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云勉穿著打補釘的薄棉衣,眉開眼笑的坐在三寶背上。
這身衣裳,還是李雪梅和村里有差不多身量孩子的人家借的。
王爺小公子沒了干凈模樣,臉上一道道的黑,是熱出了汗,他自己抹的。
王公公想給他擦也夠不著,看向他乖孫。
閆玉一邊不住叮囑小公子抓緊韁繩坐穩嘍,一邊低聲對她干爺說道:“不用擦,現在農忙,村里都是這般的埋汰孩,太干凈了反而惹眼,小公子既然住在村里,就不能像在王府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田里幫著拾草撿石頭,也不累,跑跑跳跳的,回去飯都能多吃小半碗,我瞧著他挺樂意的,干爺你看,玩得多開心。”
時云勉可不是正新鮮,牛身的高度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此時能騎在牛背上,視線立時被拔高,入眼盡是些王府見不到新奇有趣的東西,他咋能不高興,都高興的瘋了。
一路上那稚嫩清脆的笑聲就沒停過。
閆玉不時瞄兩眼將他固定在牛背上綁在他兩條小腿上的布條,就這么一路牽牛回了家。
到家之后,王府下人們很有眼力見的幫著將裝土的筐從牛車上搬下來。
見小公子被綁在牛背上,笑得小嘴都合不上,都識趣的沒提將小公子抱下來的話。
閆玉沒客氣,指揮著幾人將筐里的土倒到墻角。
抬頭問牛背上的小孩:“還去搬土不?”
“去!”小公子玩興正濃,不舍得從牛背上下來。
閆玉便道:“那你等著,我去多裝點水。”
李雪梅聽到動靜出來,見閨女還要帶那孩子出去,沒有言語,只默默地遞過去幾個洗好的梨子。
這是秋天冰儲的鮮果,小公子從王府帶來的。
除了幾筐這時節難得一見的果子,還有幾匣子蜜餞,兩罐蜂蜜,糖,幾盒做法精致的點心,和一袋子米并兩袋面。
世子妃還專門送了兩個盒子過來,一個指名給閆二娘子閆李氏,也就是李雪梅,另一個說明是府上的少爺和小姐的。
李雪梅之前忙著下地,沒時間打開,剛剛有功夫,心里好奇,便將兩個盒子打開看了看。
她的那只盒子里,裝著十幾樣銀打的頭飾。
李雪梅能認出來的梳背兒、挑心、墜子、頂簪、掩鬢,另外幾樣,原諒她見識少,認不出。
這還是在永寧城時,和許多秀才娘子來往,才曉得的。
給家里孩子的那只四層盒子,倒是不偏不倚,皆是兩支筆、硯臺和梅蘭竹菊花紋的墨條四根。
小公子在閆家暫住,王府若是給錢,便是看輕她家了,預備著吃食帶來,瞧著其中的蜂蜜糖和點心,怕是因著小公子愛吃甜的?米面送來那么多,大概是因為隨行的下人多吧。
專門送給她的首飾,以她閨女總是在家念叨的什么出手大方世子妃,財大氣粗世子妃,這一盒銀飾大抵對世子妃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卻是正合李雪梅身份能用之物。
家里四個孩子,只小二和小芽兒在村中,千初留在永寧看鋪,恒兒外出辦差未歸,世子妃一個不落,且不分大小,都送一樣的筆墨之物,家里既是給千初和小二都開了蒙,小芽兒用上也是早晚的事。
李雪梅覺得,世子妃實在是有心了。
她想了想,將兩個盒子給小二她干爺看了。
王德善只掃了一眼,便隨口道:“收著就是。”
心里熨帖的很。
小二她娘讓他來掌眼,顯是言行如一,將他當自家長輩看待。
“聽小二說,戚家兩個閨女針線做的好,我等會差人去鎮上扯些棉布,找那倆閨女幫著給小公子做幾身,里頭的,敞穿的,還有小二干活戴的那個手套,也給小公子幾兩副。”
他耐心教著李雪梅:“暫且不知王爺準備讓小公子住到何時,但咱多預備,哪怕穿用不上,也是咱盡心了不是。”
“娘,哪來的梨?”閆玉接過來便啃一口,隨即反應過來:“隨小公子送來的?”
李雪梅點頭,叮囑道:“你別顧自己吃,給小公子也吃一個,看那孩子臟的,你也不說讓他下來洗洗。”
閆玉便將剛剛給干爺說的話又和她娘說了一遍。
“臉上臟點就算了,要是吃東西喝水,你給他擦擦手,還有,別讓他只顧瘋玩,身上有汗要及時擦,省得走了汗,看他瘦的,可沒咱村孩子皮實,多動多走沒事,可你得上點心,多看著些。”
“這會我姑家忙不忙?我想讓姑父給他把把脈,看這孩子是挑食啊還是咋。”閆玉說道。
“你姑父啥水平你不知道?”李雪梅對崔郎中的醫術存疑。
“哈哈哈!王爺敢讓小公子住到咱家,他應該沒啥病,估計就是挑嘴。”閆玉嬉笑著幫自家姑父辯白了一句:“我姑父那是幫王爺看過病的,可不是一般人!”
李雪梅也笑了,這是崔郎中近來常掛在嘴邊的話。
全村就沒有不知道的。
閆玉裝好水,幾個下人已經將清空的筐重新放好在牛車上。
她娘正用濕帕子給小公子擦手。
小芽兒剛喂過,被卸貨在炕上,她干爺幫著在屋里照看。
閆玉從懷里摸出個梨子,手上微微用力,便分開兩半,遞了一半過去,道:“小公子,給,解解渴。”
讓幾個王府下人吃驚的是,平日里這不吃那不吃的小公子,用擦干凈的小手接過去,送到嘴邊咔嚓咔嚓連皮吃起來,痛快的不像話。
削皮二字被他們咽下。
“你不能多吃,半個就行。”閆玉理所當然的說道:“剩下這半個未免浪費,我幫你解決。”伴隨著節奏很快的咔嚓咔嚓,剩下半個梨子不出意外的進了閆玉的肚子。
時云勉很乖的點頭,而后小聲請求:“小二哥哥,我想喝水。”
閆玉大聲表揚:“對,就這樣,你渴了餓了就吱聲,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得說出來我才知道,下次咱們再大聲點哈!”
“中!”小公子鼓起腮幫子,給了她一個大聲。
閆玉心說,這帶孩子也沒想象中那么難么。
李雪梅心道:她閨女訓練孩子,真是有一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