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閆懷文身先士卒,護城軍氣勢如虹。
在將河岸邊的北戎清空之后,立時便去解救被圍的箭塔。
小安村的人一見到秀才公,像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渾身又充滿了力量。
戚四便是如此。
他已滿身鮮血,肚子空空,渾身疲憊。
見到閆懷文帶著援軍回村,心中頓時涌出一股暖意,大喝一聲,一棍子將面前的北戎全都掃開,拿出小二給自己的肉干,兇狠的咬著。
閆玉輕巧的縱跳在木筏上。
她身體輕,又久經訓練,這點晃動對她來說不算什么。
一邊往東箭塔跑,一邊對河中的眾人喊著:“羅大伯,你們快些出來點火暖和暖和……”
羅大幾人慢慢往岸上走,身體一出水,那冷風像是要一口氣鉆進骨頭里,一行人渾身打著哆嗦,心里卻是火熱。
村子,保住了!
閆玉趕到的時候,閆懷文正在和胡大相互配合,射殺北戎。
兩人像是在比賽似的,一箭一個,一箭一個,看誰射的更快,射得更多。
閆玉還來不及欣賞她大伯的英姿,便看到她戚四叔,那鐵塔一般的漢子,渾身是血,歪倒在箭塔入口。
箭塔里面的人一時之間竟是拖不動他,沖出來幾個人頂替戚四守住入口,剩下的幾人一點一點將戚四往里拽。
一股熔漿血一直頂到天靈蓋。
不斷突突她,想要破顱而出!
閆玉身前身后看,終于找到一根棍子,拾起來握在手里。
小豹子一般沖過去。
棍子就是她的打狗棒!
掃走路上所有的擋路狗!
“你們這幫土匪,強盜,混蛋,王八蛋!”她咬緊牙關,深覺自己罵人的詞匯貴乏。
便一改風格。
“你們這些土雞瓦狗!”
閆玉發泄似的大喊。
“擋我者死!”
她兇狠的將木棍砸在前路上的每一個北戎身上,不是抽腰就是斷腿,硬生生砸出一條路來!
“戚四叔!”閆玉痛呼。
看清了戚四叔的樣子,她心痛的無法呼吸。
自責、內疚、一瞬間涌上心頭。
閆玉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她想知道戚四叔怎么樣了?是不是……
心里又怕的要命。
不敢問,不敢碰。
整個人僵在那里。
戚四睜開眼皮,看到小二好好的,扯出一個和往常一樣,看起來有些憨的笑。
閆玉哇的一聲哭出來,眼淚鼻涕齊出。
“戚四叔,嗚嗚嗚!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哇啊啊啊……我去打死那幫混蛋,打死他們!嗚嗚嗚……”
戚四努力撐著坐起來。
從懷里掏了掏,遺憾的住了手。
沒有肉干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好餓……
“小二。”戚四說的很慢:“你別急,等戚四叔墊墊肚子,咱們去打死他們!”
語氣堅定又認真。
明明像是哄孩子的話,可閆玉知道,戚四叔不是哄她。
戚家三位叔伯單純憨厚,他們慣著她,縱著她,對他們家掏心掏肺直不愣登的好。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人!
閆玉哭得更兇了,稀里嘩啦!
給自己的小臉抹成一張臉譜,黑一塊灰一塊……
戚四手足無措的哄著。
“小二,不吃也行,戚四叔不餓,咱們這就去!”
閆玉哭的直打嗝。
一邊哭一邊往外掏她的存貨。
“戚四叔給你吃,我家還有,你使勁吃,吃的飽飽的!”
她將肉干一股腦塞過去,然后和周圍的村人一起檢查戚四叔的傷處。
后背沒有傷,刀傷都在前面,胳膊腿上都有。
有的深有的淺,太多了,難怪戚四叔像個血人。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淚咽回去。
“我去找戚五叔過來幫忙。”
傷口要盡快處理,得趕緊將戚四叔送到崔郎中那。
戚四叔這個體格,好幾個人才能抬動,眼下又沒有擔架,找戚五叔來背是最快的法子。
閆玉剛出箭塔,抬眼便看到大伯。
以及……一地北戎的尸體。
大伯身后是一群呼哧帶喘的護城軍,有的身上還掛了彩。
再看她大伯,長身玉立,單手持弓,衣袂翩翩,如謫仙人。
“你戚四叔如何?”
“全身都是傷。”閆玉咬著嘴:“血流了不少,也不知還有沒有沒查到的傷處,我正要去找戚五叔,背他去崔郎中那看看。”
閆懷文松了一口氣。
剛剛小二在里面喊的太慘,還能聽到她嚎得震天響的哭聲,他還以為……
性命無憂,便是萬幸!
“小二,虎踞不會輕點狼煙,我要盡快帶人趕過去。”閆懷文遠眺西北,眉宇間一縷憂色。
“我也去,大伯,帶我去吧!”閆玉請求道。
“你留下,安頓村中。”閆懷文想要伸手摸摸小二的頭,剛抬到半空,頓了頓,十分自然的將手中的長弓倒手,順勢放下,用衣袖掩住。
“聽話,咱家此時不能沒有主事之人。
此戰,有部分北戎逃離,未能盡數剿滅,需嚴加防范,不可松懈。
大石橋處護城軍已將火撲滅,最好有人留待橋邊,一防北戎再次作亂,二則為府城軍引路,道明情況……”
“小二。”
閆懷文放輕了聲音,低頭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做的很好……大伯心中,甚是歡喜。”
閆玉縱使再擔心她爹,也知道虎踞的情況不似村中,僅憑一人之力,做不了什么。
更何況,村里頭,真的離不開她。
滿村的人眼巴巴的看著她,事事都想讓她拿主意,連村老爺爺們都是如此。
想想受傷的叔伯們,尤其是戚四叔,她說不出要去虎踞的話。
只得打起精神一件一件安排,心里想著快些弄好,她就可以脫身了。
村里的糧食被北戎禍害了些。
好在他們沒能帶走,這點損失就不算啥。
閆玉安排了人輪流在箭塔上值守。
又讓村里的嬸娘在大石頭支起了大鍋,熬粥分予眾人。
中心堆著火堆,火燒的旺旺的。
村里人團團圍坐,誰也不回家。
好像只有這樣彼此倚靠,他們心里才會安寧。
閆玉嘆了口氣,這才曉得為何大伯說家里不能沒有主事的人。
她娘勞累一夜,受不住,回屋休息了。
大丫姐要照顧一個孕婦,一個又被嚇病了的小女娃……
能出面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