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不好嗎?自然是好的,這是一份難得的機遇,世子心善,不愿貪圖小安村的功勞,不然的話,只給一份賞銀便可了結。
有了官身,便改了門庭,以后境遇大不相同。
閆玉們心自問,換了是她,會不會選擇去軍中當一小旗?
大概會的。
可惜,軍中不要女子,不然她真的不介意過去大展拳腳。
北戎其實也沒那么可怕,用對了方法,想殺他們并不算難。
但她這般想,不代表小安村人也這般想。
多少人懼怕走出這一步,他們頭上的天,只有所見的這一塊。
村里的漢子們找到眼睛又紅又腫的閆老二,說出他們的決定。
閆老二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們咋想的。
“你們給我說說,都和家里咋商量的,咋都不愿意去?”
胡二:“閆二哥,當官是好,可不得離家么?咱房子蓋好,地也整出來了,明年開春給種上糧食,農閑進山打獵挖藥,有肉吃也能有點進項……咱大伙拼命護住村子,不就為過這熱乎的日子么,老婆孩子熱炕頭,你忘了,還是你經常念叨的……”
閆老二:賴我嘍?
王大郎:“咱認真商議啦,連家里兩個崽子都沒落下,都問了,咱想的是這小旗啥的不能白當吧,人家給俸祿銀子就跟拿工錢一樣,得給人出力,命賣給人家,以后再往上走,當更大的官,咱不敢想,就是琢磨家里有老有小,不能離了咱,地里的活誰干?以后北戎再來,光靠那群小崽子哪夠,沒有他們老子在下面給他們兜著,就憑他們,護得住咱村子嗎?!”
閆老二有些明白了。
羅二一貫是個話少的,今日也開了口:“咱都不想離開村子,就算要賣命,也是為爹娘哥哥侄兒賣命,旁的人……咱,咱顧不上那些。”
宋家的大女婿也道:“按人頭給咱賞銀就不孬,咱不求旁的,就想過安穩日子,要是世子不高興……那,咱少要點,不用二兩,一個人頭一兩就成。”
閆老二:……
這賬不是這么算。
不過他也算明白大家伙的心意了,想著再去戚大他們問問。
戚大和戚五兩個忙著給各家做門板,之前聽了一耳朵,他倆也沒心思,就在自家院里干活,甩開膀子干得正歡。
聽了閆老二的來意。
戚大憨憨一笑:“咱要在家照顧老娘,多掙錢養活她們娘幾個。”
還有兩個弟弟的親事,他當大哥的心里都記著。
戚五更是實誠:“閆二哥,我也不去,我要跟閆二哥燒炭獵豬做香胰子掙錢。
康老頭都和咱們說了,去當了這個官,老也不能回家,地咋整,活誰干,再說,閆二哥你分咱家那老些銀子,比那官掙得還多。”
他們也不傻,才不去。
閆老二又進屋看了戚四。
戚四也是一個調調:“閆二哥,我不去。”
和小二咱倆都說好了,可惜是個秘密,不能告訴你,等我好了,咱倆就去北戎那邊搶牛羊。
閆老二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康老頭。
等他出去之后,康老婆子小聲道:“那個閆二剛剛看你,定是察覺到了,你管這閑事作甚,去軍中任職有什么不好,這戚家的三個哥兒都是心實好說話的,日后若是能往上升到總旗,咱們說不準還能求到人家頭上。”
康老頭搖頭:“我這就是在為咱們家打算。”
“那你說說,我聽聽你的理。”老婆子道。
康老頭卻是怎么也不肯說。
“……大家伙就是這么個意思,大哥你看,咱光拿銀子得了,那軍功愛記誰頭上記誰頭上,咱不眼饞,也保準不會往外頭說。”
閆懷文乃至閆玉都沒有想到,鄉親們扛住了當官拿俸銀的誘惑,竟是一個都不想去。
換源app,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 閆懷文詫異之余,緩聲道:“虎踞護城軍損失慘重,若我所料不差,明年春上或許會征兵役,征召入伍只能是最低等的小卒,若軍中有人打點,境遇大不相同。”
“嘶!兵役!”閆老二急聲道:“大哥你咋不早說,他們要是知道還有這事,咋會一個個推三阻四的不想去,說啥咱也得去啊!”
朝中有人好做官,軍中有人好當兵。
這道理都是一樣的。
閆懷文輕聲道:“只是猜測,做不得準。”
閆玉偷偷看了眼大伯,心道:騙鬼。
大伯是擔心村里的叔伯爭搶著要去,才會將此事瞞下吧,誰會想到,她的這些叔伯們一個個竟如此胸無大志,只想著種地種地,對了,還有老婆孩子和熱乎乎的炕頭。
“那我得再去和他們說說。”閆老二火急火燎的走了。
“小二,你是不是對世子瞞下了竹弩一事?”閆懷文突然問道。
閆玉跟自家大伯肯定要說實話。
“也不算瞞,就是沒多說,咱們手上正好也有不少從北戎那得來的長弓……”閆玉笑嘻嘻說道。
閆懷文淺淺的勾起唇角,搖了搖頭,將衣袖挽起,給她看已經包扎好的右手。
“大伯,你受傷了?”她驚呼道,立時反應過來:“可是拉弓受的傷?怪不得我聞到一股藥味,我還以為……”
還以為是官衙外傷者多,大伯在內辦公染上的。
“你看我這傷處,和你讓胡大、胡二偽裝的有何不同?”閆懷文微笑著問道。
閆玉瞪大了眼睛。
“大伯,你看出來了?什么時候?很明顯嗎?”她小心的握著大伯的手左看右看。
要是不被大伯點出來,她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不過現在這么一提起,別說,是有點不一樣。
“世子看不出來吧……”閆玉心存僥幸,誰能像她家大伯似的,千年的狐貍成了精,啥都瞞不過他。
“這位世子自小習武,我都能看出,他為何看不出,只是不愿點出,不和你這小兒計較。”他的目光落在那位端坐在村人之中怡然自樂的世子身上。
“你看他身上那套盔甲。”閆懷文微微瞇起眼睛,慢聲道:“是軍中最重的鐵甲,鐵石不曾精煉,唯有加厚方可抵御強擊,分量可不一般,尋常士卒穿戴兩三個時辰都挨不住,他應是一直未曾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