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塵一下就明白了來人是誰。
她只覺他周身散發著凜冽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完了完了,被冷面閻王抓了個現行。”她嘟嘟囔囔一臉做賊心虛,正在想編個什么理由搪塞過去,卻聽得綠茶嬌滴滴開口了。
“汀風哥哥,你是知道我受傷,特意來接人家的嗎?”
啥?!這綠茶管冷面閻王叫giegie?完了,我不會這么寸,撞到這個渣男的狐妹子槍口上了吧……宋微塵覺得自己就是一條人間小苦瓜。
“咳,司塵大人,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子,對不住啊……”宋微塵在他背后低聲賠著不是。
見宋微塵啞火,丫鬟氣焰囂張起來,她走到宋微塵身側,一臉蔑視。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貴人可是司空大人莊玉衡的表妹,境主最疼愛的長公主的琴藝先生,寐界有名的大才女阮星璇,你今天讓她無端受傷,別說別人,司塵大人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阮綿綿就是阮星璇?!這不是那天鶴染說在司塵殿里纏著墨汀風的那位姑奶奶嗎?完犢子,果然是他的狐妹子……
聽見丫鬟的話,墨汀風冷著臉將她拽到自己面前——他一直捏著她手腕沒有撒開。
“你怎么傷的她?”
“我……”
“司塵大人,請容我做說明。”束樰瀧欲開口。
“閉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
冷冷打斷束樰瀧,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一直盯著宋微塵。
“說,你怎么傷的她?”
“我被別人撞到以后又撞到她,害她因此摔倒被別人踩到了手。”
“所以你就跑到這臺上去丟人現眼?”
“哈?我哪里丟人現眼了?”
這么說她不樂意了,瞪眼對上他的目光,捏著她手腕的手一時加重了力道,宋微塵疼得嘶了一聲。
“墨汀風,就算你想借題發揮給妹子出氣,也不要找這么差勁的借口。”宋微塵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墨汀風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盯著她,手上一點點收力箍緊,她覺得自己手腕快斷了,但始終沒有開口求饒。
阮星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墨汀風這么在意他,早知他有這心思,她才懶得跑來勾搭束樰瀧。
“汀風哥哥,你就當心疼妹妹,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吧。”
聽聽,這一聽就是二八年的龍井,古早老綠茶了,墨汀風你真的是瞎!算了,這不就是王八配綠豆,什么藤配什么瓜……宋微塵手腕疼得要死,只能在心里吐槽撒氣。
“道歉。”
他其實絲毫不在意阮星璇。她說得對,他就是在借題發揮,生氣她趁他不在偷跑出府,生氣她當著眾人撫琴,生氣她讓別的男人拉手,生氣她對著別的男人笑得那么甜。但他不僅不能直說,甚至連自己都不想承認他竟是為了這些事情生氣。
“給她道歉?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她倔強不屈,像個被敵國俘虜的將士。
宋微塵的手腕因不活血已經開始腫脹,白的發白紫的發紫,看得旁邊束樰瀧暗自著急,他上前想強行將兩人分開,卻被墨汀風輕輕一掌震得摔在一旁。
“束老板!”阮星璇去扶起他,墨汀風竟為了她鬧這么大,她暗自得意又有些害怕。
“汀風哥哥,束老板他不會法術,還請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以后離她遠點兒,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墨汀風冷冷剜了束樰瀧一眼。施術,轉瞬他與宋微塵均消失不見。他甚至沒有跟阮星璇打招呼。
他口中的她肯定不是指阮星璇,束樰瀧心里清楚。
他神情復雜的看著他們消失的位置,良久。
聽風府,無晴居。
墨汀風一手攬著宋微塵的后背,一手捏著她的手腕,旋身閃現于房內——若不是宋微塵的臉已經因為疼痛而蒼白一片,這個姿勢倒是會讓人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浮想聯翩。
站定,墨汀風松開了她的手腕。
宋微塵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她咬緊牙關拼命忍著。手腕處赫然五根紅紫色鼓起的手指印,在白色的肌膚上很是觸目。
墨汀風面上冷眼冷眉不為所動,實則心里在懊惱自己手里沒有輕重,他當然也注意到了她臉上隱隱的五指印,方才就想問,只是沒有機會開口。
“你臉上是怎么回事?”
“怎么,黃鼠狼要給雞拜年了?”
宋微塵抬起頭,笑得有些愴然,“被你那好妹妹的丫鬟賞的。嘖,可惜了,沒讓她剁掉胳膊”,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不然也不用勞煩司塵大人親自動手。”
“過來我看看。”終歸是心疼,嘴里開始服軟。
“我不配。”
“你若不擅自離府,不會有這些事。”心疼又嗔怪的口氣。
“老板,我是司塵府打工仔不假,但畢竟不是囚犯,他們出任務不帶我,我閑的發慌出去一趟無可厚非吧?”
“可你不該穿成這樣出去!”
“這不該那不該,反正只要是我統統不該!”
她當著他的面開始脫衣服。
“你這是干什么?”
他下意識想阻止又覺得不妥,趕緊把臉別開去。
“不配穿你給那些狐妹子準備的衣服,是我冒犯了。”
宋微塵脫得只剩中衣中裙,玉簪也放在了桌上,她披頭散發冷眼看著他。
“我只問一句,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是。”
“所以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在你看來并沒有分別。只要與我有關,就是我錯?”
“宋微塵,你這是胡攪蠻纏。”
他在想如何措辭能把自己復雜的情緒表達一二,但又不知如何說起。
“我胡攪蠻纏?”她氣笑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冷著臉從衣櫥里拽出那身白袍,再也沒有看他,護著紅腫不堪的手腕出去了。
他以為她回尊者府,并未攔她。
他自己亦心亂如麻,需要靜靜。
夜深無人,宋微塵在司塵府走著,方才在望月樓一通折騰,似乎又開始發起燒來,她只覺得渾身發熱喉嚨發干。
低頭看看手里拎著的白袍,想到明天晨議又會看到墨汀風那張不明是非惹人生厭的臉,突然覺得沒勁,這個B班也不是非上不可。腦里霎時萌生一個念頭:離開這里,離開司塵府。
說走就走,將白袍隨手扔在了一旁樹蔭下,轉身向聽風府旁一條小道走去,她隱約有個印象,那條小道盡頭有一道可以進出司塵府的側門。
走過去發覺門并沒有閂,她想都沒想推門走了出去,不同于水街鬧市,這里是一片山林,黑黢黢的只有些許月光照在路上,看起來應該是司塵府的后山——隨便它是什么地方,能離開就好。
她走在昏暗的山道上,竟不覺得害怕,都說憤怒是最好的祛除恐懼的良方,她現在滿心怒火無處發泄,鬼神見之懼之。
走了一會兒,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她看遠處山下隱約有燈光,便向著那個方向走。完全不曾察覺,身后不知何時起了怪霧,如幔帳般隔開了她與那司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