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去!谷雨辛苦你去給老管家回個話,我們今晚就去叨擾!”
“是。”
谷雨行禮退下,宋微塵難掩激動。
“真是想打瞌睡就來枕頭!”
“你是沒見過束老板在望月樓的臥房,各式各樣的面具掛了滿墻,也許咱們手里這只面具他會知道些什么也說不定。”
墨汀風原本在腦內復盤束樰瀧的可疑點——他突然出現,一擲千金買下望月樓,又在街上與宋微塵“因故偶遇”,分明是有意接近于她,可疑。
彼時宋微塵剛失蹤,誰也不知道她被擄去了鬼市,他卻能未卜先知送來大東家朱雀的面具,很可疑。
這之后他便失蹤了,搜尋過程中丁鶴染特意去黃泉司查過此人,猶記得當時回稟的原話是“黃泉司從來就沒有束樰瀧這個名字的在冊登記,意味著他根本不是人類!”非常可疑!
再加上他與孤滄月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孤滄月是上神,自然不是人類,他們的相像很難讓人不懷疑二人有某種關聯,而孤滄月又幾乎鸞鳥面具不離臉……面具,又是面具,實在可疑!
而今前腳平陽樹林剛發現詭異面具,后腳失蹤多日的他就主動送來請柬,說不定他拿著面具讓谷雨撞見都是有意為之,十分可疑!
再加上微微剛說他臥房有滿墻壁的面具……
等會兒!她說什么?!
宋微塵一句話,讓墨汀風思路徹底亂了。
“臥房?你為何會知道束老板臥房中有何物?”
“蛤?墨總你的關注點好歪。”
“我認識他那天不是暈倒了嗎,他就把我抱到他房間的床上休息去了……”
從“抱”字開始,宋微塵越說越小聲,她心再大也看出墨汀風臉色變了。
完……觸發醋王屬性,奪命大招技能蓄力中。
她往后退了小半步。
“內什么,晚上赴宴我用桑濮的身份去?先聲明啊我不是為了去給他彈琴!主要是只有桑濮見過束老板臥室的面具……她在好起話頭……”
她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那……您要是沒什么吩咐,我回房去換個皮膚?”
宋微塵這次連逃的動作都沒來得及做,就被墨汀風整個人撈起,長腿一邁抱出了書房,轉眼被帶到他的臥房,放坐在床沿。
“喂喂喂,你,你想干嘛!”
宋微塵雙手撐床身體不自覺往后仰,想與墨汀風保持距離。
墨汀風也不言聲,俯身雙臂一左一右撐在宋微塵身側,將小人兒“困”在懷中,眼含情思,臉離她越來越近。
宋微塵臉紅耳熱,下意識伸出一只手擋在兩人之間。
“你,你當心又被禁制反噬。”
他湊到宋微塵耳邊,溫柔的氣息染紅了她的耳朵尖,她很不好意思,將頭離他的嘴唇遠了遠。
“宋微塵。”
“很久沒聽見墨汀風連名帶姓一起叫她,宋微塵愣了愣,側顏下意識向他看去,多少有些不適應。
“你聽好了,從今天起,普天之下所有男人的臥房,你只能進我這間。”
“從今天起,普天之下所有男人的床,你也只能躺我這張。”
“不然打斷腿。”
宋微塵笑彎了眼,一聽就知道他是吃飛醋的玩笑話,于是故意渣言渣語逗他。
“哎呀這可就難辦了,我給你數數啊,本姑娘在滄月府還有一張‘四百平米’的霸總大床,而且司空府洗髓殿的軟榻我也是想睡就睡,至于望月樓頂層那間‘總統套’嘛,嗯,等滄月回來再續上……”
“你敢。”
墨汀風直接用行動壓制,讓她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良久才放開,宋微塵眼中水氣盈盈,嘴唇明顯腫了起來。
“小東西,你現在知道‘墨汀風’三個字怎么寫了?”
宋微塵沒說話,主動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頸。
“墨汀風。”
“你的名字怎么寫,我永遠不會忘掉。作為交換,你也永遠記得宋微塵這個名字好不好?”
她眼睛亮亮的,璀璨星河里都是他的樣子,他本該心滿意足才是。
可不知為何,墨汀風心里一陣發慌,把她緊緊攬入懷中,生怕下一秒一切就會成空,生怕此刻一切都是一場大夢。
“我不想永遠記得宋微塵。”
“記得這個詞聽起來不夠吉利。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我要每天一抬眼就可以看見你。”
宋微塵一陣心酸,垂了眼眸不敢看他,生怕再多一眼就要自私的不管不顧,寧可他永受斬情禁制反噬之苦也要相守一起。
“對了,雪櫻公主醒了嗎?”
她有意岔開話題,只有秦雪櫻醒了莊玉衡才有可能再去無字館,才能發現記有斬情禁制解法的古籍拓本,這件事重要又緊急,不能再拖。
“難為你記掛著,昨夜玉衡來過傳訊,人已經清醒且傷情無大礙,這兩日挑個時間去看看她。”
兩人商量好,眼看時至傍晚,該去望月樓赴宴了。
墨汀風想了想,用仵作手套隔著,將面具從錦緞中取出,重新放進一塊寫著“塵”字的棉布里包好,宋微塵則回無晴居換上女裝,以琴師桑濮的身份,同墨汀風一起去往望月樓。
“司塵大人,桑濮姑娘,別來無恙!”
