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重新分配了偵查任務:兩兩分組,分別去查高繼昌名下其他房產、銀行消費記錄尤其是開房和購買女性物品記錄、各種通訊軟件的聊天記錄等。這是非常大的工作量,李輕鷂繼續和周揚新一組,查通訊軟件。
已是暮色降臨時,刑警們今晚的工作才剛剛開始。陳浦分配好任務,看了眼時間,目光掃了一圈,點李輕鷂的名:“你負責給大伙兒點外賣,2點鐘再點一次宵夜,記得開發票,金額不要超過規定餐標。”
這事兒向來是隊里的新人做,以前是閆勇,現在就換成李輕鷂了。
李輕鷂點頭應下。
這事兒也不復雜,她去問了閆勇常點的幾家店,又去統計了每個人要的口味,很快把晚餐點來。她注意到陳浦要的是青椒炒瘦肉條蓋飯,還要加個蛋,很扎實的肉和飯,剛好到餐標上限,于是默默記下。
這一干,眾人就干到半夜。
到2點時,李輕鷂沒按閆勇的一貫做法,只點炒粉炒飯這樣的他覺得能填肚子的干貨,而是又點了些湯湯水水的吃食,收獲一致好評,都覺得這么吃胃更舒服。李輕鷂深藏功與名,迎來閆勇欽佩的目光。
這次陳浦欽點的是羊雜粉絲湯,備注少辣少油,多蔥花香菜。不光是他,李輕鷂把每個人的口味都記在了一個本子上——她做事向來這么細致,又在陳浦那一欄,畫了一只豬,寓意無肉不歡真能吃。
不過李輕鷂手頭的工作,半點沒放松,這些雜活她都是抽空干的。
她和周揚新很快拿到了高繼昌名下的QQ、微信、郵箱、抖音賬號、小紅書賬號,甚至還包括早些年的MSN。
然而可以看出,高繼昌非常謹慎,在接近一年的通訊記錄里,都和張希鈺沒有過聯絡。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去年查案的警察們,在有限的時間和無限的壓力中,遺漏了這條線索。
但是再往前查,狐貍還是漸漸露出了尾巴。
大概是2022年秋,也就是張希鈺剛上高二,他們查到了兩人有十幾天的微信聊天記錄,看著那些記錄,仿佛能看到高繼昌如何一步步利用心理攻勢和老練話術示愛,而張希鈺一步步被洗腦淪陷。
但這些聊天記錄都還沒有談及到“性”,而且戛然而止,應當是在高繼昌的囑咐下,兩人換了聯絡方式。
周揚新搖頭——這些別說給高繼昌定罪,連證據都算不上,頂多只能說明高繼昌師德不檢。
他們繼續往前查,發現在五年前,高繼昌跟另一名高中女生,有過類似的一段曖昧期對話,話術如出一轍。但聊天記錄同樣中止于那層紙戳破后。
李輕鷂把這個女生的名字記在卷宗上,標記為2號。
再往前半年,卻發現高繼昌注銷過另一個微信號。兩人精神一振——有貓膩!而且通常來說,慣犯的早期犯罪比較粗疏,后期才越來越縝密。
他們立刻聯絡通信公司,卻被告知注銷微信號的相關記錄,一段時間后就會從云數據中刪除。
“沒有辦法恢復嗎?”李輕鷂問。
對方答:“不能。而且湘城四年前換過一次服務器,有過一次全面數據清理升級,這就更不可能恢復了。”
李輕鷂和周揚新對坐抓頭,李輕鷂說:“QQ呢?”
周揚新:“試試看。”
但他不抱什么希望,因為哪怕是五六年前,像高繼昌這個年齡的人,用QQ已經很少了。
結果他們發現,高繼昌把那段時期的QQ號也注銷了,同樣無法恢復。
“靠!”周揚新一拳砸在桌面,“這老狐貍。”
李輕鷂長嘆一口氣,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轉頭望著窗外幽深的夜色,眼神忽然就靜下來。
“犯罪一定會留下痕跡,不管過了多久。”她輕輕地說,“它就藏在某個地方,只是我們還沒找到。”
陳浦凌晨三點多帶著人從外頭回來,高繼昌名下的幾處房產,全都勘查完畢。
春夜濕重,他的黑色外套上全是寒氣,走進辦公室,不自覺攏了攏衣領,一抬頭,卻在滿屋人頭里,沒有看到李輕鷂那顆小巧的頭。
再定睛一看,他才發現李輕鷂趴在桌上睡著了。
除了她,辦公室里還倒了其他兩三個。畢竟誰不是鐵打的,一整夜中間總得打打盹兒。他待會兒也得瞇一下。
陳浦從她身旁走過,腳步放得很輕,目光一掃,看到她的外套掉在椅子后的地上。這會兒是最冷的時候,陳浦看著她身上那件單薄的白襯衫就感覺會冷。
他皺眉停步,李輕鷂身邊的周揚新察覺了,抬頭,眼神詢問:有事?
陳浦壓低聲音:“衣服掉了!人不冷嗎?”
周揚新剛剛小睡半小時,才換李輕鷂去補眠,人還是懵的,循著他的視線看到地上的衣服,木木地“哦”了一聲,剛想彎腰撿,一只手比他更快,把衣服從地上撈走。
“粗手粗腳!你別碰。”陳浦眼里全是嫌棄。
周揚新見沒自己的事,慣性轉頭繼續查記錄。他此刻腦子轉得太慢,只覺得陳浦今天怎么叨叨逼逼的。
陳浦輕手輕腳把那件米杏色外套展開,搭在李輕鷂肩頭,他手穩,連根頭發絲都沒驚動。再一抬眼,就瞧見李輕鷂的側臉,因為臉壓在手臂上,平時那張瓜子臉,被擠得肉嘟嘟的,粉紅色的嘴唇也撅著,精靈古怪和清冷溫婉統統不見,只剩下從未有過的憨軟。陳浦盯著看了兩眼,輕輕一笑,轉頭走了。
唉,平時她都這樣多好,他想,這才是他幻想的妹妹的樣子。
次日天剛亮,陳浦就連接了幾個電話,局長、副局長、丁國強的。無一例外都是催問案件進度,因為二隊目前的調查,警方面臨著非常大的壓力。甚至連省里都來人詢問了。
陳浦歸攏了各個組的偵查成果,在心中衡量一番,再拖下去他怕上頭會來人橫插一腳,咬牙說:“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