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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小叔

  姐弟倆許久沒從山坡下上來,蘇言禮不放心,放下小四郎要下山去找,毛丫輕咳一聲,像是做賊一般,小聲提醒,“大人,小郡王下去找了。”

  蘇言禮這才發現,趙瀾主仆不知道什么時候不在了,毛丫小心翼翼的神情,他以為是有盧少卿與衛世子在的原因,根本沒多想。

  看到學生對女兒這么關心,他還挺欣慰,點點頭,“真是勞煩了。”

  毛丫:……

  看了眼接過蘇四郎的夫人,毛丫悄悄往后退了兩步,朝不遠處兩個貴人看了眼。

  衛世子與盧少卿年齡相仿,兩人坐在一張毯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看風景,人生難得幾回閑,很是愜意,趙瀾比他們小好幾歲,坐不住,很正常。

  毛丫又朝烤架那邊看看,范小公子正纏著花平學把式,她低頭朝小娘子下坡的地方迎過去。

  蘇若錦姐弟帶小叔、月華公主往山上爬,沒走幾步,竟看到了趙瀾下山。

  “小郡王消食?”

  雙瑞嘿嘿一笑,“是啊,公子吃的有點多了,二娘子的花都采好了?”

  蘇若錦朝小叔看過去。

  蘇言祖舉起姐弟兩人采的幾個枝子。

  雙瑞看到月華公主,連忙上前行禮,“奴才見過公主殿下。”

  趙瀾也上前行禮:“姑姑。”

  月華眉頭一動,沒想到蘇家出來燒烤,小侄子跟著一道來,還真是巧了,她并不知道今天的出行是她小侄子提議的。

  月華公主是先帝的小女兒,與晉王一母同胞,但要比晉王小好多歲,現年二十六歲,已經和離六年,昨天哥哥家的春花會,明著讓京城名流過來看花,實際上就是變相的相親會,為她擇婿,但她一個也沒看上,興意闌珊,心情不太好,今天出來散心,沒想到遇到侄子老師家的孩子。

  都行過禮了,趙瀾主仆這才望向護著蘇若錦姐弟的年輕男子。

  蘇若錦甜甜一笑,“小郡王,這是我小叔,親的。”

  趙瀾:……

  蘇言祖:……你還有不親的?

  蘇若錦昨天找花平調查自家小叔,作為上司的趙瀾現在還不知道。

  蘇言祖朝趙瀾作揖行禮,“小民見過小郡王。”

  蘇言祖有秀才功名,第一次見面,又不是正式場合,可以不行跪拜之禮。

  趙瀾點點頭,算是回應了,他示意雙瑞接過蘇家姐弟采的花枝,蘇言祖微微一笑,“小郡王客氣了,作為阿錦的親叔,這點小事是應該的。”

  雙瑞瞄了眼主人,快速退到了路邊。

  一行人繼續上坡。

  趙瀾走在姑姑身邊,兩人好像并不多親,一路都沒什么話。

  身后,‘親’叔倒像是開啟了什么開關,不停的問小侄女,在京城怎么樣啊,今天一家都來春游了嗎?

  蘇若錦回他大哥在東山書院讀書。

  蘇言祖一下子卡頓了。

  蘇若錦轉頭,一臉壞笑,一副連親兒子都沒能進國子監,你一個不熟的親弟弟就不要想了。

  蘇言祖:……

  眼見小叔整個人彌頓下來,蘇若錦小眉頭一皺,從剛才那副桃林圖來看,她小叔應當是個不拘一格、恣意人生的瀟灑公子才是,怎么會執著于進國子監,對他來說,分明是虛名才對啊!

  難道他一面恣意人生,一面營營茍茍?

  終于爬上小山頂。

  漫開花海變成了碧海晴空,蘇言祖深吸一口氣,轉眼間,又烣復了他儒雅又圓滑的瀟灑公子模樣。

  邊上,眾人見到月華公主,紛紛上前行禮,好一頓寒喧。

  寒喧完,蘇言禮才過來跟弟弟打招呼,沒想到春游一趟竟遇到嫡弟,雖然他們之間是最陌生的親人,出于禮貌,他把弟弟介紹給了在場的公子們。

  老子親娘打聽過京城哥哥的關系網,這個兩點一線生活簡單的哥哥,最大的人際關系便是他的主考老師——范大人,和晉王幼子趙瀾,平時連國子監祭酒、司業都不走動,這么些年,堪堪從九品升到八品,至今還是吏官,還沒踏進正式官員的行列。

  蘇言禮人品相貌出眾,他的弟弟也不逞多讓,雖說是從平江府剛過來的,可把他扔到京城公子哥堆里,也區分不出,分明就是皎皎一公子。

  衛世子有些好奇月華公主怎么會和蘇博士小弟一起從山下上來,但他們的身份注定了不會明面上隨意打聽,笑的一團和氣,好像什么也沒注意到似的。

  蘇言祖在人際交往方面,比蘇言禮可老練圓滑多了。

  也對,蘇家可是平江府大鄉紳,生意做的不小,不可能不與人打交道,蘇德開就一個嫡子,肯定寶貝的很,跟自我成長的蘇言禮不同,出入重要場合肯定都帶上的,早就歷練出來了。

  蘇若錦暗暗觀察,發現他小叔雖世故通于人情,但在這些官職較高的名門世家子弟面前,游刃有余沒什么諂媚,很有文人風骨。

  說句世俗意義上的話,光看為人交際,可比蘇言禮成功多了!

