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來到現在,蘇夫人除了一句問安其余什么話也沒有,一直端著清高站在眾人目光中,晉王妃心生不喜,要不是看在兒子現在被養的面色紅潤身體極好的份上,她早就甩臉子了。
忍住不快,朝小娘子點點頭,“凌春,帶蘇夫人和小娘子去園里看花。”
“是,王妃。”
終于解脫,程迎珍心頭一松,僵硬的四肢瞬間跟著松弛下來,女兒轉身時,她差點壓倒女兒,蘇若錦機警,借著轉身的機會迅速撐住了老娘。
這一松一動之間,終于能抬腳走路。
娘倆二人跟著凌春出了正廳。
蘇夫人清高的連招呼都不打,有人給王妃上眼藥,“蘇夫人未免太清高了吧。”
月華公主作為旁觀者,倒是看出幾分,朝上眼藥的甩了個眼鋒過去,“看到一室人都穿著自己畫出的衣裳樣子,要是我,我也是清高的。”
一眾貴婦:……
她們剛想唾棄,發現月華公主從去年秋天到現在,都穿好幾回了,包括今天。
“沒想到月華認識她。”晉王妃與這個和離的小姑子一直面和心不和,今天的花會,大部分目的是為她尋二婚附馬爺。
月華微笑搖頭:“不認識。”
一眾貴婦摸不著頭腦了,不認識為何肯給她撐臉?
月華心道,她也不知道為何要給這個膽怯的連四肢都動不了的婦人撐腰,難道這就是眼緣?
一片片,一簇簇,花團錦簇,如錦如緞,粉的,白的,粉而不黛,淡而脫俗。
陽光溫和,春色滿京都,楊柳依依,桃花灼灼,陌上,綠草盈盈,和著春風的節拍,翩翩起舞,仿若訴說春的晴朗。
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穿一件暗花緋色錦袍,束著玉腰帶,登著朝靴,站在迎風臺階外,風起,有花瓣隨風飛舞,飄然而落。那粉白色的柔美,撒了人一肩。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站在那里,滿目春光都不及平陽郡王一人耀眼,端的是矜貴清冷,令人望而生畏。
不遠處,一團小娘子們挨挨擠齊,時不時偷瞄兩眼,怕是個個芳心亂竄。
蘇若錦心道,怎么沒發現這是個妖孽呢!
她帶著天真假笑上前行禮,“阿錦見過小郡王。”
趙瀾是家中常客,程迎珍自如了不少,也跟著行了一禮,“妾身見過小郡王。”
“夫人免禮。”
中二少年仿佛在一瞬之間柔和懂事了不少,少在他眼中見到那種頹廢厭世之感。
他微微一笑,“我正要去前院,等會把三郎帶過來。”
“多謝小郡王。”
趙瀾打完招呼便沿回廊去了前院。
廊旁柳樹垂下柔弱如絲的柳條,在春風吹動輕輕下搖動,微風和煦,綠柳含煙,假山邊迎春花,開的燦爛、耀人眼目。
燕子的呢喃,春光的明媚。
小娘子們個個盯著被小郡王另眼相待的蘇若錦母女倆,露出不善。
蘇若錦心道真讓人心累,拉著她娘找了一處有吳王靠的地方坐下,一邊歇氣一邊等待花會散場。
前院正廳,蘇言禮帶著蘇三郎倒是不打眼,混在一眾人中,當個小透明,直到他學生進來,他被推到了人前,少不得硬著頭皮應酬,沒幾句,趙小郡王要把三郎帶走。
蘇言禮不太放心。
趙瀾笑道,“老師放心。”
蘇三郎也不想跟在一群大人之中,連忙道:“趙哥哥肯定會照顧好我。”
這孩子……
蘇三郎高高興興的跟著趙瀾出來。
趙瀾找到蘇若錦時,她正帶著娘看園中各式春花,見到他時,她感慨一句,“要是有大片桃李杏,估計會更好看。”
王府里的花都是名貴的像什么牡丹、蘭花、海棠、茶花、玉蘭等。
“你想看?”
大片大片的桃李杏燦若云霞,簡直就是人間勝景,蘇若錦最喜歡看了。
趙瀾笑道,“明天帶你去看。”
“哪里?”蘇若錦好奇的問。
雙瑞在一邊想笑。
蘇若錦感覺到了,望了他眼,像是想到了,“月水庵后山?”
