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站在海邊迎了一個浪頭,水拍在臉上甚至有些窒息的痛,奇怪,我難道在沖浪?
宋微塵閉著眼睛,眼皮下眼珠微動。
剛微微睜開一點眼睛,又是一個巨浪迎頭拍來,她一時呼吸受阻,痛苦地咳了起來。
想擦一把臉上的水,手卻根本不聽使喚,意識漸漸回到身體,她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陌生的屋子里,雙手被緊緊綁吊著,也不知道被吊了多久,手好像已經沒什么知覺了,也好,至少沒那么痛。
水順著劉海和額頭往下淌,她眨著眼睛努力辨認著眼前的事物,漸漸看清面前站著一個眉骨到耳朵有一條疤痕的年輕男人,手里拎著一個桶,身旁放著一個盛滿了水的大甕。
原來自己不在海里,還好不在海里,我可不會游泳……宋微塵渾渾噩噩的想著。
咻,咻,啪!
什么聲音……她頭疼的厲害,眼神有些失焦,后腦勺傳來一陣陣鈍痛,脖子里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剛才的水,還是頭破了流出的血。
咻!啪!
這下子她看清了,眼前的疤臉男人不知什么時候手里多了一根皮鞭,正一下下往地上抽著,皮鞭發出咻咻的聲音,聽著讓人肉緊。
“誰給你的膽子,敢挾持黃阿婆?”
挾持?黃阿婆?
宋微塵眼神閃了閃,依稀想起了些畫面:黃阿婆帶她逃走,都看見舢板船了,然后呢?然后發生了什么……后腦勺一陣劇痛,宋微塵無力地垂下了頭。
“要不是五叔聽見動靜,以為有人在他屋后行竊,所以拎著木棍出門防衛,險些就要讓你得逞了!”
“阿婆……沒……事吧?”
宋微塵艱難問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口型他能不能看懂,潛意識只是擔心別因為自己,又牽涉一條無辜的人命。
“切,你別在這里假惺惺貓哭耗子!”
疤臉男人并不買賬,他圍著宋微塵慢慢繞了一圈,像猛獸在欣賞自己將要入口的獵物。
“聽說你跟三司多少沾點關系?跟他們扯上關系的能有什么好鳥!”
男人說著又往地上抽了一鞭子,然后欺身靠近宋微塵,指著自己眉骨的那條疤痕。
“看見了嗎?這就是拜你們三司里手最臟的司塵府所賜!”
“說什么我哥是亂魄,當著我的面對他……對他……那是我哥!我親哥!!你們還是人嗎?!”
毫無預兆的,一鞭子狠狠抽在了宋微塵的后背,立即皮開肉綻血沁了出來。
宋微塵頭稍微動了一下,甚至沒有絲毫掙扎就已陷入昏迷。
疤臉男人毫無表情,好似看著一個提線木偶,只見他從大甕中又取了小半桶水,然后將一大袋子鹽通通倒了進去,攪勻后,他拎起桶,滿眼惡毒的看著宋微塵,然后將滿滿一桶濃鹽水潑向了她的后背——正中那條冒著血的鞭傷。
一陣鉆心刺骨的疼讓她被迫醒轉,鹽水沁進皮肉,一下又一下狠狠殺著后背的傷口,一時間說不清是后背更疼還是后腦勺更疼,宋微塵心跳越來越紊亂,呼吸又淺又促,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以為這么輕易就能讓你死掉?沒那么便宜。”
疤臉男人嘴角掛著陰鷙笑意,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里面的液體不由分說灌進宋微塵嘴里。
“你得好好活著,享受接下來的一切。”
“老疤,你這是做什么?!”
十三詭主帶著人趕到,看到眼前一幕氣不打一處來。偏頭給手下遞了個眼色,后者七手八腳將奄奄一息的宋微塵解綁放在地上。
“五叔說人讓你帶走了,你,你糊涂!你這樣我還怎么賣高價!這單生意我得虧死!”
“十三哥,虧你肯定虧不了,無非是少掙點。錢是重要,但她挾持我們當家的這件事做得太臟,我忍不了。”
疤臉男人義憤填膺,十三詭主看他的眼神卻多了一絲陰沉。“老疤,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十三詭主鼻腔輕哼一聲,負手圍著地上的宋微塵踱步。
“你哥當年死在三司手里,你又因此破了相。分明是知道了她的來頭后,不顧鬼市規矩想借機公報私仇!你糊涂!這可是我的頂級女藥!”
