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的一天,二隊奉命執行一項聯合抓捕任務,他們兩兩分組,進入一片居民區搜尋。
李輕鷂這次和方楷分到一組。
這段時間,某位隊長把概率學運用得出神入化,李輕鷂覺得他大概算到了小數點后兩位——每次有工作,李輕鷂會和隊里不同的男青年搭檔,輪完一圈,才會輪到和他一次。
李輕鷂過著雨露均沾的生活,有一次還想過買一堆綠色積木塊給陳浦使用,考慮到他很可能理解不了她的幽默,就算理解了也可能會炸毛,她才仁慈罷手。
不過,和方楷搭檔是很讓人舒服的。這位老大哥性情溫和,不像某人渾身是刺,富有經驗又愿意教人,李輕鷂跟他學習了很多。
他們到了巷口的一家小賣部前,店門口沒人,方楷遞給李輕鷂一個警戒眼神,兩人的槍都垂在身側,方楷喊道:“有人嗎?買包煙。”
里頭沒動靜。
兩人持槍,緩步走進小賣部內,四五個平米的狹窄店面,到處堆滿了貨,貨架旁還有個小門,掛著半副簾子,通往后間。
方楷輕輕抬手,把簾子掀開一角,窗邊一道身影“嗖”地竄出,從后門跑了。
方楷一咬牙:“追!”他和李輕鷂一前一后,追出后門。
后面是一條小巷,剛下過雨,整條巷子灰黑潮濕,一個彪壯的男子身影,正跑過前方拐角處,從身形看,和他們要找的那名通緝犯,非常相似。
李輕鷂立刻掏出對講機,報告了方位,叫支援,剛要追上方楷,聽到背后的小賣部,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
李輕鷂回頭。
這是那種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衛生間修在房子外面的門廊里。李輕鷂見廁所門猛地推開,她垂手握槍,往墻邊一靠,就藏住了身形,但是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對方。
一個高瘦男子,大概二十八九歲,慌慌張張從廁所跑出來,一邊系皮帶,一邊壓低聲音喊道:“周明、周明!”
周明正是那個通緝犯的大名。
見沒人應答,這名男子掉頭進了小賣部,李輕鷂一直仔細聽著動靜,過了一兩分鐘,男子背了個包,匆匆跑出來。
“站住!警察!舉起手來!”李輕鷂暴喝一聲,拿槍瞄準了他。
她的語氣腔調,完全學的陳浦。因為她覺得每次抓人時,陳浦會透出一種骨子里的兇戾,其嚇人程度,二隊無能出其右者。
男子站住了,沒舉手。李輕鷂又喝了一聲,他才慢慢舉起雙手,轉身,看到是一名女警,眼神明顯閃動。
李輕鷂的掌心也在出汗。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對罪犯。之前他們獲得的協查命令上,只有周明一個殺人犯。但這個人和周明為伍,氣質狡猾驃利,顯然也不是善類。
“把背包丟了!”李輕鷂下令。
男子的手慢慢往背后摸,說:“警官,你抓我干什么?我又沒犯事。”
“跟我回局里,自然會查清楚。”
李輕鷂也在動,單手握槍,另一只手按下腰間對講機:“還有一個同伙,就在我剛才報告的方位。”
“收到。”陳浦的聲音傳來,“不要擅自行動,我們馬上到。”
就在這時,男子的動作快如閃電,不知從背包側面還是從屁股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朝李輕鷂擲來。
李輕鷂的眼睛一直盯著他,身體輕盈一偏,避開了這一擲。但男子反應很快,脫下沉甸甸的背包迎面砸來,來了個二連攻。這下李輕鷂被砸了個滿懷,等她把背包丟在地上,男子已拔腿跑了。
李輕鷂手指摸了一下扳機,又松開了。她還從沒在實戰里開過槍。別說她,周揚新、閆勇都沒開過。電視里刑警和歹徒槍林彈雨浴血街頭,在這個年代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
她判斷還不到開槍的時候,把槍往腰間槍套一塞,追了上去。
身為學霸,這次出動前,她看過這片區域地圖,大小路徑記得七七八八。她一邊追,一邊適時地抄抄近路,腦子轉得像飛盤,追了七八分鐘,她就在一個岔路口,橫插過去,撞上了那名男子。
男子露出狠戾神色,不等她有機會掏槍,握著一把雪亮匕首就刺過來。
李輕鷂上警校前,雖然基本身體素質不錯,卻算得上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她在家連垃圾桶倒了都懶得扶一下,目不斜視地繞開,又怎么會鍛煉身體呢?進了警校,她也意識到,自己只怕成不了那種很能打也很抗打的女警,體力更是比不上男人,很是動了一番腦筋。
最后她總結出了策略:理論課不必說,全都要拿第一。射擊這種技巧性的科目,通過數據分析和勤學苦練就能力壓群雄,她當然也要拿第一。
至于搏擊實戰,她肌肉含量不高,力氣也普通,但是靈活性不錯。那就作死地提高靈活性,讓自己變成全部學生中身手最靈活的。
這樣將來實際抓捕罪犯,她打不過可以跑,抓不到可以跟嘛,她只要不跟丟罪犯,又不讓自己受傷,總能跟塊狗皮膏藥似地黏著罪犯,直到其他壯漢刑警們的到來。
畢竟李輕鷂讀中學時就總結出來了,人這輩子要做的就是揚長避短。千萬別把主要精力花在補短上,苦逼又低效。
于是警校畢業時,李輕鷂不僅是那一屆綜合成績第一,還是公認的身手最一言難盡的那一位。
畢竟一個如此清秀可人的女刑警,滑不溜手第一名,你也不知道是該贊美她還是鄙視她。
此刻,當嫌疑人的尖刀刺來,李輕鷂的心一瞬間提到嗓子眼,怕嗎?她當然怕,因為這是她此一次真刀實槍地和歹徒搏斗。但她腦子都不用想,身體已自動向下彎曲一個極其精妙的角度,躲過了這一刀。
等嫌疑人回過神來,李輕鷂已往回退了離他有兩米遠。
嫌疑人:“……”
他也有點懵,但是轉頭就逃,剛跑了幾步,李輕鷂又追了上來,同時到來的還有她抄起的路邊一個桶子,砸在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