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眼前閃過系統提示。
但不等他回憶應答機是個什么玩意兒，可能在哪里，耳邊就響起另一個聲音：
“這里不是出云的首都嗎？”
“怎么指揮官是個米國人？”
“米國人可以代表全人類嗎？”
另一位女玩家也捏著鼻子走進房間，看清窗外的情況后大吃一驚，上來就是三連問。
許夢輕輕一笑：“在出云，米國大兵當老大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嗎？”那女玩家平日里顯然不怎么參與鍵政，連這最基礎的鍵政笑話都不了解。
許夢于是不再展開話題——當然，這跟他正在直播也有關系。
再說下去，筑夢在出云的用戶恐怕要破防了。
“別在意這個了，快跑吧！”
“看到系統提示了吧？再不快點找，咱們就要挨炸了。”
許夢搖搖頭，順著側門迅速離開。
“姐姐再見！”小夢頂著金魚缸，跟兩位女玩家招手告別后迅速跟上。
那兩人這才如夢方醒，迅速行動起來。
一個直奔另一道側門，另一個卻下意識去追小夢。
兩人又愣了一下，舉起拳頭遙遙猜拳，追小夢的姑娘才不甘心地掉頭，跟著隊友走另一邊。
幽鬼也終于清醒過來，繼續追殺。
不過當他沖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卻突然注意到飛船之外的士兵。
下一刻，存活的8位玩家眼前，同時閃過一段畫面——
怪物仰頭嘶吼一聲，咆哮著一頭撞向落地窗。
下一刻，它沒有任何阻礙地穿過玻璃，沖入外面的十字路口，殺向近處的指揮官和人群。
接下來是長達十幾秒、徹頭徹尾的屠殺。
面對一個肉眼看不到、常規武器也打不中的敵人，出云和米國的士兵完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驚慌之下射出的子彈，除了對自己人造成殺傷，沒有任何實際效果。
飛船之內的星野，心情復雜地看著這一幕。
他還只是心情復雜。
他在[死亡之路]上認識的新朋友[Haki]正在直播，那才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面對著直播間呼嘯而來的問號，一向麻利的嘴皮子也突然卡住。
他也一腦門問號呢！
幽鬼在人群里穿梭、瘋狂屠殺大兵，眼看就要把人殺光之際，卻又突然回頭看向飛船內部。
在短暫的猶豫后，又穿過玻璃回到飛船之內。
這短暫的視覺變化隨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聽到飛船里傳來的噪音——那是維修能源節點犯錯時發出的噪聲。
于是大家立刻明白過來：
怪物這是被泄露的能源誘惑，這才停止殺戮返回。
Haki和星野正在研究一雙鞋底帶有磁力的靴子，周圍并沒有能源節點，很清楚自己是安全的。
松一口氣的同時，Haki忍不住吐槽：“這……算彩蛋嗎？”
“應該算？”星野也不太確定。
“有人在澀谷嗎？”Haki又問，“拜托告訴我那里一切正常，沒有外星人。”
直播間的網友很快告訴他們：澀谷一切如常。
兩人這才松一口氣，繼續玩游戲。
“東京的士兵為什么被米國大兵指揮”這個話題不好公開談，只能聊游戲里的事情——
“應答機怎么找？”
“最高級別的武力回應，指的是什么？”
星野心中有些不妙的預感，一時間眼皮狂跳。
他又想到了去年在科隆游戲展上的經歷。
當初《戰爭之王》在科隆游戲展上的試玩，就是出云士兵當反派，還曾經在互聯網上掀起不小的波瀾。
現在時隔一年，許夢又要開始了嗎？
至于最高級別的武力回應……
“說到人類知名度最高、殺傷力最強的武器，你能想到什么？”星野反問。
Haki愣了一下。
好一會兒才愣愣開口吐出一個字來：
“……啊？”
他難以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核彈？”
“他們……想在東京扔下一顆核彈？？？”
兩人同時頭皮發麻。
