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汀風獨自回到了司塵府,剛到就一頭扎進議事堂。以丁鶴染和葉無咎為首的一眾破怨師自然關心宋微塵的情況,他也只是淡淡回復已無大礙,在滄月府調養。
司塵府的白袍為何要去滄月府調養?眾人心中疑惑卻也不敢再問,只覺得司塵大人此番回來后又變成了新任白袍出現之前的司塵之主,不,分明比以前更凜冽寡言,周身寒意徹骨——若是宋微塵在,定要吐槽他那自內而外散發出的高冷氣息遲早會讓他患上老寒腿。
“怎么,沒了魄語者司塵府不做事了?”墨汀風面無表情,實則心中痛楚,宋微塵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桑濮真的因他而死?赫動反噬一下緊過一下。
勉強壓下翻涌的氣血,“這幾日鬼夫案可有什么新線索?”
丁鶴染與葉無咎對視一眼,兩人單膝跪了下去,“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大人責罰。”
原來這三四天之內已經先后發生了十幾起命案,不止是落云鎮和藻仙臺,除了空寐暫未發現鬼夫妨人之外,塵寐和幽寐都有不同程度的兇案發生。
“塵寐發現十二起,幽寐發現五起,均……找不到兇手。”葉無咎跪在地上,語氣有些心虛,“只因案發現場毫無亂魄氣息,所以還未交移司塵府,但多地人心惶惶,各地府衙已經亂了方寸,見天來人請示可否由司塵府牽頭查辦。”
墨汀風回憶起莊玉衡跟他說過,在宋微塵昏迷初期血液里發現了反骨水和一絲亂魄詭氣,反骨水想來是那喜鵲作妖,這也能理解為何那日在司塵殿上宋微塵會如此反常。可這亂魄詭氣從何而來?他不由想起探布莊那夜宋微塵的短暫失神,會否這絲詭氣是從幻境而來?
想到此,他有了決斷。
“告知各地府衙,鬼夫案司塵府接手。即刻通知天羅地網各分部負責人到議事堂立案合議。”
很快一眾人等齊聚議事堂。
墨汀風將找到的合歡干花放在議事桌上,并將布莊當夜詭事細節悉數告知眾人。
謄錄官費叔聽完直撓頭,“按大人的描述只有尊者進過那幻境,可如何進入的卻不得知,這……”
說話間,丁鶴染已施術仔細探了一遍墨汀風帶回的干花,確認上面并無亂魄詭氣——意味著無法通過詭氣進行追蹤。
“毫無亂魄痕跡,我們如何追查還請大人點撥。”丁鶴染毫無頭緒。
“這合歡干花必是關鍵,鶴染拿去做溯源分析,至少弄清楚產自何地。另外,在后來發生命案的藻仙臺、夜郎郡、霧隱村……所有這些地方,無咎盡快安排你的人去一趟案發現場,查驗可有此物遺落,以及讓各地府衙協助,細細走訪一遍發現命案的那些民眾是否聞到過合歡花香。”
“我懷疑兇手就是亂魄,但這次,它藏在幻境里。”
墨汀風面色凝重,他在思考如何進入幻境,難道必須魄語者在場?想起宋微塵,心臟驟然縮成一團,只想把自己溺死在公務里,不要有一分一毫的時間去念她。
丁鶴染看墨汀風面色鐵青,心中諸多疑問都盡數憋了回去,卻沒攔住不解風情的葉無咎,后者朗聲問出多人心中疑惑。
“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此次已經發生的十七起命案都是針對獨居女子,且都是情事致死,可尊者作為男人亦遭到鬼夫侵擾,這是何原因?難道此案疑犯并非只針對女性,我們是否要做預案?”
“不必,鎖定獨居女子做預防即可。”墨汀風無法明說只能搪塞過去,“宋微塵是魄語者,自有其特殊性,不可同比。”
“是啊,忘川那血陣也是用尊者之血得以破解,實非一般人。”費叔附和。
“無咎,按時間線推斷,最近一起案件發生在哪里?”
“在幽寐境內,距離無念府約三百里的霧隱村,死者柳氏年約三十是村中靈媒,其夫七年前去參軍死在了邊外。村里人說因為她有通陰的能力,經常能聽見她已經身故的丈夫深夜在家中說話做事,但也有人說是她作風不檢點,拿通靈之說做借口夜會姘夫。”
墨汀風點點頭,“我今夜去現場看看。”
正說著,侍從進來通稟,阮綿綿已侯在殿外多時,靜等合議結束來請日安。
“不見。”墨汀風第一次對她如此決絕,“請轉告阮姑娘,反骨水一事,請她想好之后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滄月府。
孤滄月在后院給宋微塵置了一處防風的軟榻賞景,他知她喜歡這里,不過宋微塵醒著的時候并不多,她這次雖險險救了回來,到底是折損嚴重,加之前世印記一日顯過一日,身體情況已不如前。
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孤滄月坐在軟榻邊毫不錯目地守著,他身旁放著幾粒剝開的荔枝,已經微微有些氧化——前一秒還說想吃,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荔枝還未剝好人就已經睡了過去,這一睡又是兩個時辰。孤滄月心緒難平,他終于如愿讓她待在了身邊,卻每次起心動念都忐忑不安,怕很快會永遠失去她。
孤滄月下意識握緊她的手,似是感受到手上力道,宋微塵眼皮微動醒了過來。“對不起,我又睡著了,你方才同我說什么?”隱約有個印象,孤滄月跟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她就睡過去了。
“也不是什么要緊事,一則是束樰瀧又派人給莊玉衡送去三株黃泉太陽草給你制藥,應該很快會送來。一則是司塵府的丁鶴染葉無咎來看你,我沒讓進。”
“什么?”宋微塵聞言急著從軟榻上起身就要往外沖,卻腿上無力撲倒,孤滄月一把將她撈進自己懷里小心查看可有磕碰到哪里。
“別跑,早就已經回去了。”
“你怎么……”宋微塵語帶嗔怪,“他們是我的朋友,下次不許這樣。”
“你看你,連站都站不穩。我不讓進來是因為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允許。”
見她撇著嘴不說話,孤滄月趕緊好言哄著,“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讓他們進來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君無戲言。”
孤滄月點頭應著,“不過……微微,解印之事迫在眉睫,性命攸關你不能使小性。”
“我不是任性,是害怕。”宋微塵伸手摸著孤滄月云母鳥喙面具的邊緣,“如果我回憶起桑濮全部的事,愛上了別的男人怎么辦?”
“別的男人,你是指墨汀風?”
宋微塵垂下頭不說話。
“我與你說過我們血脈相連,你救下的那只白色孔雀就是我的幻身,可還記得?”
“記得,可是……”
“沒有可是,你只能屬于我。”說著話,孤滄月突然毫無預兆握著宋微塵的手一把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現在好了。微微,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對我負責。”
比起面具被揭下這件事,面具下的臉更讓她震驚,宋微塵瞪大眼睛盯著眼前人。
“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