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華無聲嘆息,和宋淵相顧無言。
半晌,姜韶華才打起精神道:“朝廷已經派了援軍去司州,等援軍一到,戰事便會大有起色。”
宋淵低聲道:“可惜援軍年后才啟程,只盼著能早些趕到司州。”
率領援兵的宋將軍,正是宋淵伯父。叔侄兩個雖有紛爭不和,在這關鍵時候,宋淵沒任何別的念頭,一心希望宋將軍快些領兵趕到司州。
這才是真正的忠臣良將。
姜韶華道:“讓人密切留意京城,有消息立刻來稟報。”
宋淵拱手應是。
接下來數日,京城不時有消息傳來。
寶華公主一直臥病,在寢宮里養病不出。
李太后在人前說了幾句微詞,被鄭太皇太后叱責,兩宮關系緊張,影響深遠。朝堂里除了丞相黨太皇太后黨,竟又冒出一個李家。眼下李家勢力最弱,可李家是天子外家,禮部尚書李尚書是天子外祖父,一旦王丞相倒下,李尚書也有競爭丞相的實力和資格。
太和帝一邊憂慮邊關戰事,一邊為朝堂后宮復雜的人事操心,好了沒多久的龍體又有不支的趨勢,在一次小朝會中差點暈厥。不得不在昭和殿里靜養。
無人能壓制王丞相安國公,兩人在朝中幾乎撕破了臉,事事彼此針對。兩派官員斗得激烈,原本還算順暢的政務運轉,又變得拖沓冗長不順。
在這樣的情形下,鄭太皇太后為天子選了皇后和四妃一事,倒不算什么大事了。
未來的皇后是鄭氏嫡女,是鄭宸嫡親的堂妹。四妃也皆出自名門大族,分別是李氏紀氏貴女,另有兩個出身武將門第,一個是左氏女,另一個出自包家。
此次選秀,兼顧了朝堂文臣武將,平衡了幾個世家大族。唯有王家被排除在外。
天子大婚的喜日定在六月,等皇后進宮后的一個月,四妃便會陸續入宮。禮部要操持天子大婚和四妃入宮,格外忙碌。
此時已是二月末,到了春耕時節。
姜韶華在親衛營里住了一個多月,終于啟程去諸縣巡查。這都是數年來的慣例了,不必一一贅述。
值得一提的是,涌入南陽郡的流民皆被妥善安頓。南陽郡強大的武力,給了百姓們十足的安全感。沒有苛捐雜稅,沒有貪官污吏,政通人和。從北方遷入的流民,如水滴匯入江河一般迅速融入了嶄新的生活。
心情紛亂的姜韶華,在巡查酈縣后,心情頓時大為好轉:“酈縣現在到底有多少人口?”
蔡縣令在心中劃拉一下算盤,張口答道:“回郡主,年后又來了一千多流民。現在酈縣的戶籍冊上,共有六千二百三十五戶,共計有兩萬八千六十七人。”
人數是以前的三倍還多。除了源源不斷涌入的流民,這幾年里本地百姓吃飽喝足安居樂業,新出生的孩子也較諸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姜韶華失笑:“你記得倒是清楚。”
蔡縣令笑道:“流民的戶籍,都是臣親自記錄辦理的,每個月都要重新計數一回。這是最新的數據,等到下個月,或許又要多一些。”
親衛營在北方諸州郡招納流民后,會先送回南陽郡,到底安排去哪個縣城安頓,便由陳長史馮長史商議安排。
酈縣山多林多,待開墾的荒田更多,蔡縣令又是個孜孜不倦的老黃牛。陳馮兩位長史不免也有些偏心,流民都是先緊著酈縣。
人口和土地是最大的財富。有了人,才能開墾荒田種糧食,有了田地安身立命,流民的心便能迅速安定。原本貧瘠的酈縣,這幾年來因流民的不斷涌入,煥發出了燦然生機。
蔡縣令領著姜韶華看了新開墾的荒田,糧種剛種下不久,冒出了一點點綠苗。又去種了兩年的胡椒地。
“這胡椒實在是個好東西。”蔡縣令低聲笑道:“雖然種起來麻煩,采摘也辛苦,可價格十分高昂。賣去南方,能賺回大筆銀子。如今我們酈縣的百姓可是半點都不窮了,便是縣衙也富裕多了。”
和蔡縣令待在一起,確實是件愉快的事。姜韶華今日笑容就沒斷過:“縣衙既然有銀子,也該好好修繕收拾一番了。”
酈縣縣衙既破又舊。蔡縣令有了銀子,卻沒有修縣衙的打算,笑著應道:“現在司州那邊在打仗,雖說離我們南陽郡還遠,不過,臣還是打算將城墻再建得高一些。”
對百姓們來說,高大結實的城墻最為可靠。生活在城墻環繞的縣城里,格外有安全感。
南陽十四縣,最富裕的是葉縣,便是博望縣和比陽縣也比酈縣富裕得多。可外來的有些家底的百姓,都愿來酈縣安家,就是因為酈縣的城門最大,城墻最高。
這也是蔡縣令的智慧之處。他上任幾年來,一直在修城墻,一點點地修建成了如今模樣。
姜韶華贊許地看著蔡縣令:“你做得很好,比本郡主預期得好得多。”
蔡縣令呵呵一笑,干癟的臉孔舒展開來:“當日臣受郡主破格提攜任用,做了這酈縣縣令。臣當日就想著,一定要治理好酈縣,絕不辜負郡主厚望。現在也算勉強做了個合格的縣令。”
姜韶華被逗笑了:“你是南陽郡第一縣令,放眼整個大梁,也沒哪個縣令能比你強。說是大梁第一縣令也不為過。這般說話,可實在謙遜低調了。”
蔡縣令被夸得老臉都紅了,連連拱手道不敢。
一旁的陳瑾瑜笑道:“郡主每次來酈縣,心情都好得很。可見蔡縣令當差辦事用心,甚合郡主心意。郡主夸贊,蔡縣令大可坦然受之。這里沒有外人,便是有外人,看著酈縣如今光景,也得由衷贊嘆一句蔡縣令有能耐。”
就因為蔡縣令這般能干,每次姜韶華巡縣,最喜歡來酈縣。
說笑間,一匹快馬馳騁而來。一個親衛翻身躍下駿馬,秦虎接了竹筒,呈了上來。
姜韶華看了竹筒里的信,舒展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