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荀相國的書房后,荀煜并未立即回自己院子,而是去了苗疆少主與白玉薇的住處。
見他的是白玉薇。
白玉薇笑著說道:“我哥哥去練功了,不能見你。”
“是我打攪了。”荀煜歉疚地笑了笑,“白日里答應帶二位去看我做的農具,所以……既然不巧,我明日再來。”
白玉薇忙道:“他不看,我可以看呀!”
天真的少女初次離家,對中原的一切充滿了好奇。
荀煜于是領著她去了后府的一處特殊的園子。
望著綠油油的農田,白玉薇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嘆:“你……你們家還種地呀?”
荀煜溫潤一笑,挽起袖子:“不是我們家,是我。”
“你種的?”
白玉薇更驚訝了。
凡事貴在推陳出新,尋常莊稼漢種地無甚了不起,可荀煜貴為世子,有狀元之才,又有個做相國的爹。
他屈尊降貴去種地,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荀煜將衣擺纏在了腰間:“我原本也想報效朝廷,入朝為官,可直到我去邊關,看見那兒的百姓飽受饑荒之苦,我才明白,對百姓而言,他們需要的不是誰又當官了,而是誰能讓他們填飽肚子。”
他拿起一塊鑄鐵打造的彎板,“這就是我白日里提到的犁鏡,我先不用它犁地。”
他說著,有模有樣地為犁起了地。
白玉薇見過世家公子比文比武,也見過他們斗蠱,唯獨沒見過有人種地。
她看得目不轉睛。
才犁了不多會兒,荀煜便滿頭大汗。
“接下來裝上犁鏡。”
他把彎板撞在了犁鏵上,弄得滿手泥,臉上卻沒有絲毫嫌棄。
有了犁鏡后,翻土又輕又快。
荀煜很快翻完了一小壟地,轉過身望向白玉薇:“你看,是不是輕松多了?”
白玉薇大開眼界。
荀煜笑著將農具收好:“園子里的菜全是我親手種的,我姑姑最愛吃我種的菜,白小姐的姑姑若是也能來京城就好了。”
白玉薇惋惜道:“姑姑來不了。”
荀煜笑道:“是啊,聽你提過,她被苗王禁足了,我姑姑可皮了,換作是她,早溜出來了。”
白玉薇道:“我姑姑不會,她是個極為端莊守禮的女子,用你們中原的話說,就是淑女。”
荀煜想到了姑姑對柳傾云的描述,那是一個當眾薅她頭發,把她摁進水缸的潑婦,與淑女八竿子打不著邊兒。
他越發篤定柳傾云不可能是白箏。
可既然父親有命,他也只能遵從。
“白小姐,你聽說過楚家的十二衛嗎?”
翌日,百官休沐。
宗政曦本以為自己終于能睡個懶覺了,不曾想,天剛亮,被小德子叫醒了。
宗政曦皺眉道:“你是不是忘了今日不上朝?”
小德子訕訕道:“大都督來了。”
宗政曦立即坐直了身子。
洗漱過后,宗政曦在太和殿見到了陸沅。
陸沅未著朝服,而是穿著出行的紫色錦衣。
宗政曦不想君綱不振,決定斥責幾句以示龍威,可剛開口就成了幽怨的小慫包:“今日也要做功課嗎?”
小德子沒眼看了,陛下,拿出天子的威儀啊!
陸沅淡道:“不做功課。”
宗政曦眸子一亮。
陸沅接著道:“體察民情。”
宗政曦小聲問道:“體察民情的意思是……”
陸沅:“下地干活。”
宗政曦:“……!!”
誰家好大臣,休沐日拉天子去種地的?
有沒有天理了?
都督府。
孟芊芊照例起了個大早,陸沅已經不在府上了。
她見怪不怪,自從恢復上朝之后,陸沅確實忙碌了起來。
她照例練了一個時辰的武功,去陪老太君和寶姝吃了早飯,然后也準備出門了。
今日是她與宛平公主履行賭約的日子,她得去一趟風水胡同接姬籬與巳蛇。
可就在她即將出發之際,公主府送來了一份請帖。
是給柳傾云的,邀請她當見證人。
“這是想當著我婆婆的面,讓我把陸沅輸給她呀,誰家婆婆碰上這種事能高興的?甭管贏不贏,我都失了婆婆的歡心。”
“這一軍,將得可以呀。”
“誰給她想的?”
要說背后沒人指點,孟芊芊是不信的。
孟芊芊不由地想到了昨日在街上無意中看見的荀煜。
“難道是他?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擺在她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把帖子截胡了,瞞著柳傾云;二,帶柳傾云去。
“紙包不住火,撒了一個謊,就要拿無數的謊去圓,有時故作聰明反而弄巧成拙。”
孟芊芊決定帶柳傾云去。
此時的柳傾云正躺在貴妃榻上,霸氣側漏地翹著二郎腿,腳尖上轉著帕子,優哉游哉地吃著炸果子。
自從拿了她的金鐲子,杜娘子連炸果子都做出了花兒來,彩色的炸果子,有人敢信嗎?
“母親。”
孟芊芊在門口輕喚了一聲,“我進來了。”
柳傾云臉色一變,驚慌失措地坐起身,把帕子往頂上一扔,再把炸果子往枕頭下一塞。
當孟芊芊進屋時,見到的是正襟危坐、梳云掠月、儀態萬千的神仙美人。
孟芊芊自動忽略撒了一地的炸果子,掛在多寶格上的帕子,微笑著說道:“母親,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聽完賭約的前因后果,柳傾云果然很生氣。
孟芊芊虔誠道歉:“母親,兒媳錯了!”
看在滿床金首飾的份兒上,婆婆怎么罰她,她都不會有二話的!
柳傾云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你何止錯了,我看你是瘋了!你拿我兒子當賭注,結果就只要一個十二衛?她既然這么想要我兒子,你趁機抬價,坐地起價呀!你把她公主府要過來呀!你獅子大開口呀!”
她罵完,痛心疾首地比了個拒絕的手勢,“以后別說你是商女,你不配!”
孟芊芊一整個呆住。
呃……是我格局小了。
今日檀兒也想去。
柳傾云在都督府待了幾日,已經知道檀兒與別的丫鬟不一樣,她不是普通的下人,于是把她帶上了。
三人先去風水胡同接姬籬與巳蛇。
姬籬仍是玄衣白發,手握一柄折扇,氣質張揚,滿臉都恨不能寫著吾乃本朝第一帥衛。
巳蛇能忍住沒揍他,可以說是一條情緒很穩定的蛇了。
“我婆婆,陸沅的娘親。”
孟芊芊向二人介紹了馬車上的柳傾云,隨后又對柳傾云道,“酉雞,巳蛇。”
巳蛇看向了柳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