但星野又抱著些微的希望，覺得應該不可能。
——今時不同往日。
當初筑夢還只是一家有新奇想法和小眾技術的小公司，雖然打算在全世界賣游戲，但本質上還是一家夏國公司。
制作游戲也是服務夏國玩家為主，最多再考慮一下歐美。
不在乎出云市場也能理解。
可現在筑夢已經是不折不扣的跨國巨頭。
而一家正規的跨國巨頭，應該有嚴謹的業務規劃、公關評估和放眼全球的胸襟。
沒道理給自己的用戶上眼藥。
雖然是這樣想著，星野卻不敢耽誤：“這應該是為了給我們一些緊迫感。”
“支線任務嘛！只要找到應答機，完成任務，應該就不會被轟炸。”
“走走走，咱們快去找應答機。”
“哦，好。”Haki連忙跟上。
兩人顧不上多想，穿上靴子匆匆開始搜索。
此時，5分鐘的倒計時已經只剩下4分11秒。
星野和Haki忙起來的時候，其他玩家也在行動。
有人被看不到的怪物追著跑，有人四處找窗戶想看看所謂的“外界”是什么情況，當然，也有人同樣在急匆匆地找應答機。
方爍和張思明兩個人，比許夢更早一步看到飛船之外的情況。
只是在支線任務出現前，他們都以為跟教學關的木星一樣，外面的街景只是游戲區域之外的場景貼圖，并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既然支線任務跳了出來，那情況自然不同。
他們想都不想就放下手上的事情，開始尋找應答機。
兩人都是游戲領域的佼佼者，全力以赴行動起來，效率可比不緊不慢的許夢，和沒頭蒼蠅一樣的星野、Haki要快得多。
方爍思路非常清晰：“只給5分鐘，說明這東西很可能距離我們不遠。”
“至少也是離現在幸存的玩家不遠，不然根本來不及。”
“我們分頭行動，一人一邊。”
兩人放下武器和搜刮的戰利品輕裝簡行，開始快速搜索周邊，就連之前已經檢查過的房間也重搜一遍。
兩人直播間的水友們，態度卻不是很積極：
“拜托，那可是東京哎！”
“B哥別這么著急，炸就炸了，咱們是宇宙飛船，不怕炸！”
“不是，真的沒人想看核爆東京嗎？”
“雖然我知道這是系統任務，但是你們不能犧牲自己、娛樂一下大家嗎？”
“我要看東京上空升起蘑菇云，給看就上艦、刷火箭！不給看就取關！”
“這游戲怎么還不正式發售！我好想玩啊啊啊！”
方爍和張思明倆人爭分奪秒，暫時沒顧上看彈幕。
他們的專注，很快就得到回報——
“這邊！”張思明吆喝一嗓子。
“來了來了。”方爍匆匆趕過來，看到張思明面前擺著一個造型有點像古早的座機，卻有著全息顯示器的設備。
“就這個？”
“系統是這么提示的。”張思明點點頭，指了指閃爍的紅燈和紅燈邊上的紅色按鈕，“你接我接？”
“你接！”方爍毫不猶豫。
張思明也不墨跡，果斷按下按鈕。
“滋滋啦啦”的電流噪音，直接在飛船廣播中響起。
接著是張思明的聲音：
“喂？有人嗎？”
“怎么沒聲兒啊？不會是被怪物給殺光了吧？這么菜的嗎？”方爍打岔的聲音也在廣播中響起。
靜止兩秒后，里面終于響起第三人的聲音：
“地球人？？夏國人？！”
飛船外面，新上任的指揮官聲音中滿是驚訝。
“沒錯，這地方已經被我們拿下，現在我正式通知你：這艘飛船現在姓夏了！”張思明滿嘴跑火車。
不過為順利推進任務，奈特·沃克有意沒給《深空殘響》的NPC分配太多智力。
所以指揮官的話語導向是固定的：“那你們為什么要襲擊東京？你們知不知道，這是戰爭行為！”
“額……”張思明就隨口一說，真沒想這么多。
但方爍才不慣著NPC：“爺撞的就是東京，不服氣？不服氣你來咬我啊！”
“你們以為，躲在這個殼子里就絕對安全嗎？”NPC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壓抑，“核潛艇已經輸入坐標，核彈已經準備就緒，大當量的核彈足以摧毀整個東京！”
“那又如何？整個東京一千多萬人，你們敢炸嗎？”方爍有恃無恐。
NPC沉默數秒。
然后才緩緩說道：“為了世界的和平，我們已經摧毀過出云兩座城市。”
“現在你問我們敢不敢炸東京？”
“讓我來告訴你：我們的決心從未動搖！”
