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去炸街。
臨行前,清霜把寶姝抱了過來。
張飛虎差點兒被小家伙閃瞎了眼睛。
寶豬豬胎毛太稀疏了,神仙來了也盤不了發髻,妝娘于是找來刺繡的金線,給她扎了好多個金光閃閃的小揪揪。
就這些小揪揪,簡直難為死妝娘了。
張飛虎趕緊揉了揉自己眼睛,以免真被閃瞎了,旋即他又覺得小家伙有點兒不對勁,似睡非睡,一臉陶醉,活像喝高了似的。
“她咋啦”
張飛虎納悶地問。
清霜道“被自己美暈了。”
張飛虎“”
寶姝有自己的馬車,也是金碧輝煌的,此外,按她的喜好扎滿了又大又貴的花花,有百金一朵的牡丹,有品種稀少的金茶,有一年只開七日的睡火蓮,甚至還有號稱花中之王、有錢也買不到的鬼蘭。
不少花都不是這個季節的,也不知都督府的花匠使了什么法子,讓它們全在這一日絢爛地綻放了。
“沒想到啊,老夫竟能在有生之年見到如此珍貴的品種。睡火蓮,鬼蘭,老夫這輩子值了。”
說話的是街邊商鋪二樓的一位白胡子老爺爺。
他的夫人連連點頭“是啊,死也值了。”
“你不是不愛花么”
他古怪地朝自己夫人看來,就見她正直勾勾地盯著迎親隊伍里的新郎官。
新郎官意氣風發,騎著高頭駿馬,俊美得不像話。
“夫人”
“看看怎么啦你能看花,老娘不能看美人啊”
張飛虎一行人是卯足了勁兒敲鑼打鼓,百姓們被吵醒,一個個罵罵咧咧,想出來瞧瞧哪個蛇精病一大早的把全城人吵醒。
然而在看見新郎官的一霎,所有人說不出話了。
他們不由地想到了上月的狀元游街,進士們也是這般跨馬而過,當時半個京城都被狀元郎與探花郎深深驚艷。
可今時今日,他們才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狀元游街,一時竟分不清坐在馬上的是狀元郎,還是新郎。
他們無端生出一股錯覺,就好像這是本該屬于他的榮光,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一行人天亮出發,一路上敲敲打打,繞了半個京城,正午了。
上官凌也是服了“難怪起那么早。”
真要現在才出發的話,天黑了還沒到新娘子家呢 張飛虎倒是很興奮,手里的銅鑼就沒停過,可敲著敲著,開始不對勁起來。
前面似乎是風水胡同,怎么走到這里來了 張飛虎望向馬背上的新郎官“大都督,往前是小九家。”
陸沅道“本督知道。”
張飛虎沉思片刻“大都督是要去接小九”
陸沅“嗯。”
上官凌好家伙,終于反應過來了。
張飛虎恍然大悟“對呀這么重要的日子,少了她怎么行喊她一塊兒去接嫂子”
上官凌嘴角猛抽,張飛虎啊張飛虎,你的腦子全用來仗了么 張飛虎樂呵呵地跑上前去,到了胡同口,卻發現這兒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問了個小伙子“小兄弟,你們在干嘛”
風水胡同是兇街,平日里百姓們路過都避得遠遠兒的,更別提堵在門口一直不走了。
小伙子道“里頭有人成親,大家伙兒看熱鬧呢。”
張飛虎驚訝“這么巧”
他提著銅鑼從擁擠的人群里擠了進去,地上鋪滿紅氈,廊下掛著紅燈籠,滿目喜紅。
滿是兇宅的風水胡同忽然就有了一種從陰間大道返回陽間的感覺。
“小九俺老張來啦”
張飛虎大搖大擺地走到了孟芊芊的家門前,他瞅了眼大門上貼著的囍字,皺了皺眉,“走錯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不對,沒走錯啊”
他折了回來,看看大門,又看看對面,“這就是小九家啥、啥情況啊”
話音剛落,檀兒拉開院門出來了。