被戳中心事的疤臉男人垂下了頭,眼神如刀一般剜向宋微塵。
“十三哥,那我問你,換你你會怎么做?這仇不報,我還是個人么?”
“不瞞你說,我剛已經給她吃了挺命的藥,這賤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而且還能強行讓她保持清醒讓我好好折磨。”
疤臉男人說著又去撿起了地上的皮鞭,十三詭主見狀趕緊拉住。
“差不多行了!現在已經破了賣相,你總得讓我能賤賣出去吧?這貨要是爛在手里,對你我都是風險!”
聽了這話,疤臉男人明顯沒好氣,他似笑非笑盯著十三詭主。
“十三哥,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們七洞向來安分守己,做的只是藥劑生意。就算東家問起來,這次的貨我們也只是牽線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因那藥劑的緣故,躺在地上的宋微塵意識清明,她漸漸從兩人的對話中拼湊出一個重要信息:眼前的疤臉男人正是七洞的人,而那個黃阿婆被他稱為“當家”,會不會……黃阿婆正是七洞詭主!
只可惜現在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她心里升起無限悵然,自己躺在地上像一具任人擺布的破爛玩偶,根本沒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內心升起一絲嘲諷,都這樣了還想著破案,宋微塵啊宋微塵,你可真是個天選打工人……馬上你自己都要成案件物證了。到底黃阿婆是不是七洞詭主,那些鬼市出去的干花跟她有沒有關系,還重要嗎?
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她若是詭主,必不可能是司塵府暗樁,可她若不是為何要幫自己?真正的司塵府暗樁又為何遲遲不出手?莫不是自己此前釋放的信息太過隱晦?
第一次,宋微塵失去了求生意志,她只求別死的太痛苦。
也不知道大鳥和冰坨子現在在干嘛,宋微塵不無哀怨的想著,這兩個笨蛋,不是上神大佬嗎,不是權傾天下嗎,不是都說喜歡自己嗎,怎么這么久也不來救她……
果然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真相是哪怕有大佬罩著,遇到危險時也只能靠自己——不過顯然她自己不太靠得住……
宋微塵不知道,此刻司塵府明面上已經由丁鶴染率隊將所有平陽山出入口封鎖,不準任何人出入,理由是三司丟了重要人證,此人很可能逃進鬼市,需要暫時封鎖調查,從外圍給鬼市壓力。
而墨汀風、孤滄月和莊玉衡已經卸法扮作客人的樣子進了鬼市——怕擄走宋微塵的人狗急跳墻,盡量不想打草驚蛇。
暗樁也已行動,只不過為了保證其安全,向來是單線與葉無咎聯系,而司塵府的人自不會同暗樁提及三司大佬為了一個女子已潛入鬼市,故而都是單方面行動。
他們三人眼下已經到了二洞與三洞之間的開闊地,因此處不能施法,孤滄月無法用血液尋覓宋微塵蹤跡,三人只好沿著暗河兵分三路尋訪。
“優先找人多的地方,她能去彈琴且被傳揚出去,一定在人員密集處。”墨汀風說。
莊玉衡掏出兩枚信號球遞給他們,“若走散了,誰找到微微就發信號,另外兩人立即匯合。非必要切莫弄出大動靜,盡量別傷人。”
“神擋殺神。”墨汀風抬眼看著孤滄月。
“佛擋殺佛。”孤滄月瞥了他一眼,迅速沒入一條暗道。
十三詭主讓人將宋微塵從地上拎起來,瞥了一眼疤臉男人,拍拍他的肩膀。
“你哥若還在世,肯定也希望你多掙點錢孝敬家里。我去準備開市,貨已然焚身,賣不了什么好價錢,只能盡力而為。”
帶著人走出去幾步,十三詭主腳步一頓,又折返回來,“絲毒還有嗎?給我一瓶。”
“你要這個做什么?”疤臉男人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給他。
“以防萬一,如果做‘女藥’實在不劃算,就送她去十四那邊做‘男灰’,到時這玩意兒用得上。”
聞言疤臉男人眉毛一揚,“就她現在這樣,怎么做男灰?”
十三詭主將藥瓶揣在懷里轉身往外走。
“這你就不懂了,近來有些貴人口味重的很!就喜歡把人玩死。”
“或者,直接玩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