  話不多說,蘇言祖上來就是為填飽肚子的,作為小侄女,蘇若錦親自上陣,給她小叔烤羊肉串,沒一會兒,叔侄兩個打得火熱。

  花平看得一頭霧水,那他還要悄悄打探嗎?

  趙瀾懶懶的歪坐在小凳上,余光時不時瞄一眼那比親父子還親的場面,著實扎眼。

  蘇言禮也是納悶,怎么下個坡,跟他陌生的弟弟突然就這么熟了?

  程迎珍如臨大敵,貼到夫君身側,“阿錦她……不會被你花言巧語的弟弟給騙了吧?”

  蘇言禮:……

  轉頭看向妻子,感覺不可思議,明明是女兒一直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弟弟一直忙著吃,那來‘花言巧語’?

  程迎珍:……花言巧語不能表現為一種感覺嗎?

  蘇言祖一邊大口嚼肉,一邊忍住笑意,聽小侄女各種話術機鋒打探,羊肉串是好吃的么?

  蘇若錦發現她小叔是人精中的人精,她根本探不出任何口風,氣的不給他烤了,“把頭伸過來。”

  “啊!”干嘛要伸頭?小侄女莫不是想打他?

  “伸不伸?”

  蘇言祖看著燒得差不多的碳燼,小侄女應當不會這么心狠要毀他容吧?

  蘇若錦抱臂,一副你聽不聽話的樣子。

  不知為啥,蘇言祖內心一動,像想到了什么,恍神之間,把頭伸了過去。

  蘇若錦靠著他耳朵小聲說道,“別指望我爹給你走后門,想進國子監憑自己本事。”

  蘇言祖下意識問道,“什么本事?”

  “自己想啊!”蘇若錦白他一眼,伸出小手推開他腦袋,“再不移開,小心碳火伺候。”

  蘇言祖已經醒過神,裝著配合的模樣,“阿錦啊,你這么兇殘嗎?小心嫁不出去。”

  “誰規定一定要嫁人了,我就不能一輩子不嫁人。”

  蘇言祖對小人精侄女刮目相看,“朝庭規定女子一定要嫁人,二十不婚,就要罰錢。”

  蘇若錦:……她怎么忘了,大律法確實有這么一條。

  話不投機半句多,蘇若錦懶得理他,再次白他一眼,“在外人面前,給你面子,叫句親小叔,在內里,我可不承認,你爹你娘一上來就跟泰山一樣想壓死我們,沒門。”

  這個……

  蘇言祖確實心虛,左右而言它,“我吃飽了,多謝款待,改天請……”

  “蘇家大門太精貴,邁不起。”

  蘇言祖:……

  蘇家內部一直沒有揭破的矛盾,終于被小侄女撕開了。

  他嘆口氣,“對不起。”

  蘇若錦哼哼:“不要什么對不起,你們進京前的十年,大家都相安無事,這樣就好。”

  蘇言祖抿抿嘴,笑的有些無奈,子不言父母之過,“知道了。”

  蘇若錦明白他聽懂了,一頓羊肉串到底沒白烤,雖沒打聽到他為何非要進國子監,至少他肯做父母與長兄之間的潤滑劑,既然蘇家認準嫡子,放棄庶子,那大家就這樣相安無事便好,不要享受嫡子的天倫之樂又來剝削庶子的價值,那太無情了。

  月華公主坐在山頭最好的風景之處,一邊看花,一邊喝奶茶,整個人變得鮮活起來,不再那么死氣沉沉。

  她的大丫頭發現,殿下時不時朝那對熱絡的叔侄看過去,看著看著,竟還微笑起來,她沒感到高興,有的只是害怕,公主殿下該不會……

  大丫頭再次看向那青年郎君,他儀態端莊,面容清俊,身似行云流水,在桃林花海的映襯下,文人的浪漫擋也擋不住,充滿詩情畫意,簡直就是女人心中的白月光。

  只是那男人好像吃飽了,跟周圍的人道別,也朝公主這邊望了眼,然后低頭對他侄女說了句什么,那小侄女咚咚跑過來,甜甜的給公主行了一禮。

  “公主殿下,我小叔要回去,就不過來打擾你清靜了,望你海涵。”

  月華公主透過小娘子望向朝她微微頷首的年輕郎君,面無表情。

  蘇言祖打過招呼,轉身帶著小廝下山。

  身后,清風吹過山崗,吹落一林桃花,猶如下了一場桃花雨!

  月華怔怔的看著。

  趙瀾目光在姑姑與小娘子小叔之間轉了幾個回合,本就陰沉的臉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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