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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落陽鬼市

  落陽鬼市一直是寐界境主秦桓的一塊心病。

  這是寐界境內最大的黑市,坐落在塵寐南境邊陲的平陽山,面上草莽叢生荒廢不顯,實則內部別有洞天。

  這平陽山用今天的話說屬于喀斯特地貌,山石多是石灰巖,又因山腹內有著豐沛的地下水,經年累月隨著流水的溶蝕作用,形成了許多大小不一的洞窟,沿著山體內部曲繞迂回的地下暗河星落分布。

  原本這種邊陲荒山根本無人知曉,不過是早年間因為一個牧童走失了心愛的羊羔去尋,誤打誤撞才發現了這處別有洞天的所在。

  再加上平陽山毗鄰邊塞,藩王割據混戰又有蠻夷時常來犯,當地人不堪其擾,有些便悄悄遷進了這山腹的洞窟內居住以躲避戰亂。百年過去,因著此處地形復雜被一些投機之人相中,逐漸變成了一個龍蛇混雜,各色人等在此交易邊塞內外稀奇物資的所在。

  其中當然不乏極危險又充滿誘惑的交易物,畢竟風險大多時候等于利潤,于是各種勢力開始暗自在此角逐:藩王、蠻族、宗派,甚至包括朝中勢力——誰也猜不透那山腹內坐鎮七十二詭洞的不同洞主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甚至傳言說有上界勢力參與其中,所以反而都不敢輕舉妄動,倒形成了某種微妙又危險的生態平衡。

  所以秦桓才頭疼,他在位多年屢次動了夷平這黑市的心思,都被明里暗里攔了下來,幾次給上界遞出關于鬼市的奏本要么無端消失,要么如泥牛入海。

  識時務如他怎會不懂這其中厲害,自絕念頭的同時,也明令禁止平陽山屬地的塵寐掌司墨汀風不許司塵府官方介入干涉。

  于是這平陽山鬼市之名更盛,七十二詭洞洞主放話,在平陽山莫說是普通人,就是上界神仙來了也得遵循鬼市的規矩行事,否則必定虎落平陽不如犬,“落陽鬼市”之名由此而來。

  “落陽金口”則是鬼市里數一數二規模的詭洞,不過此洞販賣的并非物事,而是信息。

  洞主姓金,瘸著一條腿,中等身量干干瘦瘦的一個中年人,裝扮似個鄉野道士,沒人知道他從哪來,也不知道自何時出現,似乎有這詭洞之日便有了他。常年混跡鬼市的都識得此人,尊稱一聲金仙大人。

  他每日會去那詭洞茶樓待上一個時辰,以說書人的身份說上一折。講出的故事并不新鮮,都是些江湖老舊的話本子,盡管如此卻收費奇高,茶位費需一錠銀子或等值交換物,可偏偏聽者如云,甚至需要提前預約茶座。

  原因無它,只因這金仙大人每日說書前都會來上幾句似是而非的“今日判詞”,他從不解釋其中之意,可漸漸有人發現,他每日說出的判詞,必是寐界接下來十日之內將會發生之大事!若是聽懂了當中的機巧,便能伺機而動,趨利避害。

  在宋微塵的再三追問下,丁鶴染只能硬著頭皮將落陽鬼市的情況與她說了個大概。說來也巧,幾乎是同一時間,那金仙大人口中說出的今日判詞也正與她有關。

  只可惜宋微塵全然無知無覺,還在絞盡腦汁想那幻境如何破局,“既然合歡干花都出自那里,咱們是不是應該去鬼市看一看?”

