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龍的劍停在了陸沅的眉心前。
來不及收回的劍氣,將因自毀筋脈而導致重傷的陸沅,狠狠震暈了過去。
“陸沅!”
孟芊芊飛奔而至,正要去扶陸沅時,辰龍劍鋒一轉,擋在了她的身前。
“你剛剛說你是誰。”
孟芊芊抬眸,定定地望進辰龍的雙眸:“小九,原名商玖,家里人都叫我商小九。”
辰龍的長劍驀然指向孟芊芊:“不可能……商小九已經死了,你究竟是誰?為何冒充她?別以為你學她說話、學她做事,我就會信你!”
孟芊芊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解釋,別說你不信,我自己也難以置信,我明明死在了那場大火里,可一覺醒來,卻成了另外一個人。可是哥哥,我真的小九!是從小就愛闖禍,拉著你給我背鍋的小九,是不肯好好念書、氣走了十幾個夫子的小九,也是被罰跪祠堂,害哥哥總是半夜偷偷給我送雞腿的小九。”
辰龍握住劍柄的手緩緩收緊。
孟芊芊接著道:“五歲那年,我學人點爆竹,把自己的頭發燒沒了,他們笑我是小尼姑,哥哥就把自己的頭發也剃了,讓他們笑你小和尚,還說,笑了你,就不許笑你妹妹了。”
“我喜歡吃桃,可爹總不讓我在家里吃,哥哥就偷偷摘給我吃,后來我才知道哥哥是對桃子過敏,給我摘完身上全是紅疹,卻騙我是蟲子咬的。”
“再后來我大了,不愛吃桃了,愛上了桂花糕,哥哥在院子里給我種了兩棵桂花樹,結果被我澆死了。”
“還有,黑甲軍的訓練之法來自商家,是爹爹畢生的心血。”
“我問哥哥長大了想做什么,哥哥說,想做十二衛,這樣就能永遠保護我。”
“商家被滅族,哥哥為了掩護我,自己獨自一人引開千機閣的殺手,這一別就是七年,再相見,我已是楚家養女。”
孟芊芊說著,眼底不自覺地涌上了一層淚意。
“爹爹還在世的時候,答應帶我去打鐵花,可爹爹一直不回,哥哥說帶我去。我說不要,我只要爹爹帶我看打鐵花。”
孟芊芊一雙眼眶全紅了,“其實我不是不想讓哥哥帶我看打鐵花,我是想讓爹爹帶我們一起去看……”
她一步步走向辰龍,委屈又疼痛地看向對方。
“小九錯了……哥哥再帶小九去看一次打鐵花好不好……”
辰龍后退一步。
孟芊芊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辰龍的內心在抗拒她的“謊話”,然而身體替他做出了最真實的反應。
他牢牢地接住了她,甚至連從不離手的青龍劍都扔了出去。
孟芊芊是趕路趕得太急,耗費了大量體力,加上強行回憶,讓腦子不堪負荷,這才暈厥了過去。
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舊的小茅屋內。
屋子里生了火。
辰龍坐在火盆前,用木棍串著一只雞,在火上翻來覆去地烤。
陸沅躺在兩條拼起來的長凳上。
她睡的是床。
這待遇,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了。
孟芊芊坐起身,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一番。
這次她學乖了,沒立即去找陸沅,而是先喚了辰龍一聲哥哥。
辰龍道:“醒了就過來吃點東西。”
孟芊芊眸子一亮,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看著辰龍邊上的小木凳,嘻嘻一笑:“板凳都擺好了,哥哥是信我了吧?”
辰龍盯著跳躍的火苗:“我會搜集你撒謊的證據,如果讓我發現你只是在冒充她,我會親手殺了你。”
孟芊芊托腮,含笑看著他:“就算我是冒充的,你難道不思念你妹妹嗎?拿我當個替身也不錯啊。”
辰龍正色道:“沒人可以替代她。”
“哥哥這么說,我就放心了,省得哪天蹦出來一個贗品,把哥哥迷得五迷三道的!”
孟芊芊享受地瞇了瞇眼,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許是懶腰伸得太大,她一個不小心朝后摔了下去。
辰龍像是預判了一樣,一把將她拎回了板凳上。
孟芊芊眨眨眼:“這么緊張我,還說你不信我。”
小時候哥哥就是這么拎她的!
辰龍撕了一個雞腿給她。
孟芊芊瞅了瞅他手里的烤雞:“我要另一個。”
辰龍把另一個也給了她。
孟芊芊一邊吃著雞腿,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手指搭在了陸沅的脈搏上。
辰龍的余光瞥見了她的小動作。
孟芊芊微微一笑:“哥哥給他療過傷了?”
辰龍嗯了一聲。
孟芊芊嘆道:“幸虧我及時趕到,話說回來,相國到底是怎么和哥哥說的?商家最后的血脈是什么意思?”
辰龍問道:“巳蛇告訴你的?”
孟芊芊點頭。
辰龍道:“當年我引開千機閣的殺手后,又逃回了將軍府。”
孟芊芊贊同地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哥哥躲在那里,千機閣的人一定想不到。”
辰龍神色復雜地說道:“那些殺手不全是千機閣的人,也有……樓蘭的、樓蘭的殺手似乎料到我會折回去,他們問我商家的兵書藏在哪里,讓我帶著兵書去向我的父親表明忠心,我殺了他們,然后我一轉身,就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的二夫人。”
孟芊芊倒抽一口涼氣:“二嬸?”
辰龍低聲道:“她身懷六甲,又受了傷,我沒保護好她,讓她獨自離開了。”
真實的情況恐怕不是辰龍說的這么簡單,二嬸聽到樓蘭人與哥哥的談話,滅族的巨大悲痛之下,二嬸應該是不想再見到身為樓蘭人的哥哥。
孟芊芊的心里百轉千回:“相國說的商家最后的血脈就是二嬸腹中的孩子?”
辰龍點了點頭。
孟芊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為何不告訴我?等等,還是說你告訴我了,只是我不記得了?忘了告訴你,我忘記了許多從前的事。”
辰龍道:“我只告訴了楚楠,這是我與楚楠的交易,我替他賣命,他幫我尋找二嬸與那個孩子的下落。如果他不答應,我待在邊關就只保護你,別的差事一律與我無關。”
孟芊芊松開了手:“原來,竟有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