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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秋高氣爽,層林盡染。陽光毫不吝嗇地灑在黔省的這一片深山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郁郁蔥蔥,寂靜空寥。

  幾輛警車,停在狹窄的山路旁。陳浦和二隊的幾個人,站在路邊。

  黔省刑警隊的一名組長,走過來和陳浦握手,說:“后頭靠你們多費心了,市里的案子一忙完,我立刻帶人回來。報告我也打了,上頭很快會調一組武警過來協助你們。”

  陳浦點頭,拍拍對方的肩,說:“老秦,動作搞快點,不然人肯定被我們抓了,你們只能跟在后頭鼓鼓掌了。”

  對方幾個人都笑了。

  雖然在洛龍的案子之前,雙方素不相識。但這十來天,大家早都混熟了。陳浦為人機敏果斷,既有主見又有身手,帶的二隊又非常吃苦耐勞。黔省這邊的干警們,早已和他稱兄道弟。

  昨天,黔省省會城市出了起大案,涉及到有關部門領導,影響極其惡劣。包括秦組長在內的一半核心骨干,都被緊急調回去,先破那個案子。追捕洛龍尚仁二人的重任,就只能暫時壓在湘城警方肩頭。雖然對方留了一半人手,也承諾會抽調武警頂上,但武警畢竟不是刑警,突擊可以,在刑事偵查方面差遠了。而且湘城的刑警對黔省沒有本地人熟悉,很多山區里頭口音也不通,這都造成了他們工作的難度。

  但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秦組長走后,他們原先由兩省警方組成的這支搜查小隊,就由陳浦負責指揮,二隊的四個人,加上黔省留下的兩名刑警,就剩六個人了。晚點可能還能補幾個武警。二隊的另外四個人,由方楷帶著,分到另一個小隊里。

  幾輛黔省警車開走后,陳浦手一揮,大伙兒繼續今天的追捕工作。

  這一干,就從天大亮,干到了日頭偏西。

  目前,警方的包圍圈,已經縮小到附近五、六座山的范圍,可以說,此時此刻,每座山上,都有警察的身影。只是山區太大,密林又深,人員不得不分散開,兩人一組,哨聲呼應,搜索圈不斷推進。

  陳浦和周揚新搭檔,不久,他們就察覺出眼前這座山和之前的情況不同。以往有時候他們在山上走一整天,都看不到半個人影。但今天只一兩個鐘頭,就碰到了兩個人下山,都是背包客。

  陳浦和周揚新打開地圖研究了一會兒,又找黔省干警電話確認,才得知,這片山區雖然沒有村落,但在這座山的背后,另一座山峰半山腰上,掛著個不大不小的瀑布。懸空瀑布的下頭,就是以水流湍急險峻聞名的金浪江支流。孤峰瀑落,江水奔流,蔚為壯觀。但是景點沒開發,又沒有公路,路遠難行,知道的人不多,但偶爾還是會有游客徒步進山攀登游覽。

  這對警察們來說,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有人煙,意味著如果洛龍尚仁真的從這條路線經過,被人目擊的可能性增大;壞消息是萬一那兩人又起貪念,搶劫路人,甚至做出更加危險的舉動,就麻煩了。

  陳浦下令加快搜尋速度。

  大約在暮色降臨時分,他們有了重要發現。

  在通往山頂的狹窄山路上,有一座已經關閉幾年的“旅行驛站”,其實就是座木屋,外頭修了幾張供游客休憩的木長椅。經了解,是十年前旅游正熱門時,當地鄉鎮府想進行景點開發,就在山上修了幾處“驛站”,但是很快就因資金問題擱置,開發計劃也失敗了。這些“驛站”都丟棄在這里,門窗緊閉,腐敗發霉。

  陳浦他們眼前的這座小“驛站”,位于半山腰的小土路旁,兩旁都是密林,有一條溪流,從旁經過,將會匯集到金浪江。

  “驛站”的門被人用刀具砍開,留下猙獰破碎的大洞,木塊木屑掉了一地。里頭有幾個空紙箱,還丟了五六個空方便面袋子,調料包都在里頭沒被吃掉。幾個空礦泉水瓶,每瓶里頭都有殘留的水漬未干。地上還扔了起碼二十根火腿腸的包裝皮。

  陳浦立刻將這個發現報告給上級,同時申請派鑒證人員趕來。

  “這里!”周揚新在小溪邊的泥地上喊道,“是他們!”