她上下打量張飛虎,見到他手中的銅鑼,問道“逆是來迎親滴”
迎親難道 張飛虎瞪大了眸子“新娘子住這兒”
檀兒道“不住這兒,住哪兒逆還沒回答額,逆是不是都督府派來迎親滴”
張飛虎愣愣道“是啊”
檀兒雙手抱懷“要娶額姐姐,可么這么簡單”
張飛虎一愣“你姐姐你哪個姐姐”
檀兒左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嚴肅地說道“額在京城,就一過姐姐”
“孟小九”張飛虎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他虎軀一震,“大都督要娶的人是孟小九”
檀兒再次雙手抱懷“是啊。”
張飛虎做著最后的掙扎“軍營的那個孟小九寅虎孟小九”
檀兒道“難道京城還有第二過孟小九”
張飛虎如遭晴天霹靂,手中的棒槌與銅鑼哐啷掉在了地上。
他一路上敲鑼打鼓來迎的嫂子居然是他的生死弟兄這不是真的他不接受大都督我拿你當弟兄,你卻拱了咱家小白菜 他張開雙臂,仰天長嘯“老天爺啊來道雷劈了我吧呃啊”
他被檀兒一拳打飛了。
檀兒吹了吹自己的小拳拳“天雷么有,拳頭管夠。”
她說完,又看向同樣目瞪口呆的聶寒山等人,“要娶額姐姐,先過額這關,逆們哪過先上”
聶寒山挺身而出“小丫頭,我來會會你”
兩拳。
聶寒山掛在了對面的樹杈上,與張飛虎面對面。
難兄難弟大眼瞪小眼。
趙青云上。
“三拳。”
檀兒又一次吹了吹自己的小拳拳。
他們打仗是好手,可一對一近身搏斗,不是檀兒的對手,再者他們也有點兒輕敵。
倒是韓辭與檀兒過了許多招,但也依舊敗了。
最后,是上官凌提溜住了檀兒。
檀兒的手腳一陣撲騰,炸毛地說道“耍刀滴逆放開額”
郁子川進了院子。
清霜一個閃身,落在了他的面前“你的對手,是我。”
郁子川“你哪邊兒的”
清霜道“今日,是孟姑娘這邊的。”
郁子川果斷叛變“那我也是。”
他走到了清霜身邊,與清霜一起堵住了進門的上官凌。
檀兒得了自由,背著手對門口的陸沅道“大都督,額這一關,可不好過喲”
陸沅比了個手勢。
一個錦衣衛奉上一串比寶姝還長的糖葫蘆。
檀兒當即兩眼放綠光“好大滴糖葫蘆喲”
陸大都督輕松過關。
前院,郁子川為報擦弓之仇,想去阻攔陸沅,被上官凌一對二纏住了。
可院子是進了,堂屋的門是關著的。
杜娘子、萬嬤嬤、胡嬤嬤三座大山守江山 杜娘子道“我們可沒小丫頭那么好哄我們是有骨氣的絕對不會被你收買你是大都督也不行”
“姑爺請進姑爺仔細門檻姑爺慢走”
杜娘子抱著金元寶,與同樣抱著金元寶的萬嬤嬤、胡嬤嬤點頭哈腰地為陸沅放了行。
穿過堂屋,來到二進院。
這一次攔住他的人是郁禮。
國子監今日不放旬假,他是請假過來的。
郁禮是真正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宅子里唯一絕對不可能被收買的人。
他準備了一百零八道考題,要過此關,必須答題 不料,他還沒把考卷亮出來,就被三叔與七叔公一左一右架走了。
“三叔七叔公你們”
他奮筆疾書了一宿的考題呀 陸沅來到了臺階前,望著房門緊閉的閨房,緩緩說道“孟小九,本督來娶你了。”
房門被打開,身著嫁衣的新娘子在半夏的攙扶下蓮步輕移地走了出來。
一身霞光,宛若萬千琉璃的光澤在靜謐流淌,身后鑼鼓喧天,這一方天地卻忽然在他耳旁靜了。
“新郎,該牽新娘子上花轎了。”
一邊的喜婆小聲提醒。
陸沅的眸光微微一動,朝孟芊芊伸出修長如玉的手。
孟芊芊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在了他的掌心。
