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高氣爽,離京數日的陸沅終于回了府。
他剛到家門口,便見到了重重把守的金吾衛。
郁子川坐在車頂,咦了一聲:“家里遭賊了?”
陸沅神情嚴肅地下了馬車。
金吾衛們沖他齊齊行了一禮:“見過大都督!”
陸沅的目光掃過眾人,嗯了一聲,邁步進了府。
他先去了孟芊芊的院子。
白玉薇也在。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古怪,上下睨了白玉薇一眼:“你怎么在這兒?”
白玉薇剛被孟芊芊擺了一道,心里正氣著呢,狠狠瞪了瞪陸沅:“不行啊?出去好幾天,也不管家里,你管我啊!”
陸沅簡直莫名其妙。
他看向一旁拿著掃帚不敢吭聲的萬嬤嬤。
萬嬤嬤不動聲色地挪到他邊上,小聲道:“表小姐最近每日都來。”
陸沅想到白玉薇在孟芊芊手里吃虧的次數比吃飯還多,不由地問她道:“你是有哪里想不開?”
白玉薇:“……”
白玉薇氣走了。
出院子沒多久,萬嬤嬤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表小姐,表小姐請留步,小姐有話帶給你!”
白玉薇轉身,挑眉問道:“她后悔了?”
萬嬤嬤干笑:“小姐說,前幾日落下的功課,別忘了趕緊補齊。”
白玉薇:“……!!”
寶姝和檀兒上小花園里捉迷藏去了。
屋子里只有孟芊芊與半夏。
孟芊芊在算賬。
“不對。”
她搖頭,將算壞的一張紙挪到邊上,又拿了張新的。
半夏尋思著去給孟芊芊倒一杯茶,一抬頭,瞧見了門口的陸沅。
她的眼底閃過驚喜,正要姑爺行禮,陸沅使了個眼色,她識趣地退了出去。
“半夏,給我剝個橘子。”
孟芊芊算了一早上了,算得心火直旺。
陸沅剛從外面回來,先洗了手。
緊接著他修長如玉的手剝開了桌上的橘子,剔除了橘絡,干干凈凈的橘瓣送到了她唇瓣。
她欣然吃下。
“甜嗎?”
“甜……”
孟芊芊心頭一驚,忙起身,怔怔地望著對方,“大都督。”
陸沅拿著橘子,漫不經心地說道:“幾日不見,使喚本督的本事見長。”
孟芊芊小聲嘀咕:“我還以為是半夏。”
她眼珠一轉,給陸沅搬了個凳子:“夫君,坐!”
陸沅冷冷一哼,正要說“剛剛不還叫大都督么”,話到唇邊,想到了什么,又默默咽下了。
二人坐下。
陸沅繼續剝橘子給她。
孟芊芊問道:“任務可還順利?”
陸沅一邊剝橘子,一邊答道:“抓到亥豬了,剛剛羈押去刑部。”
孟芊芊長呼一口氣:“抓到了就好。”
雖然知道亥豬的失蹤是為了故意引陸沅離開,可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相國會殺了亥豬滅口。
沒空手而歸,這一趟去的值得。
陸沅又把一瓣橘絡剔除得干干凈凈的橘子遞給她:“家里發生了何事?”
孟芊芊接過橘子:“你剛走,外公便接到了裕親王的信,帶著娘和表弟去了裕親王的封地。”
“裕安城?”
“沒錯。然后當晚相府的人就偽裝成王家的車夫,抓走了寶姝。”
孟芊芊從王夫人摔跤說起,事無巨細地說了,有事實的經過,也有她對于事件本身的推測。
“外公他們不會有事吧?”
她這邊是化險為夷了,可她也擔心相國會對苗王下手。
陸沅道:“老頭兒的本事,不至于。”
苗王武藝高強,能動他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出動軍隊,以絕對的人數取勝,可這樣一來,又勢必驚動官府。
把苗王騙出京城是他們能做的極限了。
孟芊芊含笑看著他,像是發現了什么,說道:“你對外公挺有信心的嘛。”
陸沅難得沒嘴硬:“畢竟是苗王。”
孟芊芊又道:“你去抓亥豬的途中,沒遇上什么危險吧?”
陸沅頓了頓:“你是說……姬籬?”
孟芊芊一愣。
她是想問相國有沒有對他下手,怎么扯上姬籬了?
陸沅苦大仇深地皺了皺眉:“你說的對,我確實不該給他銀票的……驛站燒了。”
事情得從亥豬失蹤說起。
姬籬卜算出了又將有十二衛現身,于是和巳蛇四處尋找,可每次都晚了一步,無奈二人回了風水胡同。
看到了孟芊芊留給他們的信函,得知了亥豬是叛徒。
巳蛇于是立即去追殺亥豬。
然后,他倆就與陸沅碰上了。
陸沅要將亥豬緝拿歸案,巳蛇非要亥豬給楚大元帥償命,倆人險些大打出手。
是姬籬勸住了巳蛇。
作為答謝,陸沅給了姬籬一點回京城的盤纏。
孟芊芊:“你給了多少?”
