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韶華在親衛營里住了幾日,便再次啟程動身。
劉恒昌留下一百多新兵,帶著六百親衛隨行。一人雙馬,馬蹄聲轟鳴,煙塵四起,喧囂中透出十足的安全感。
盧琮努力策馬跟上眾人,騎了半日馬,靠在樹下喝水吃干餅子的時候,盧琮忍不住問馬耀宗“郡主去年半年都在巡查,路上都是這般辛苦嗎”
馬耀宗還沒吭聲,陳瑾瑜便道“這哪里算辛苦。一日才行五十里路。郡主去年領兵急行去酈縣的時候,一日行軍百里,那才叫辛苦。”
盧琮默默看著自己暗暗顫抖的雙腿,忽然想哭一場。
如果可以重來一回,他還會來南陽郡謀求差事嗎 當然要來。之前三年就不該虛度光陰,應該好好練習騎馬射箭。也免了今日丟人出丑,連十四歲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姜韶華自然無暇關注這些。偶爾瞥一眼滿面疲憊無力的盧舍人,也沒放在心上。
想在她麾下當差做事,先要磨去原來的憊懶驕氣。要是連這點都適應不了,盧舍人還是趁早回老宅享清福吧 行路四日,終于到了酈縣。
蔡縣令早就領著眾官吏在城門外候著了。
“臣見過郡主。”蔡縣令直接跪下,恭敬地行了全禮。身后的官吏們也跟著跪了一片。
姜韶華親自伸手扶起蔡縣令“蔡縣令快快請起,諸位也都起身。”然后,笑著打趣道“這才一個多月沒見,蔡縣令又黑了許多。”
蔡縣令笑道“臣這個縣令,不習慣坐衙,幾乎天天往外跑。當然,黑也不能怪太陽曬得狠,都是天生的。”
姜韶華一笑,眾人都跟著笑起來。
城門外就是一片良田,此時已到了春耕時節。百姓們牽著牛,牛拉著新式轅犁走得又穩又快。冰凍了一整個寒冬的泥土,被轅犁翻開,露出黑色的土壤。
這便是姜韶華眼中的美景。
姜韶華看了片刻,邁步向前。在走進城門的時候,姜韶華忽然咦了一聲“城墻似比之前高了一些。”
“是,”蔡縣令迅速接過話茬“去年秋收后,臣一邊建糧倉,一邊讓人修建城墻。”
“糧倉已經全部建好了,預計要兩三年慢慢屯足糧食。修城墻不是輕省簡單的活計,不能耽擱百姓春耕農桑。臣打算,每年趁著農閑的時候修一修,將城墻加高三尺。也得花個兩三年時間。”
姜韶華目中閃過笑意,點頭贊許“蔡縣令用心了,做得好。”
就是要這樣。不能什么事都等著她這個郡主來張口指揮,要自覺主動地當差做事。這才是用心。
一個個縣令眼熱羨慕蔡縣令的好運,殊不知,是她運道好,有這樣能干肯干的臣子。
蔡縣令被夸得黑臉一紅。
一旁的主簿忙笑著接了話茬“縣令大人當差勤勉極了,事事親力親為,以身作則。年前年后修城墻,大人每日都來城門處,和百姓們一同干活。”
“臣等對大人心服口服。”縣尉拍馬屁不落人后。
姜韶華笑著瞥一眼莫縣丞“莫縣丞怎么不說話莫非心中還有不服”
莫縣丞這大半年里已經被磨平了脾氣,哪里還敢不服,忙應道“蔡縣令一心裝著百姓,整日為百姓操心忙碌,臣自問遠遠不及,對蔡縣令早就服氣了。”
“服氣就好。”姜韶華淡淡一笑“官員們同心合力,才能治理好一個縣。整日忙著勾心斗角爭鋒的人,還是趁早離開南陽郡的好。本郡主不耐也沒空閑理會,若有這等人,直接攆走。”
莫縣丞后脖頸一涼,笑容陡然真心多了“郡主請放心。臣等以蔡縣令為首,一心當差做事,絕沒有別的心思。”
姜韶華轉頭問蔡縣令“蔡縣令,莫縣丞說的可都是真的”
郡主這是當眾為他撐腰哪 蔡縣令眼眶有些發熱,點頭應是。
其實,莫縣丞暗中小動作不少。只是,主簿縣尉都站在他這個縣令一邊,縣衙里的差役也都聽他指揮。莫縣丞翻不起風浪來,如今也漸漸安分了。
這點小事,就不必說了。郡主整日為南陽郡百姓生計忙碌,他要為郡主當差分憂,不能讓郡主為他這個縣令的位置安穩與否操心。
酈縣的改變,從城外耕種,到高了一尺的城墻,再到沿途所見百姓的笑顏,便可見一斑。
姜韶華在縣衙安頓下來,對蔡縣令道“本郡主自己隨意轉轉看看,你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蔡縣令是個實在人,郡主這么說,他也就應了。
接下來幾日,果然早出晚歸,不見蹤影。
莫縣丞和主簿縣尉也各有差事忙碌。
盧舍人再一次被震驚了。
當年他在任上的時候,別說上司來巡查,就是同僚前來,那也得放下差事陪伴幾日 郡主不但不要人相陪,還換了常服,去市井閑轉,去百姓家中轉悠蔡縣令竟然也就真得不管不顧了。
南陽郡里的縣令們,原來都是這樣當差的 姜韶華在酈縣轉三日,又去了一趟黑松山。
當日扎得簡陋營寨還在,眾親衛收拾收拾便能安頓。
陳瑾瑜好奇地東張西望“郡主當日砍了幾百個土匪,尸首都埋了嗎”
姜韶華笑著嗯一聲,伸手指了遠處的一個大土堆“都埋在那邊了。那一圈的樹木,都長得格外茂盛了。”
陳瑾瑜咯咯笑起來。
盧琮全身打了個寒顫。
馬耀宗關切地低聲問一句“盧舍人怎么了莫非是哪里不舒服”
盧琮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好得很。對了,陳舍人說的幾百土匪,是怎么回事”
馬耀宗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回郡主剿匪。
什么砍了所有土匪頭顱,什么曝尸十日,聽得盧琮臉孔泛白,冷汗直流。
姜韶華也不阻止,笑吟吟的看著馬舍人給盧舍人下馬威。
“郡主,進山采藥的百姓已經聚齊了。”秦虎孟三寶一同來稟報“蔡縣令也來了。請問郡主何時動身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