  陳浦跑過去一看,周揚新正撿起一個金戒指放進證物袋。兩人都認得這個戒指,正是之前被洛龍尚仁搶劫的那家人,丟失的證物之一。

  陳浦又看了一圈,泥地上被人踩出一圈雜亂腳印,看樣子像是那兩人來溪邊濯洗,其中一人不慎將金戒指從口袋里掉落,沒有察覺。

  從現場這些痕跡證據,看不出那兩個人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可能幾天前,可能半個小時前。山區潮濕,礦泉水里殘留的水漬可以好幾天都干不了。

  陳浦結合地圖,觀察周圍地形——眼前只有一條小土路可以上下山。溪水和山路的兩旁,都是密林,沒有現成的路。但那兩人既然已經獲得充足補給,短時間沒有搶劫的必要,如果不繼續上山,而是橫向穿越過這座山峰,就可以躲進附近更加偏僻的深山里,再躲一段時間。

  陳浦讓大家分散開,攀爬到溪水上方兩旁的山坡上,繼續勘探。

  事實證明,陳浦的預判非常準確。    他們很快在高處的泥土里,發現了新的腳印,因為這兩天沒下雨,又有樹木遮蔽,這些腳印保存得很完整。

  但這些腳印,和他們預想的,又有所不同。

  因為他們不僅發現了洛龍尚仁的腳印,還發現了另外兩組新的腳印。

  陳浦一眼可以看出,這些新腳印無論長短和形狀,都更像是女人留下的。腳掌較窄瘦,一個37碼,一個38碼。而且她們應該負了重物,腳印比較深。

  她們的腳印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就跟著洛龍和尚仁后頭,沿更陡更險的山脊,橫向穿越而上。

  而從腳印停留的位置,恰好可以清晰看到溪谷中,那座驛站周圍的全部情形。

  別人還疑惑不解,周揚新一個激靈,毛骨悚然。陳浦則一眼就看出來是怎么回事。

  “追!我們要抓的人是四個,不是兩個!”陳浦立刻下令,六名刑警如同敏捷的獵豹,在暮色里開始了新一輪的追擊。他們都意識到,離追蹤了半個月的獵物,越來越近了。

  可在這一局奪命追捕里,究竟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陳浦一邊在山脊上攀爬跳躍,一邊戴上耳機給丁國強電話:“師父,兩個女殺手聯手了。她們恐怕正在我們前頭,追殺洛龍和尚仁。”

  李輕鷂帶著一隊人,來到位于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一座金碧輝煌的寫字樓——華鼎集團總部大廈。

  與此同時,夏勇澤帶著另一隊人,正進入謝新蕊——也就是華鼎集團董事長獨女(現已查清是養女)位于洋湖灣的別墅大宅,進行證據搜尋和DNA采集工作。

  昨晚,在李輕鷂得知劉婷妹被香港來的一位謝姓富商認作女兒帶走后,她很快想起了最早在調查羅紅民案時,她和陳浦曾經拜訪過的香港企業家謝榮城,當時他的女兒謝新蕊,英文名Luna,接待了他們。

  新蕊,新生的花蕊。Luna,月亮,純白皎潔。多么有意思的名字。

  也許因為那天只匆匆見了一面,又也許當時謝新蕊的妝太濃,李輕鷂如今回想起她的臉,記憶竟然是模糊的,完全不記得她長什么樣。但她可以肯定,謝新蕊看起來和當年的劉婷妹完全是不同的人。她肯定保持長期健身,因為她的身材豐滿,肌肉勻稱,甚至可以稱得上健壯。而且她的妝容艷麗、衣著華貴、氣勢逼人,難怪素有驕矜跋扈的名聲。

  反觀劉婷妹,無論是照片里,還是眾人的印象里——瘦弱、蒼白、純真、干凈、沉默。所以哪怕謝新蕊被妝容密實遮住的眉眼,與劉婷妹有幾分相似,你恐怕也不會把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聯系在一起。

  昨晚,警方也在夜總會老板金晟那里得到確認——他雖然不知道劉婷妹跟著謝榮城走了的事,但他證實了當年那段時間來夜總會的人,的確就是華鼎老板謝榮城。

  而三隊隊長方浩之前調查出的黑黎峰車輛名單里,恰好有華鼎地產分公司的運輸車。當時司機否認有人上過車。但在昨晚警方的再次緊急訊問和施壓后,司機終于吐口承認,時任集團總裁謝新蕊在案發后上過他的車,還給了他一筆酬勞。謝新蕊對他說,她是一人前往黑黎峰徒步,不想開車,順路搭他的車。事后,警方展開調查,謝新蕊又說打電話說懶得應付警察,讓他保密,他就照辦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拿到謝新蕊的DNA,與小木屋血跡中的女性DNA進行對比。同時,確認謝新蕊是否就是當年的劉婷妹。

  華鼎集團的一名副總裁匆匆趕來,看到警方的架勢,皺眉說:“我現在擔任集團代理總裁,謝總于一個月前休假,那是她的私人行程,我們也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李輕鷂對他亮出今早剛獲得的行動許可,副總裁只好讓她進入謝新蕊辦公室,采集指紋和DNA。

  鑒證人員忙碌時,李輕鷂問謝新蕊的秘書:“我想見見謝榮城先生,不知道他方便嗎?”

  秘書說:“不好意思,我要問問謝董的秘書。他不在公司。”

  “他在哪里?”

  “謝董已經在江城的一家療養院住兩年了。”

  很快,秘書掛了電話,有些驚訝地說:“謝董愿意見你,這是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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