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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秀才頭名

  院考兩場。

  中規中矩的貼經之后,考生們再次迎來了關州獨有的策論題。

  題目問的還是應對寒冬之法。

  從縣試、府試再到今日的院試。

  考題與往年大相徑庭。

  所傳遞的信息都足以讓每個考生領會這次提前三試的意圖。

  每個人看到題目的那一刻,都只覺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有關寒災應對之策,他們亦有所準備。

  有人盛贊王府之決策,而后在其中幾處實施細節上,稍作改動。

  有人以小見大,建議將永寧之政擴散至各城,又結合所學所知,因地制宜。

  眾言紛紛。

  一書胸中抱負!

  所有人都覺得此次策論在旁標注不限制此點實在太棒了!

  閆老二也是如此作想。

  天知道縮改文章有多難,他那么精華的卷子,被迫改的平平無奇,都顯示不出他難得的高光文采!

  看看這類題目,不就是讓人出主意么,既然是出主意還限制做什么,不是越多越好么!

  閆老二不是愁沒什么可寫,他是煩惱想寫的太多……

  院試一過,今年的生員即將新鮮出爐。

  龐知府這一次不是主考。

  此次院試由學政親自主持,他只是陪座,共同閱卷,以示公正。

  照舊巡視考場。

  龐大人不意外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考生。

  依舊是頭也不抬,筆走游龍。

  紙用了一張又一張……

  他站著看了一會,見那考生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龐知府心道難怪這次王爺特意叮囑,考試過后便將正卷與草稿一同送到他那。

  別說王爺好奇,連他也好奇的不行。

  到底是寫了什么?

  比之上次作答如何?

  “哈哈哈哈!”桌案后面傳來英王疏朗的笑聲:“這個閆懷安,可太有趣了!”

  “你看看,你看看,這都是他的草稿,別人就一張兩張,他竟有十張!

  聽龐知府所言,要不是覺得時間不夠用了,他還能再寫。

  他怎么這么多話?

  呃,偏偏還都說的不錯,雖直白了些,倒是言之有物,不似其他書生,空泛的很。”

  王德善一邊整理其他試卷,一邊笑道:“這個閆二啊,就是話多,嘴巴停不下來,人也愛操心,家里頭村里頭,沒有他不管的事,村里頭大事小情也都愛上他家去問,一來二去的,算是小安村里見世面多的,和他說什么,都能聊上幾句……

  就是讀書不太成,被他兄長硬壓著學了十余年才有今日。”

  英王詫異道:“學了十余年?”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草稿,道:“那還真不是塊讀書的材料。”

  “可不,要不是您這次想取實干之材,這閆二都考不到院試,能過府試就不錯了。”王德善細聲細氣道。

  “王德善,你說伱也不是邀名之人,怎還大公無私起來啦?這閆懷安的文章,樸實無華,本王問什么,他就答什么,見過的聽過的自己琢磨想的……不管能不能成,他確實是努力在想怎么能讓關州的百姓順利度過此次寒災,其心……誠摯。”

  王德善“哎呦”一聲。

  “還是王爺您慧眼識人,老奴一開始看這閆二啊,就覺得和那些想和老奴攀關系的老鄉不一樣,怪道呢,還是王爺您學問高深,會形容,可不是么,一家子都誠心,實在,真摯……小二更是……”

  “本王再好好看看。”英王就是故意打斷他,這個王德善,總是變著法的夸他干孫,實在可恨。

  “冬日也可伐木,當選身強力健之人……”

  “可去海中捕魚,海水不會上凍,冬日捕魚雖不易,可也是一個法子……”

  “建造暖房,冬日種菜?這……成本太高了吧?咦?竟能種蘑菇?王德善,你可曾聽說有人種過蘑菇?”

  王德善小聲道:“老奴倒是知曉閆家專門辟了一間屋子在試種,就是不知成沒成。”

  “既然敢寫,應該是有幾分把握,不過蘑菇雖比菜蔬略貴,可若是以暖房栽種……”英王搖搖頭。

  不劃算。

  “嚯,還是要去北戎,就惦記人家的牛羊……嗯,還分析的頭頭是道,說北戎更難熬酷寒,凍死凍傷者更多,缺醫少藥,身弱者很難挺過,多亡于此次寒冬,牛羊防護不及也多有被凍死……瞧瞧這寫的,好像他親見似的。”

  英王繼續從滿紙“慷慨激昂”的白話中找尋有用的建議。

  他看的是草稿,正卷反而興趣缺缺。

  誰不愛看呢,這么有意思的文章。

  “虎踞的民團已經招募了嗎?本以為會是開春之后,哦,原來是進山揀……肉?哈哈哈哈,這個閆懷安,真是直白,對,就是揀肉,有意思!”

