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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怒斥

  陸瓔上正房時,半路上遇見了楊伯農。

  她停步笑道:“楊叔叔一大早步履匆匆,是趕著去辦什么急事嗎?”

  楊伯農也笑著回應:“臨近年底了,大人手頭的事務多一些,二小姐早啊。”

  陸瓔道:“昨日早上,我聽說父親書房里當差的人似乎出了什么差錯,不要緊吧?”

  “小事而已。”楊伯農道:“如今天色漸寒,到了夜里難免有打盹的時候,雖然不應該,但大人也未過于苛責。”

  陸瓔點點頭,楊伯農卻已經抬步走了。

  蔣氏在屋里調香。

  杜嬤嬤坐在旁側,一面幫著打下手,一面說道:“二姑娘才十四歲,嚴家那邊三少爺卻已經滿十七。他們催是應該的。只是三少爺雖然樣貌才氣都還不錯,性情卻過于暴戾。老爺太太膝下就二姑娘這么一個女兒,到底不好送過去受苦。”

  蔣氏沒有說話,一下下地碾著香料。

  杜嬤嬤將切好的香料投進碾槽里,又說道:“若是大姑娘還在……”

  “住嘴。”

  蔣氏驀然停手。

  杜嬤嬤一抬頭,恰好看到陸瓔站在門口。

  她站起來,喊了一聲“二姑娘”,收拾了東西,走出去。

  陸瓔走到蔣氏身邊:“母親,杜嬤嬤剛才說,‘大姑娘’是什么意思?”

  蔣氏繼續著手上的伙計,慢聲道:“她多嘴。”

  陸瓔頓住,又道:“杜嬤嬤可是母親最為信任的人,也是母親身邊最最忠心的人,她怎么會多嘴?”

  蔣氏抬起頭:“你今日,不是約了陳家的小姐么?”

  “陳小姐今日臨時有客,來不了了。我親手做了一些糕點,正準備去嚴府,送給舅母嘗嘗。”

  陸瓔說著把丫鬟喊進來,接了她兩盤點心放在桌上。

  是一碟玫瑰糕和一碟桂花酥餅。光是看成色就知道手藝有多地道。

  蔣氏道:“這陣子你還是少往嚴家去吧。”

  陸瓔道:“是因為和三公子的婚事?”

  蔣氏皺起眉頭:“這門婚事不合適。”

  “我倒覺得沒什么。”陸瓔神情自若,“三公子雖然性情壞些,卻也是嚴府嫡出的公子。

  “嚴府這天大的恩寵將來即便不會全落到他的頭上,起碼也差不到哪里去。

  “母親不是常說,朝中雖然重臣不少,但來來去去也只有依靠著嚴家,這富貴才算是穩當嗎?

  “父親如今漸得圣寵,不出意外,入閣為相也是遲早的事。

  “我已經貴為尚書府的小姐,母親和父親又沒有別的兒女,我入嚴家為媳,基于父親有利,將來父親高升,也于我、與嚴家有利。

  “屆時我在嚴家,自然舉足輕重。未必不能越過嚴家長孫長媳的地位,這有什么不好的?”

  蔣氏把碾缽撂下:“朝中臣子是發達還是落魄,在于皇上。你也知道你父親漸得盛寵,只要你是陸家的女兒,你嫁給別的人家,一樣能擁有榮華富貴。”

  “母親!”

  “太太,嚴府那邊來人,請太太過府一敘。”

  攏香打起簾子,在門口稟道。

  母女倆在屋里相視,陸瓔道:“八成是為了婚事。”

  蔣氏瞪她一眼,站起了身。

  嚴陸兩家相距兩條街,兩刻鐘后,蔣氏踏進了嚴府自家人出入的南角門。

  朱漆大門與高聳的院墻,像牢籠一樣,一下把蔣氏給吞噬了。

  嚴頌二月里做過七十大壽,老夫人年歲也不低了,如今內宅管事的都是嚴頌獨子嚴述的妻子。

  蔣氏到了東跨院,素日仆從如云的嚴夫人的房里今日卻人跡寥寥,除了近身跟隨的丫鬟,就只有嚴夫人在。

  到門下的同時,蔣氏臉上已經有了笑容:“難得嫂子今日得閑,這秋高氣爽,如何沒出去逛逛?”

  嚴夫人坐在榻上,正拿銀勺攪動著手里一碗羹湯,笑了下:“我豈有你那么好的福氣?上無公婆要伺候,下無兒女要操心,身邊還沒有侍妾通房要安撫,我要是享得了你這樣的清福,沒準天南海北的事情也要插手管一管了。”

  蔣氏聽到這里,正要接茶的手停住了。

  “嫂子今日傳我來,不知有何事?”

  嚴夫人放了湯,拿起手畔一本折子,啪的扔向她身上。

  蔣氏慌忙站起來,但仍然接得手忙腳亂。

  “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嚴夫人剛才的春風化成了寒霜,“一個婦人家,相夫教子是你的本份,而你竟敢擅自插手官府之事,而且還插手到了千里之外的潭州府!

  “你是不知道潭州那邊周勝捅了多大的婁子嗎?為了善后,我們自己掏了那么大一筆銀子,你還敢在這個時候去潭州生事?

  “莫非你是打量著,你們陸家如今起來了,可以把咱們甩到腦后了?!”

  “嫂子!”

  蔣氏聽到這番話,也是震驚了。

  她連忙把手上的折子打開,只見當中夾著的,竟赫然是郭路奉她之命,派人送往潭州府沙灣縣衙的那封勒令查辦陸珈的信件!

  這封信理應正在南下的途中,如何會在這?

  她連忙再看了一眼這折子,竟然是言官的折子!

  也就是說,這封本來秘密送往沙灣的信,不但沒送成,而且還落到了言官的手上!

  她只覺得匪夷所思:“這,這是怎么回事?”

  “你問我?”嚴夫人冷笑著,“那不如我先問你,你以陸家之名,勒令沙灣縣衙重新處理此案是何緣故?

  “這案子跟你有什么相干?何至于你不惜千里迢迢發號施令?”

  蔣氏抿唇不語。

  嚴夫人走到她面前:“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你如今是堂堂的尚書夫人,論起誥命來,已然強過我。我豈敢命令你?

  “周勝背后牽系著潭州河運的案子還沒了,你知道這件事若是沒有被截住,而是報到了都察院,或者沈家,又或者是清流們的手上,會被多少人趁機揪住把柄?

  “對你們陸家來說,頂多不過是被斥責一句治家不嚴,無傷大雅。

  “對我們嚴府來說,這樁拿好不容易砸了二十萬兩銀子才擱置下來的案子,卻很有可能被再次開刀!

  “你也是堂堂的尚書夫人了,莫非心里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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