“為了全人類的利益，不要說是東京一座城市，就是將整個出云沉入大海，我們也在所不惜！”
“我勸你們立刻開啟艙門——或至少表現出愿意合作的態度來，不然就等著迎接毀滅與死亡！”
方爍和張思明聞言也沉默下來。
這一刻，他們和對面的NPC頗有點惺惺相惜……
但——
“有種就來！”
“讓我看看你們的核彈猛，還是我們的飛船硬！”
“是男人就把你們的核彈全砸過來！”
“爺們用臉接給你看！”
方爍氣勢十足。
對面氣得當場掛斷通訊。
而張思明，從剛才開始，就一副滿臉茫然的樣子。
看到方爍終于說完，才緩緩問道：“我們一開始……就是這么打算的嗎？不是為了解除誤會、避免核彈爆炸嗎？”
“啊？”方爍眨眨眼，有些吃驚。
“你這個意思啊？”
“那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要不我們再撥回去？”
張思明有點為難地搖搖頭：“算了，你都放過狠話了，再打回去多丟面子啊。”
“這個……”
方爍剛打算說沒事，就看到張思明臉上為難的表情迅速變成興奮。
還躍躍欲試地說：“走，咱們回之前那里，那地方位置高、視角好，應該能看個全景！”
“啊？”這下換方爍愣住了。
“接下來，我們不是應該快點維修能源節點，在核彈爆炸之前撤離嗎？”
“走什么走！”張思明果斷搖頭。
“可以近距離感受核彈爆炸，爆炸地點還是……死也值了好吧？！”
看到張思明興奮的樣子，方爍和水友們立刻反應過來：
“差點忘記了，死媽笑還是現役職業選手，不能亂說話來著。”
“笑死！臉都快笑裂了，還說什么之前想和解……”
“方爍你干得好啊！快去前排觀景位，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兩人回去撿起扔下的武器，掉頭就往樓上去。
至于那些戰利品……
之后多半要死在這里，裝備都帶不回去，掉這里還是掉樓上都一樣。
星野和Haki聽著廣播中張思明、方爍和NPC指揮官的對話，腦袋上全是問號。
這時候Haki的直播間里，觀眾們幾乎要鬧翻天。
一半的人在罵方爍和米國NPC，另一半人則在催促他們快找個好角度，近距離欣賞核爆……
出云的社會原子化程度非常之深。
歷史啊、家國啊之類的宏觀敘事，很多人根本不在乎。
什么，你說我們國家以前被核彈炸過？
炸得又不是我。
關我什么事？
很多觀眾都抱著這種心態，不僅不生氣，還興致勃勃地想看爆炸。
包括那兩位女玩家，也停下逃跑，原路返回窗口位置，安靜地等著核彈掉下來。
唯有許夢，著實是滿頭問號——
“這不對啊朋友們！”
“這不對啊！”
他顧不上什么劇透不劇透，當即解釋起來：
“開發組安排的劇情，應該是在核彈的威脅下，大家為拯救飛船內的自己和飛船外上千萬人的生命，竭盡全力在倒計時結束前修復能源和引擎，讓飛船再次躍遷離開。”
“在這個過程中，大家還要齊心協力跟怪物斗智斗勇，五分鐘一次回應外界通訊，還有可能的叛徒和勾心斗角……”
“多精彩的劇情啊！”
他不甘心地說。
“現在這樣……直接挑釁NPC，然后坐著不動、擺爛等核爆是幾個意思？？”
“你們這么搞，開發組會哭的啊！”
直播間的水友們一點也不心疼開發組，反而狂笑不止：
“哈哈哈，本來就很搞笑，現在更搞笑了！”
“東京核爆——開心程度100，開發組崩潰，開心程度10000！哈哈哈，太精彩了許老板！”
“許老板，請務必找個好角度！”
全場只有小夢安慰許夢：“他們不干，我們干嘛！小夢也來幫忙！”
“哎……”許夢無奈地嘆息一聲。
“算了，活太多，一兩個人來不及的。”
“找個好地方，和大家一起看煙花吧……”
意識到無力回天后，許夢直接擺爛，拉著小夢也找到一個靠窗位置坐下等待。
沒等多久，天空中便亮起六顆明亮的流星。
此時外面正是日落時分，導彈尾跡中的塵埃反射著陽光，形成肉眼可見的錐形光柱。
那光柱移動速度極快，不過數秒便掠過天空。
等待中的幾人甚至沒來得及低頭，無窮無盡的光和熱便在眼前爆發！
毀滅與死亡，就此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