那個他們第二次遇見的地方,還鬧得不愉快。
趙瀾心虛的挪開目光,那時他叫小娘子為哭包精。
蘇若錦倒沒在意他,她心想要不要去,轉頭問她娘,“娘,今年我們還沒機會踏春,要不,明天就去看桃花?”
“不知你爹有沒有空?”
“我給老師請假。”
這事就這么定了。
不知怎么的,趙瀾跟不忙似的,一直陪著蘇三郎跟在蘇若錦母女身邊。
逛著逛著,蘇若錦不好意思道,“小郡王你自是去忙,我和三郎跟娘就在這里轉轉。”
“沒事。”
王府花會,正是各式人等走動聯絡感情的時候,怎么可能不忙,蘇若錦不相信。
趙瀾好像看懂她所想,“我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意思是有他們在前面擋著,他想干嘛就干嘛。
好吧,你是被保護的自由自在的嫡幼子,我是養家糊口的當家長姐,人跟人還真不能比。
有趙瀾全程作陪,就算有幺蛾子想撲過來,也沒機會,還真是盡興的賞了花,吃了豐盛的王府午飯,一直到下午喝完下午茶才悠悠哉哉的回去家中。
傳說中的各式宅斗戲碼完全不存在。
蘇若錦高興的道,“爹,小郡王說明天帶我們一家人去看桃花……”
剛要打斷女兒,她繼續道,“小郡王說幫你請假。”
蘇言禮:……行吧,偷得浮生半日閑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日,除了丁氏,毛丫與李秀竹等人都跟蘇家一起去月水庵附近桃林賞花,帶了各式燒烤材料以及茶點飲汁。
在城門口匯合時,看到了范晏嘉,還有兩個年紀稍大一點的世家子弟,趙瀾介紹,這是衛世子,這是盧公子。
原來就是打斷程保泰腿的衛世子,蘇若錦高興的上前行禮,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趙瀾:……
被忽略的盧公子:……
衛世子不知小娘子為何這么熱情,也是一頭懵,看向趙瀾,意思是怎么回事啊,出來春個游還附帶小娘子的?
“走吧!”趙瀾心知肚明,但他臉色不虞,真正出力的人可是他呢!
卻不能說,你說郁悶不郁悶。
一行人行了小半日才到月水庵后山,站在小山上往坡下看,真是成片成片的桃李杏林啊!跟花海一般,真是壯觀極了。
“爹,你知不知道這里有桃林啊!”
蘇言禮點頭,“知道。”還未成婚,他與妻子在這里約會過。
“那你怎么不帶我們來。”
蘇言禮:……自從生了孩子,不僅人手不夠,又沒有錢,早就忘了春光山色了。
蘇若錦讀懂了老爹的眼神,好吧,確實如此。
到這里已經是中午了,話不多說,趕緊鋪開毯子、支起烤架,先填肚子再說。
小半刻鐘后,碳火終于被引著,書同、毛丫兩人趕緊開始烤肉。
趙瀾、蘇言禮等人坐下歇歇喝口茶,相互熟悉一番,衛世子是皇城司指揮使,盧佑白是大理寺少卿,在所有人當中,他的職位最高,卻是最低調的。
蘇若錦與范晏嘉二人緩過乘車的疲倦搶了書同與毛丫的活,歡快的涮醬烤肉,風吹香氣飄的到處都是,惹得聊天的人紛紛圍過來。
盧少卿笑道:“早就聽說蘇記燒烤味道絕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有人夸,蘇若錦趕緊遞上一根燒好的羊肉串,“盧公子嘗嘗?”
盧佑白接過來吃了一口,點頭,“夠味。”
書同便把剛才烤好的一一分到幾位公子手里,幾人就站在烤架邊上,一邊聊天一邊吃,很有野趣。
幾人墊了三分饑,趙瀾接過毛涮,他竟要動手烤,這還是蘇若錦第一次看他做如此煙火氣之事。
“你會嘛,不會烤糊吧?”
趙瀾朝她哼聲,意思是,站一邊給我看著。
蘇若錦便讓了出去。
衛世子也感興趣,范晏嘉便也讓給他,還笑著說:“我是不是第一個有幸吃到衛世子親自動手烤的食物?”