  王德善瞇了瞇眼,小二次次都來說民團之事,他一開始沒注意,聽得多了也大概曉得了這孩子的心思。

  不過這件事,他壓下了沒有和王爺說。

  府試是恰逢其會,院試若為之,太過刻意,反而不美。

  英王逐漸看的上頭。

  寫的雖白,可更易看懂看通,又不限制,又是草稿之故,閆老二簡直放飛自我,滿篇所寫,如同有人在面前絮絮叨叨。

  一會說東,一會說西。

  不過閆老二記得閨女的話,民團的事寫的尤其細致。

  怎么給人招來,直接帶進山區,然后滿山揀肉,進山前后都熬熱湯暖和身子,免得生病,野物扒下來的皮毛,都硝好了給民團做衣裳,武器啥的暫時都是棍子,遇到個頭大的猛獸比較危險,不過仗著人多,一吆喝,大家伙也是敢上的。

  又說起硝皮子費事又費時不說,沒有北戎那邊養的羊好,那羊皮才是真暖和,毛長,又卷卷,厚實,一整張差不多就能做一件,不用再拼再縫。

  總之,他覺得羊皮襖最好,十分推崇。

  英王不禁又笑道:“又來又來,總是夾帶私貨,就是和北戎過不去了。”

  王德善輕聲道:“虎踞城破時,閆二就在城中,還救下田大人,田大人感懷其恩義,收了他做學生,一直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王爺應該還記得這層關系,不過該提醒的他還是要提醒。

  提起虎踞城破,英王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

  “冬日出兵……”他難下決心啊!

  別看他封邑關州,坐鎮一方。

  可提前童子試是一回事,出征北戎又是一回事。

  前者,無關大局,只關州迫切取材才便宜之行事。

  后者,調動邊軍,大舉出征,無皇令豈敢輕言!

  便是他也覺得北戎今冬應是險度,是征伐良機。

  可既無上命,又無糧草……

  關州一地受災百姓甚廣,他還行征戰之舉,于上于下,都難以交待啊!

  “這上面寫,民團的兵營是砌的冰屋?本王倒是好奇,這冰屋真能住人?”英王點了點草稿,思索片刻道:“王德善,院試張榜之后,將這閆懷安喊來,本王要見一見。”

  王德善半晌沒有應聲。

  英王疑惑的抬頭,就見他的王總管一臉局促不安。

  “可有什么不妥?”英王問道。

  王德善擦了擦莫須有的汗,尖著嗓子道:“王爺,老奴和您請罪,老奴私心辦了一件糊涂事,這閆懷安……閆二,就是小二她爹……一直在咱們府上,應著差呢……”

  英王稍稍睜大眼睛。

  “你是說,閆懷安既要準備應考,又在府中當差?”

  王德善左顧言它,避重就輕:“之前府中……去了好些人,世子妃主持賑災這么大的事,老奴不敢不上心,就怕哪里不周全,也怕……再有有心之人蒙混進來。

  這一時之間,也想不到知根知底又能辦事的,只好從信得過的人里找,小二是老奴干孫,他們一家的品性老奴信得過,就……差遣了幾件事。

  真沒想到這閆二運氣這樣好,能一路考到院試,連小二都說她爹是童生之才,老奴聽的多,就信了……

  府中一直掛著他的名,這不,院試考完了,明個……人就來了。”

  英王思索片刻,緩緩點頭:“本王知曉了,這是你謹慎之故,王府的宴請上竟有北戎混入,還差點危及勉兒……日后用人,寧缺,不可不慎。”

  王德善忙應道:“王爺英明,老奴就是膽子小,想的多了些。”

  “你做事,本王一貫放心。”英王大手一揮,此事就翻篇了。

  至于閆懷安掛名當差,又沒做什么活是不是占了王府的便宜,英王表示咱大氣的很,不計較這仨瓜倆棗的。

  “對了,那只鷹哪去了?本王今早過去沒有瞧見,是換了地方?還是……那鷹真給自己餓死了?”