望月樓門口,束樰瀧早已等候多時,仍是那個翩翩青玉公子,如游歷人間的謫仙一般。
看見他們來,一面忙著往專屬雅間里迎,一面與墨汀風攀談言歡。
宋微塵后半步跟著,看著眼前的束樰瀧不免有些晃神——與孤滄月真的好像,除去發色不同,其他宛若雙生。
算算時間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見到孤滄月,因著束樰瀧,她突然好想好想那只大鳥——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故人久別。
她只想知道他安好。
她只愿他安好。
“桑濮姑娘?”
宋微塵回過神來,向著束樰瀧施了一禮。
“抱歉,束老板,我走神了,您可是同我說什么?”
此時幾人已經進入雅間落座,束樰瀧定定看著宋微塵,手伸出又收回,收回了又伸,分明想拉著她好好看看,但礙于禮數生生忍下,只余滿眼的情切關不住。
“桑濮姑娘,許久未見,出落得更加清婉動人,只是看著又清減了不少,姑娘需多照拂自己才是。”
說著束樰瀧拿起桌上的一瓶無念水,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向著宋微塵一禮。
“之前姑娘在望月樓被歹人擄到鬼市,幸而大難不死,此番橫禍皆因在下而起,今日定好好向姑娘賠罪,我先自罰。”
他連著干了六杯酒,眼尾雙頰已開始泛紅,欲倒第七杯時,一瓶無念水已經見空,束樰瀧拿起第二瓶剛要開,宋微塵攔住了他。
“無念水一瓶難求,束老板,我嚴重懷疑你是打著給我賠罪的名號借機獨占好酒,讓司塵大人能看不能喝,干著急。”
束樰瀧一愣,隨即沒忍住笑出聲,好別致的勸酒方式。
“我被擄到鬼市,有命運的因果,有喜鵲的功勞,但無論如何與束老板沒有半分關系,賠罪二字太重,桑濮受之不起。”這句話,宋微塵說的真心實意。
她拿走束樰瀧手中玉瓶,給墨汀風斟了一杯,又給束樰瀧斟滿,接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祝我們有幸重逢,干杯!”
一餐飯吃得倒也融洽,至少面上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顏。
眼看酒至半酣,殘肴撤下上了時令果點,宋微塵看了眼墨汀風,將放在身邊寫著“塵”字的包袱拿到了桌上。
“束老板,我在鬼市得了樣有趣的東西,想請你給掌掌眼。”
“你收藏了那么多各式各樣的面具,不知可曉得此物來歷?”
隨著包袱打開,束樰瀧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訝,待面具完全露出后,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徹底轉為驚恐,甚至下意識站起往后退了兩步。
“桑濮姑娘,這是誰給你的?!這,這東西……”
從束樰瀧的表情和言辭不難看出,他認得此物來歷!
宋微塵哪肯放過,只央著他快說。
“這面具叫‘尸林怙主’,也叫尸陀林主,素有鬼王之稱。‘尸陀林’是梵語中‘棄尸之處’的意思,死后將肉體分割祭于尸陀林,腐肉任食,可得償所愿。”
“原本在正道修行中,尸陀鬼王是一種極高深的向死而生的密續法門,它的髑髏身表義空性,人頭骨表義摧滅嗔恚心,五骷髏頂飾表義生出一切‘悉地成就’,也就是實現一切所求之愿的意思。若能修成,可以超越生死輪回,可以壓制一切鬼魅邪念,了然空性。”
宋微塵頻頻點頭,意外的沒有生出“糟糕!要長腦子了”的感嘆,她是真的聽出了些門道。
“尸陀林!我想起這個詞了。”
她還挺激動,記起小時候被逼著背古詩,蘇軾有一首很生僻的叫做《贈章默》的詩里提到過尸陀林:“棄身尸陀林,烏鳶任狼藉。”
仔細想想,可不就是束樰瀧說的這意思!
“束老板,聽你這么說我放心不少,這面具看著恐怖,其實是個吉祥物對吧?”
宋微塵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
束樰瀧深吸一口氣,似乎很猶豫要不要說實話,終是黯然搖頭。
“尸陀怙主是以夫婦形象出現,意味著這樣的面具有兩個,一個為夫,一個為婦,夫唱婦隨。其中耳飾如扇且長及胸為婦,姑娘手里這只正是婦之面具,而拿著夫之面具的人,可通過此物在不知不覺中操控你,類似于‘子母符’,但比其懾心能力強百倍。”
“只可惜具體操控之法極其隱秘,恕在下所知有限……”
“另外,被用作邪法的尸陀鬼王面具是一種頂級的咒死術,中咒之人不出一年必死,且必不能全尸,桑濮姑娘……你說這是你在鬼市所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