還真是。
“便宜你這小子了。”
范晏嘉笑的合不攏嘴,“等遇到你家兒子時,我在他面前吹牛。”
“你這小子……”
站在如夢如幻的桃林花海前,這些名門子弟,暫時去了身份帶來的約束,個個自由自在的享受明媚春光。
或親自動手,或是累了就到毯子上坐坐,或是興致來了,跟蘇言禮對花吟詩,一片片,一簇簇,花團錦簇,如錦如緞,粉的,白的,粉而不黛,淡而脫俗,聞著淡淡的芳香,隨著心情也放飛。
吃的大半飽,蘇若錦帶著三郎往坡下去,準備摘幾枝未開的花苞枝帶回去插在梅瓶里,沒想到在桃林小亭里看到了她那個便宜小叔。
但她沒敢喊。
小亭里有一被仆從伺候著的貴婦,此人她昨天剛見過,就坐在晉王妃身側說了句‘原來是蘇夫人’的貴婦,她沒打聽這人是誰。
沒想到竟跟小叔碰到了一塊,但看情形好像不太妙,好像是貴婦要歇息,要把亭里的人趕走,從平江府來的小叔不會是個二桿子吧!
蘇若錦帶著弟弟悄悄近了幾步,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一聽這內容,便宜小叔還真是二桿子,竟然跟一個京城貴婦討論先來后到。
二桿子小叔啊,你難道沒聽過嗎?皇城腳下隨便一抓,不是王候就是貴胄,你不要小命啦!
要不要救呢?蘇若錦正在糾結,突然聽到有人叫。
“阿錦——”
呃……
蘇若錦把弟弟的頭又往灌木叢后按了按,拉起他的手就要走人。
“我看到你了。”
蘇言祖不知什么時候從小亭出來了。
蘇若錦伸頭朝小亭看過去。
“沾了你的光,我沒被人叉出來。”
“啊……”
“貴婦認出你來,放過了我。”
蘇若錦呼口氣,拍拍小心口,朝便宜小叔瞪了眼,“這里不是平江府,請收起你的自命清高吧。”
被小侄女訓,蘇言祖也沒氣,鼻子嗅了嗅:“你們在烤肉?”
又一個吃貨?
“剛到京城,你就來看花?”蘇若錦都懷疑他故意找這些風雅之地碰瓷,而且被他碰到了。
小侄女這眼神真是絕了!
蘇言祖忍不住大笑,越笑越放肆,最后竟忍不住捧腹。
便宜小叔有瘋病吧!
“哈哈……”蘇言祖差點笑出眼淚,“不笑了……不笑了……肚子真餓了,走,咱們去吃燒烤。”
還瘋得不輕。
不過她沒放過他,“說,你來這里干什么?”
“要不是說呢?”
“烤肉沒你的份。”
蘇言祖又要笑,實在是餓的沒力氣了,“受友人之托,幫他看看京城云山的桃林,順便畫副畫寄回平江府。”
真的,沒說謊?
蘇言祖朝小廝看了眼。
小廝打開手中卷軸,一副云蒸霞蔚小寫意的彩色水墨畫展現在蘇若錦面前,她驚嘆的睜開眼,“天啊,太有意境了!”
小侄女竟沒說好看?這是懂畫的,懂畫就等于懂他。
蘇言祖嬉皮笑臉一下子變得深沉。
“確實不錯。”
不知什么時候,月華公主也站到了畫作前,也不吝嗇的夸了句。
蘇言祖沒因美艷貴婦夸一句而沾沾自喜什么的,他很平淡的讓小廝收了畫,很客氣疏離的感謝了一聲,就催小侄女,他要吃燒烤。
餓死了!
蘇若錦朝貴婦行禮,“夫人,我家有燒烤,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不管喜不喜歡,結交一個人總好于得罪一個權貴。
月華笑笑,沒想到小娘子比大人懂禮,點點頭,“那就麻煩了。”
“夫人客氣。”蘇若錦攙著三郎,笑著問道,“還不知道夫人貴姓?”
“放……”仆從訓到一半,被月華制止,“趙小郡王是我侄子。”
原來是月華公主,怪不得坐在晉王妃身邊。
她連忙告罪,“阿錦失禮!”
“不知者無罪。”
“多謝公主大量。”
二人對話,蘇言祖全程走在后面,默不作聲。
蘇若錦余光瞄到時,發現他心不在焉,應當不是裝出來的吧,應當不是來碰瓷釣白富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