  英王挺喜歡小動物,貓啊狗啊的,鳥也行。

  以前也曾養過幾只,不是病死了就是老死了,后來王府收入一年不如一年,處處都要他貼補花錢,便沒了心思。

  偶然發現王德善吩咐人找出來鷹架,又調會熬鷹的師傅專門過去照顧,他表面當做不知,其實暗地里偷偷去看過好幾回。

  曉得是小二從雪地里揀回來的,他還暗暗嘀咕來著,自己怎么沒有這樣的運氣。

  鷹可不好抓。

  那頭揀回來的蒼鷹,雖說總鬧絕食,可瞧著那精氣神就和他以前見過的鷹不一樣。

  會鬧絕食,還會在自己餓得不行的時候吃食,這證明什么?證明這鷹它聰明!

  他試著靠近,那鷹每次都一副作勢要撲的樣子,實則含而不發,恐嚇意圖更甚。

  英王就更加放不下了,念念不忘。

  “那鷹也是認人,知道是小二救了它,喂它東西就吃,小二那孩子聽說它鬧絕食,心疼啦,就求老奴先給帶回家去,不過老奴和她說好了,熬鷹還是要回來,咱府上東西齊全著,再說還有樊師傅在。”王德善細聲答道。

  英王放心了,還來就好。

  他瞧瞧王德善,突然笑起來:“你這老東西,是故意的吧?讓那孩子過來住些日子,就這么稀罕?”

  王德善笑得靦腆,眼角泛起密密的細紋:“小二是老奴的干孫,以后要給老奴養老送終,時常來家住住才是應該,王爺在哪,哪就是老奴的家,老奴的家在哪,小二就該在哪……”

  “學政大人,這兩篇文章您再看看,究竟取何人頭名,還望斟酌。”龐知府好心的提點道。

  “科舉糊名便是為了選材公平、公正!龐知府此言何意?”學政立著眼睛,忿忿而視。

  糊名是不假。

  可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想知曉糊名之下的試卷是何人所寫,并不難。

  關州就這么些讀書人,出類拔萃的早已在他們心中掛了號,誰能中,誰不中,心中有數。

  別看王爺臨時出題,也大差不差。

  關州不似其他大府,學子花團錦簇的文章寫不出,務實之言,一個比一個發自肺腑。

  看字即見人。

  這兩份糊名試卷,一個是閆懷安的,一個閆向恒的。

  二人為叔侄,同科生員,將為一時佳話。

  閆向恒縣試第一,府試第一,若能院試第一,便是關州府難得一見的小三元。

  而閆懷安,畢竟年歲在那里,閱歷深厚,言之有物,王爺有所青睞也不意外,但以兩場文章論,閆向恒更勝一籌,當得頭名。

  學政大人……言辭冠冕堂皇,可行事就……

  你這個馬屁未必能拍到王爺的尊臀上啊!

  龐知府在心里嘆了口氣。

  想了想,還是再次好言相勸:“王爺……未必有那等意思,你我同在關州多年,當知王爺為人甚為務實,他在府試院試中出了最后一道策論,考較學子有之,告訴我等他想選何等樣人有之,卻不是要將朝廷舉試完全推翻,院試兩場……本府認為,還應兩場折中,取其優者為首。”

  而不是礙于王爺批注,就以他之喜好來定名次。

  那對其他學子,何其不公。

  “本官為一府學政,亦為主考,龐大人,只需做好分內事即可。”學政大人淡淡說道。

  龐知府便不再多說什么。

  小三元是有些可惜。

  可到底也只是童子試罷了,秀才頭名不頭名,又有什么關系,桂榜高掛,得中舉人,才是仕途的第一步。

  閆玉看到榜上頭名的時候都傻了!!!

  啥玩意?!

  她的眼睛莫不是被糊了?

  用手搓揉了兩下。

  定睛再看!

  頭名!頭名!還是頭名!

  她爹!閆懷安!閆老二!是頭名!

  第二就是她大哥,閆向恒的大名工工整整的寫在旁邊。

  她爹竟反超了大哥???

  “啊——”

  閆玉聽到老大一聲失聲尖叫。

  轉頭過去,不出意外,正是她爹。

  閆老二像家里那只總被容嬤嬤扼住脖子出不了聲的小公雞。

  除了最開始那一聲,再也發不出一點動靜。

  閆老二:……

  驚!懵!驚!傻!驚……臥槽!

  我……我是第一?

  “爹!你竟然考了第一!”閆玉跑過來,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大哥,你考了第二!”閆玉轉頭說道。

  閆向恒倒是松了一口氣,他其實對旁人口中的小三元很有壓力,沒拿到第一反而輕松許多。

  究其根本,是因為閆向恒一直都記得,關州府的秀才歷來好考,若是在老家齊山府,他又算得什么。

修文完畢!如果有錯別字和語句不順的地方親親們給我留言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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