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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可惜是個孤兒

  自把周勝拿下,府衙那邊就動作頻頻,不但如當初知府所承諾的那般竭盡全力善后,同時又大肆地徹查起了府衙以下各州縣官吏。

  沙灣百姓奔走相告,對欽差大人的雷霆手段贊口不絕,大稱欽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一鳴驚人。

  所以整個潭州府,被談論的最多的就是哪個哪個官員被傳見了,哪個哪個又被敲打了。

  這樣一來自然碼頭上的氛圍也有好轉,經過幾日的清理,商鋪商船都重新經營起來,經過共同努力告倒貪官這一事,好像就連商戶與伙計苦力們之間也融洽了些許。

  從潭州府回來的當晚,秦舟住進來了。

  說到秦舟住宿,頭天夜里因為沒想到他真愿意住下,只好拿著原先準備的鋪蓋草草對付了一晚。

  翌日早起正好有太陽,陸珈就擼起袖子洗床鋪帳子,又把房間重新打掃了一遍。

  何渠唐鈺不敢不幫忙,但又實在幫不上,和同樣有心無力的小黃蹲在旁邊非常糾結。

  秦管家一面看賬簿,一面曬著太陽,兩眼時不時粘在她身上。“你不累嗎?”

  “累。”陸珈喘著氣擦了把汗,“不過太陽曬過的被褥睡著才香甜。你氣血虧損,吃好睡好才能養神。”

  沈輕舟抿唇:“我沒見過哪個當財主的還自己洗曬。”

  “阿娘已經在托牙行找人了。但我覺得求穩不求急,還是得人靠譜才行。”

  陸珈比任何人都想盡快請到人,可是因為這些人必定會有一部分得隨她入京回陸家,沒有一定本事跟她去了那也是個現成的活靶子,沒得讓她們去送死。所以必須得尋幾個乖巧機靈的,又能忠心的,方可使得。

  沈輕舟覺得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話。

  被褥一天就干了。

  陸珈還往沈輕舟的房間里插了把桂花。

  到了晚上,沈輕舟臉貼著還帶著陽光味道的被子,手指撫著枕頭上她親手繡的已然半舊的花,在黑夜里幽幽靜躺了片刻,然后閉上雙眼,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

  翌日吃了早飯,沈輕舟說去潭州府采辦些東西。

  陸珈雖覺家里就這么幾個人,實在沒什么可去潭州府采辦的必要,但他是管家,現在采辦是他的份內事,陸珈又沒有反對的理由,就讓他帶著唐鈺去了,自己在家裁衣裳。

  秋娘看了她半日,忍不住道:“這秦管家倒是不錯,可惜就是家世低了些,不然的話……”

  未了的話語讓她噎在了喉底。

  當娘的始終會操心兒女的婚事。眼看著過年就十六了,她這也不提回京,也不著急說媒,這么下去可不給耽誤了?

  若非因為她生父來頭太大,自己實在不好作主,秋娘早就給她張羅起來了。

  眼下這秦舟人品沒得說,性情沒得說,相貌更是沒得說,雖然身子骨虛弱些,但他那么能打架,就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要是家世好些,多好呀!

  瞅瞅,陸珈都親手給人做上衣裳了呢,這怎么也不該是排斥他吧?那自己作了這個主,來日她親爹怪責起來,也還好應對。

  偏生他是個孤兒……唉。

  “得了吧,您可別操心了,我好不容易把他留下來,您一提這個,不得把人給嚇跑?”

  陸珈還能不明白秋娘的意思?

  可為了讓秦舟將來能答應跟自己回陸家報仇虐渣,這會兒把人當姑爺使了可多浪費人才!

  秋娘嗔怪地瞅了她一眼,嘆氣不說話了。

  沈輕舟帶著唐鈺進了潭州府,直奔吉王府所在之處。

  潭州是皇帝隔著三代的堂叔吉王朱梓昱的封地。皇帝上位后這些旁支宗親們身份地位都不咋地。

  吉王勝在老實,該有的給用都有的,每年宮中給宗祠的祭禮也撥了的,再加上宗室有自己的祭田,反正除了沒權力,余則富貴不愁。

  但為了多討些封賞,跟別的宗親一樣,吉王府每年也要派人入京討賞。

  沈輕舟到了王府附近一家茶館,唐鈺則奉命去打聽王府現況。

  沒多會兒人回來了:“吉王世子的親弟弟朱培胥,去年被請封了儀郡王,平日只會斗雞走狗,近來卻正好讓吉王世子安排了個掌管內務司的差事。”

  沈輕舟聽聞,遂讓他向茶館賬房取來了紙筆,提筆寫了封信交給他。

  主仆二人在茶館門外分道,一人去尋儀郡王,一人則去往正好郭翊今日也在的、關押著周勝的潭州府衙。

  因為周勝的落網,整個潭州府風起云涌,沙灣縣作為欽差駐扎的重鎮,這段日子氣氛凝重的更是讓人喘不過氣。

  方縣令已經連日被欽差傳見了,從他接任沙灣縣令到如今這一年時間內,所有的案卷文書全被審查了一遍。

  這位年輕的縣官,是上一屆的進士,聽說家里長輩也是有在京城作官的,好像不屑作奸犯科,與商戶們沆瀣一氣。

  兩袖清風如他,都被查成這個樣子,那那些有痕跡的人呢?又該被查成什么樣?

  賀清寢食難安,一日十二個時辰,沒有一刻是放松的。

  終于沒有辜負他的這份緊張,這日傍晚,欽差那邊來人下發了通告,命他翌日上差之前將所有案卷整理成冊,上交欽差處。

  若有隱瞞或篡改,直接問罪。

  夜深人靜之時,方才從衙門出來的賀清拖著疲憊的雙腿進了書房,對著幽黑的屋子長吁了一口氣后,他顫著雙手點起了油燈。

  縣令每屆輪換,同知卻往往是本地擢選,賀清在沙灣當了不下十年的同知,沙灣縣和碼頭米市之間什么情況他能不清楚?

  正因為清楚,他才敢收受張家的錢財,而除去張家之外,每年的賦稅,還有其余商戶的孝敬,他自然也有收的。

  這么一查,不得把他查個底掉嗎?

  欽差來了這么久,一直也沒讓人看出來,他有這手段啊!

  合著他不是來走過場的?

  而是動真格的?

  望著眼前一大堆的案卷文書,他跌坐在椅子上,揪起了頭發。

  忽然夜風吹來,油燈撲的滅了。

  他咒罵了一句,再次點燈。

  燈卻在他出手之前先點亮了。

  一只手收回火折子,隔著燈火望向他:“賀大人,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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