胡同里,花轎早已準備妥當。
按習俗,頭嫁才可坐八抬大轎,再嫁時只能坐普通的轎子,至多是扎幾朵大紅花以作添頭。
孟芊芊一門心思假成親,壓根兒沒去想花轎的事,李嬤嬤也不敢亂了規矩。
是以,當她看到都督府抬過來的八抬大轎時,一整個愣住了。
喜婆笑著唱道“新娘子上轎”
孟芊芊在蓋頭下低聲道“大都督。”
陸沅淡道“做什么”
孟芊芊道“我要上轎了。”
陸沅哼道“知道。”
孟芊芊看著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您,松開我的手,我才能上轎。”
陸沅“”
陸沅高冷地松了手,孟芊芊坐上八抬大轎。
她戴著蓋頭,除了自己腳下,什么也看不清,就連轎夫也不知是誰。
可當轎子抬起來的一霎,她明顯感覺到了異樣。
她挑開了花轎的簾子。
跟著花轎的喜婆問道“新娘子,可是有事”
孟芊芊欲言又止。
張飛虎正色道“坐回去”
孟芊芊心頭一震“張將軍”
張飛虎的神色是從未有過的鄭重“記住了,你孟小九是邊關的功臣抬進都督府的,日后京城誰敢欺負你,便是與全邊關的將士為敵”
八位將士用自己的肩膀,用滿身的功勛,穩穩地抬著轎子朝朱雀大街走去。
人群自發地讓出一條道來。
張飛虎朗聲道“虎賁營張飛虎,送孟小九出嫁”
聶寒山大聲道“驍騎營聶寒山,送孟小九出嫁”
“斥候營趙青云,送孟小九出嫁”
“金吾衛韓辭,送孟小九出嫁”
來時繞了半座城,是看陸沅的面子,回去又繞了另外半座城,是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要讓全京城人看清楚,他們的孟小九風風光光出嫁了。
寶豬豬起得太早,上馬車后不多時便睡著了,一直睡到都督府也沒醒,錯過了有史以來最為轟動的迎親。
下午,賓客們陸陸續續到齊了,主要是大都督大婚,沒人敢遲到啊。
陸家這邊來,老太君、老夫人、陸行舟、陸母與陸二爺夫婦、陸玲瓏都來了,陸凌霄與林婉兒也來了。
陸凌霄原本不想來,可林婉兒非得讓他來。
上回都督府設周歲宴,林婉兒無名無分,與他來都督府的事傳開后受盡嘲諷。
這一次,她要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他身邊,與他秀一波恩愛,把當時的場子找回來。
更重要的是,如今自己成了正室,而當初以正室身份欺壓她的孟芊芊反而淪為了見不得光的外室,她要讓陸凌霄親眼看見孟芊芊被人人喊打的樣子。
她不停地朝外張望。
吉時快到了,新娘子還沒接到嗎 關于這位苗疆千金,大都督瞞得密不透風,京城人連她的名字都未查到,倒是有人瞧見大都督豪擲千金,為她在京城買了一座大宅子,用來裝大都督的聘禮。
這番待遇,真是羨煞旁人。
林婉兒安慰自己,陸凌霄也很愛她,只是沒大都督那么有錢而已,有的話,他也會給自己花的。
另一邊,安遠侯府的人也到了,來的是安遠侯、郁氏與謝彥兄妹。
剛收到大都督的婚帖時,安遠侯是很激動的,他在西城就聽說過這位大都督,扶天子上位的功臣,如今更是垂簾聽政、執掌朝廷,能收到他的婚帖,當真是榮幸之至。
只不過,當安遠侯抵達都督府后,意識到可能不是大都督想拉攏自己,而是都督府單純地給所有人發了婚帖。
他們的席位不算靠前,只排在主殿的末端。
安遠侯望著首位空著的主桌,心想著也不知誰才有資格坐上去。
想到什么,他問郁氏“對了,禮兒沒來”
郁氏訕笑著說道“他,國子監今日不放假,他是想請假的,我讓他專心念書,給祭酒留個好印象。”
真相根本不是這樣,這是難得的結交權貴的機會,安遠侯有心將郁禮帶在身邊,她于是親自去國子監找了郁禮,可郁禮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
