算不上禮。
李輕鷂不認得這茶葉的牌子和價格,但估摸也不便宜,真心實意地推辭道:“太貴了,我不能要。”
陳浦皺眉,奪過她手里的書和跳繩,丟進塑料袋,扔她懷里:“貴什么貴,不要錢,都是別人給我的,不然我也不會給你。走吧。”
李輕鷂被他推出門口,她其實也是個不愿意欠人情的人,占點小便宜那是逗逗陳浦,真拿茶葉她就過意不去了。可是以她現在的經濟實力,也還不起禮。
不過她一琢磨,豁然開朗——既然無法回報經濟價值,那就先回報一波情緒價值。
于是她單手扶著門框,語重心長地說:“陳浦,我還想對你說幾句話。”
陳浦狐疑地盯著她,生怕她又隨手放個雷。
“這個案子你沒有做錯,每一步都走得很準。只是案子本身超出常理,這是個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我們倒霉撞到了。我覺得你做得很好,是我見過最好的隊長。”
李輕鷂一臉輕松地下樓。
陳浦愣了好一會兒,主要李輕鷂平時嘴甜,都沖別人,偶爾沖他都開了嘲諷模式。可今天這番話,她講得深明大義,一絲陰陽怪氣都沒有。
一絲絲暖意不受控制地從陳浦心底泛起,漸漸蔓延到整個胸腔。他關上家門,忍不住笑了,心想她其實是個內心純善的人,只不過平時調皮些罷了。
沒多久,外賣送來了,陳浦走到廚房,看到那一大碗雞湯,突然醍醐灌頂。
他就說她無緣無故熬什么雞湯,是要借雞湯的機會,來安慰他這個隊長吧?只不過這丫頭嘴硬心軟,不好意思直說。
陳浦低頭看著微微閃著金黃光澤的雞湯,搖頭失笑,捧起碗,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第二天一早,陳浦精神奕奕來到辦公室,完全不像遇到過挫折的樣子,令二隊那一幫蔫頭蔫腦的小子們,自愧不如——還是中隊長心態穩啊!
陳浦召集大家開會。
他其實是個挺有管理天賦的人,在察覺到大家的精神狀態后,他沒有像平時,挨個讓他們發表意見,而是思索片刻,提筆在白板正中寫下“劉懷信”的名字,又在旁邊寫下“周揚新”、“方楷”和“李輕鷂”。
這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陳浦把白板筆往桌上一丟,發出“哐當”輕響,開門見山地說:“先把高繼昌放到一邊,他不可能是殺害劉懷信的兇手。一切推倒重來。之前我們的著力點都在張希鈺案上,以為這是個案中案。現在,顯然是案外案。”
眾人都來了興趣,眼睛亮了。
陳浦說:“我們要把重心放回受害者身上。”
李輕鷂的目光落到“劉懷信”這個名字上,一個溫和、清苦的年輕男老師形象在腦海里浮現。
有人說:“劉懷信會不會就是自殺呢?”
許多道聲音同時響起:“不會。”
陳浦微微一笑,點頭:“當晚,高繼昌來之前,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事。已知:劉懷信一直呆在家里沒出門,他的手機也沒有收到任何電話短信。所以,只可能是,還有第三個人,到了他家里。劉懷信在此人的脅迫下割腕自殺。”
眾人議論紛紛,明顯都恢復了平時嘰嘰喳喳的常態。陳浦掃視一圈,恰和李輕鷂目光撞上,他的目光變得柔和,對她點了一下頭。
李輕鷂微微一僵。陳浦的眼神為何變得如此圣母?
就因為給他喝了一碗自己喝不完注定要倒掉的雞湯?
李輕鷂不由得心生憐憫,孩子平時過的是什么生活啊。
閆勇問:“這個人會是誰呢?”
方楷說:“那就是接下來要查的了。陳浦,你把我們三個名字寫在白板上做什么?”
“因為在過去的調查過程中,你們三個的調查結果,其實都揭示了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只不過當時大方向錯了,所以我們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