  她看向墨汀風征詢意見,心想雖然叫鬼市但總不能真有鬼吧?只要沒鬼就好辦!“按照鶴染所說,既然司塵府明面上不能干涉,那咱們就暗訪,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不行!”墨汀風嚴詞拒絕,“那里太危險,你絕對不能去。”

  宋微塵撇撇嘴,不就是個不合法的地下小商品市場嗎,按他們的規矩來就好咯,能有多危險?這冰坨子搞不好是貪戀幻境中的桑濮,根本就不想早點兒破案。

  她輕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看他,氣氛一時有些冷,倒是葉無咎開口了,不過并非為了打圓場。

  “大人,要不要喚醒咱們埋在鬼市的暗樁?蟄伏了這么多年,也該干活了。”

  墨汀風略一沉吟,“再等等,現在各處都知道司塵府接了鬼夫案,突然有人在鬼市打聽此案重要物證難免露出馬腳,過幾天再議。”

  果然!這個冰坨子就是故意拖延,都火燒眉毛了還要過幾天再議?都是借口!分明是假公濟私,表面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哼,實則一肚子兒女情長!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這么大氣性,冷著臉招呼也不打站起身就往議事堂外走,眾人一愣,丁鶴染的聲音自她身后傳來,“微哥,你去哪兒?”

  “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她冷冷丟下一句,末了走到門口又轉過身面帶慍色沖著丁鶴染大聲喊,“給我好好搜無晴居,往死里搜!”

  宋微塵出了司塵殿繃著臉往聽風府走,忽然被人從身后抱住了,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滿嘴的借口還破什么案,找你的幻境妹子去呀,抱著我做什……滄月?!怎么是你?”掙開懷抱轉身對峙的宋微塵看清眼前人后虎軀一震,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該訝然。

  “不然你以為是誰?”孤滄月眼神里的喜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意味不明的猜疑,“難道他常常這樣對你?”

  宋微塵一臉黑線,既尷尬又心虛,這可怎么說,這小話說來可就長了……

  孤滄月見她神情慌亂不免心中一沉,“小東西,難道你背著我,與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一把攬過她的腰,眼里滿是審視意味。這時陸續開始有破怨師從議事堂內出來,顯然晨議已經結束,他們在看見忘川之主緊緊摟著白袍后皆大為震驚,溜著墻根假裝離開,實則磨磨蹭蹭在偷看二人。

  她更慌了,用力想推開他,“滄月你先放開我,有什么我們換個地方說,這里那么多人看著不好……”

  他反倒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送你回來時的約法三章可是忘了?我說過,無論你是否穿著白袍,都不許回避和我的關系。”

  “我,我沒忘……”宋微塵又羞又急,眼看司塵殿內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分明已經看見丁鶴染的影子,說明冰坨子也快出來了,“求求你,滄月,我們別在這里這樣”,她一邊說一邊瞟向殿內,全然沒有意識到孤滄月臉上的神情已經越發不甘。

  “跟我在一起很丟臉嗎?”

  說完,他一把扶住宋微塵的后腦勺狠狠地吻住了她,絲毫溫柔也無,熾熱又殘暴,她嘴唇被咬得生疼,拼命推擋卻如撼樹蚍蜉。

  終于在缺氧到眼前發黑時,孤滄月收斂了對她的“懲罰”,此時的宋微塵已經不再掙扎,任由孤滄月摟在懷里,只是嘴唇腫得老高,她紅了臉更紅了眼,絕大多數參加晨議的破怨師都看到了方才一幕,這讓她以后如何自處。

  “真是好興致,難怪白袍如此著急離席。”墨汀風冷如刀鋒的聲音自宋微塵身后傳來。

  聽見他說話她身子一僵,根本不敢看他,現在她誰都不敢看,只能像個鴕鳥似的緊緊把頭埋在孤滄月懷里,這個舉動在旁人看來倒難免誤會兩人是情濃難分,墨汀風的眼神分明更加冷。

  “怎么?本君與摯愛纏綿,礙著司塵大人什么事了?”孤滄月一臉挑釁。

  墨汀風拳頭早就握得死緊,聽見這話更是險些把后槽牙咬碎,丁鶴染見狀大呼不妙,連轟帶攆的把周圍看熱鬧的一眾破怨師驅散,自己也閃形開溜沒了影。

  須臾之間司塵殿外只剩下他們三人,墨汀風看著面前摟在一處的兩人,眼底閃過一絲猩紅,渾身繃得隱隱發抖,卻又突兀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掉頭就走。

  “不礙事,滄月大人務必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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