這可是都督府的宴會,郁禮那孩子到底明不明白他拒絕了怎樣的榮華富貴 由郁禮,郁氏又想到了孟芊芊。
若不是那丫頭不識好歹,今日她也會叫她來,讓她帶上自己夫君出來見見世面。
這時,不知誰叫了一嗓子“新娘子到了”
眾人紛紛朝殿外望去。
此處距離門口有些遠,等不及的賓客們直接去了大門口,想要先一睹為快。
陸玲瓏與林婉兒也去了。
花轎穩穩地停在了門口。
當看到抬轎之人的一霎,全場震驚了。
就連被拽去看熱鬧的韓大將軍都險些一個踉蹌摔了。
搞什么他侄子去給大都督的女人當轎夫了 陸玲瓏死死地盯著新郎“原來大都督這么俊啊”
一旁的一位千金打趣道“你想嫁呀”
陸玲瓏果斷搖頭“我才不要”
再俊也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她怕死。
喜婆與半夏各自從兩邊將轎簾撥開,身著大紅嫁衣的孟芊芊走了下來。
眾人呼吸一滯。
天底下怎會有如此好看的嫁衣 其實嫁衣是有定式的,無外乎鳳冠霞帔,款式上大差不差,但云夕瑤給孟芊芊做的嫁衣,更像是一件神女的霓裳羽衣,喜慶的紅色為底,繡上浴火重生的金色鳳凰,腰肢纖細,長袖寬云。
眾人只覺看到了一只涅盤重生的鳳凰,朝他們徐徐走來。
她每一走,仿佛腳底自有蓮花盛開。
晚風輕吹,她的衣角縹緲,如仙宮的霞云。
林婉兒知道這件嫁衣會很驚眼,但也沒想到能驚艷到如此地步。
自己的嫁衣與它相比不,根本就沒法兒去比。
“新娘子,跨火盆”
喜婆笑著說。
孟芊芊輕輕跨過火盆。
檀兒跟在她身后,蹦了過去。
她古靈精怪的樣子,逗笑了看熱鬧的賓客。
林婉兒突然從嫁衣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望向出現在新娘子身邊的檀兒與半夏。
陸玲瓏也認出來了“那兩個人不是檀兒與半夏嗎她們跟著新娘子做什么”
林婉兒的心底涌上了一個念頭,很快,她捏緊了手指搖頭不,不可能新娘子明明是苗疆的千金,這兩個丫鬟這兩個丫鬟孟小九是大都督的侍衛,一定是大都督派她保護新娘子,一定是這樣 大殿里,又有人吆喝了一嗓子“要拜堂了要拜堂了”
這下,再也沒人坐得住,全涌去正殿看一對新人拜堂。
喜婆站在喜堂里,笑著說道“請長輩入座”
“大都督的爹娘來了么”
“沒聽說啊。”
在一陣賓客們的竊竊私語中,孟天瀾神采飛揚地坐在了長輩的席位上。
郁氏的臉色狠狠一變,怎么是他 “這誰呀”
一名賓客問。
另一名剛打聽到消息的賓客說道“聽說是新娘子的三叔,新娘子爹娘不在了,由他來做高堂。”
以叔代父不奇怪,可哪兒拜新娘子家的高堂的又不是入贅。
沒喝二斤燒刀子想不出這主意,可誰讓全天下最不按規矩辦事的就是陸沅呢 陸沅與孟芊芊各抓著紅綢的一端,緩步走到喜堂正中央。
孟天瀾笑得合不攏嘴兒,若不是耳朵擋著,嘴角幾乎要咧到后腦勺去。
陸沅對著他行了一禮“有請三叔,為我與芊芊證婚。”
孟天瀾壓壓手道“好說好說趕緊拜堂”
聽到這里,郁氏徹底呆住了芊芊是那個丫頭嗎孟家再沒第二個芊芊了 安遠侯感慨道“是新娘子的三叔,能做大都督的高堂,真是讓人羨慕啊。”
郁氏捏緊了帕子,她不明白這一切是怎么回事,明明早就嫁人的孟芊芊,為何又成為了都督府的新娘子。
她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如果她沒與那丫頭一拍兩散,如今做上高堂的人應該是自己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