陸沅:“一千兩。”
孟芊芊倒抽一口涼氣,你們倆真是一個敢給,一個敢要啊!
“說回正事。”
陸沅一臉淡定,絕不承認不聽妻言,吃虧眼前,“荀七告訴你,我義父的義子都回京了?”
孟芊芊回憶道:“他是這么說的,不過當晚的賭局考驗的并不是真話,而是無法被驗證的話,所以,他也有可能在撒謊,包括他說的相國手中共有四個十二衛。”
陸沅想了想:“十二衛的事我會想辦法去證實,我那些兄弟倒是極有可能真的來京城了,或者至少是在趕來的路上。”
事情鬧得這么大,連苗王都入局了,孟芊芊覺得相國若不拿出全部底牌,恐怕真的無法完成自己的野心。
孟芊芊好奇地問道:“他們幾個是什么樣的人?”
陸沅道:“老七最擅攻心,是我義父的智囊。”
孟芊芊意外道:“智囊不該是你嗎?你比荀七聰明。”
陸沅挑眉:“孟小九,你在夸我?”
孟芊芊:你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兒偏?
陸沅高冷地說道:“我和義父不是一條心。”
孟芊芊頓悟:“難怪他叫荀七,而你不叫荀四,其余幾個不會是叫荀五,荀六、荀一吧?”
陸沅:“嗯。”
孟芊芊嘴角一抽。
看出來了,你確實是個一身反骨的。
其余的義子皆接受了荀相國的賜名,只有陸沅堅持要保留自己的名字,為的是有朝一日家人聽到這個名字,能夠認出他吧。
陸沅不愿拋棄自己的過往,相國就無法徹底馴服這頭狼王。
可明明不信任他,卻又將朝廷交給了他。
二人之間的博弈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個中的平衡與交鋒,只有當事人最為清楚。
孟芊芊靜靜傾聽。
陸沅接著道:“老六擅機關與暗器,老七用來對付你的機關應當是老六給他的。”
孟芊芊若有所思:“聽起來像是千機閣的本事。”
陸沅點頭:“老六確實是千機閣的外門弟子。”
頓了頓,他又道,“與楚夫人是同門,不過彼此并不相識。”
孟芊芊脫口而出:“楚夫人是千機閣嫡系,他一個外門弟子,連見面的資格都沒有,自然不相識。”
陸沅又遞給她幾瓣剔除了橘絡的橘子:“他不是普通的外門弟子,總之是有些身份與來歷的,你若是有興趣,我叫人去打聽打聽。”
“好啊。”
孟芊芊一口應下,見陸沅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她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說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是為了更好地對付相府。”
“老五呢?”
她趕緊將話題拉回去。
陸沅收回目光:“老五是個商人,輾轉各國,替我義父斂財無數。”
孟芊芊蹙眉:“輾轉各國,應當不只是經商斂財吧,還有打探消息,結交人脈。老大呢?”
陸沅道:“我那個大哥,行蹤詭異,我從未見過他,也不了解他。”
孟芊芊:“相國身邊臥虎藏龍啊。”
陸沅補充道:“值得一提的是,這幾個義子中,除了老七,個個身懷絕技,武藝超凡。而老六、老七一向形影不離,那晚老六應當就藏在老七的蒙面人中,你一旦進了屋,極有可能落入老六布下的機關陷阱。”
言及此,陸沅不由地有些慶幸,幸虧是她,換做別人,恐怕壓根兒看不穿老七的連環計。
“對了,有個東西給你瞧瞧。”
孟芊芊打開衣柜,取出一個金燦燦的小匣子,放在了桌上。
“這是什么?”
陸沅問。
孟芊芊道:“昭昭的小金庫。”
陸沅的神色頓住,小崽子這么有錢了嗎?
孟芊芊又道:“大點兒的金庫在汀蘭院。”
陸沅虎軀一震,她還有個大的?!
孟芊芊一般不動孩子東西的,可此事非同小可,她必須讓陸沅知道。
她先是取出厚厚一沓銀票,接著是一把鑰匙和一張羊皮紙圖。
“是從荀煜的馬車里拿的。”
陸沅的腦海里閃過小崽子庫庫塞銀票的畫面,嘴角狠狠抽了抽。
孟芊芊兩眼放光:“一萬兩。”
陸沅:“……”
“銀票先不說了,你看看這張圖。”孟芊芊把羊皮紙圖遞給他,“我問寶姝是什么,寶姝說是‘想’。”
“‘想?’”
陸沅沉吟片刻,對上孟芊芊激動的小眼神,瞬間心領神會,“你是懷疑——”
孟芊芊認真點頭:“沒錯,我懷疑荀煜說的是軍餉!”
陸沅接過羊皮紙圖,唇角一勾:“這可真是有意思了,我這位義父,竟然背著朝廷養了私軍。而他的蠢兒子,把這個天大秘密捅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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