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脫了。”說著宋微塵開始擼袖子。
還沒輪到墨汀風反應,孤滄月先急了,“那怎么行!他脫了衣服你給他……不行不行!”說著拽了一把墨汀風,“走!本君親自給你上藥。”不由分說直接將他扯到屏風后面去了。
“脫衣服!”
“輕點兒!”墨汀風幾乎是咬著后槽牙的聲音傳來,饒是這樣的鋼鐵硬漢都忍不住痛出聲,隔著屏風都能猜到孤滄月在上藥這件事上下了黑手。
“嬌氣!本君頭一次給人親自上藥,按理你都該跪謝!”
“我謝你個……嘶,你是上藥還是上刑!”墨汀風吼道。
“本君巴不得給你上墳!”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本一個是孤傲狠厲連境主都要給足面子的忘川之主,一個是威儀戰力名滿天下的司塵大人,兩人在一起本應氣場遮天才是。可奇怪的是這兩人但凡與宋微塵扯上關系,就會互相較勁變成好斗幼稚鬼,活像兩只青春期哈士奇。
她搖搖頭,“真羨慕他們這種雙向奔赴的病情,嚴重懷疑在我昏迷期間他倆一直這么折騰。”
莊玉衡想起那場半空的鏖戰露出苦笑,“不提也罷,想起來傷肝。”頓了頓,“眼下最需要在意的,是你身上的前世印記。”
“納尼?前世?印記?我身上?”宋微塵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說她已經在寐界這種離奇的地方待了不短時間,但是聽見“前世”這么一點也不唯物主義的詞藻跟自己掛鉤還是忍不住大寫的震驚。
莊玉衡點點頭,將前世印記之事和盤托出,聽得宋微塵一愣一愣如墜夢中,原來她身體每況愈下竟是背了前世的鍋,這找誰說理去!
“所以我到底有多少任前世,給我留下印記的坑爹前世又是誰?”
宋微塵一臉忿忿不平,她想問候自己前世的八輩祖宗,但又感覺這么說哪里怪怪的。
正在忿懣,那兩只哈士奇包扎好傷口回來了,孤滄月很自然地坐到她身邊,見她神情有異,“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
“別提了,讓前世坑了。”
她看兩只哈士奇對此一點也不驚訝還挺驚訝,“感情前世印記這事兒你們都知道?”宋微塵撇撇嘴,原來她才是后知后覺一直被蒙在鼓里的那一個。
“你這次在無字館可有找到解印之法?”自她醒來就一直顯得沉默寡言的墨汀風難得主動發聲。
莊玉衡點點頭,提議大家去司空府的水榭花池走走,宋微塵躺了好些天,需要讓她透透氣。
走在水榭邊,莊玉衡悠悠開口,“書上說解鈴還須系鈴人,要讓本主盡數想起前世結印之愿,并且找到結印之人合力達成心愿,才能解開心結消除印記。”
莊玉衡看了眼宋微塵,“所以只有微微回憶起關于桑濮的所有記憶,才能知道她的結印之愿是什么,又是因誰而起。”
“你等會兒!”
正踢著小石子走路的宋微塵聞言一個急剎,滿臉不可置信看向莊玉衡,“桑濮不是個昵稱嗎?是墨汀風那次在望月樓臨時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之后,我在夢中才開始叫桑濮。”
宋微塵瞳孔地震,“難道真有桑濮這個人,而且她就是我那坑爹前世?”
“桑濮確有其人。且我從黃泉司已經得到確認,你千年不曾轉世,所以給你留下前世印記的只能是桑濮。”
墨汀風說話聲音很低,神色極其復雜。他有多希望那印記是因他而起,就有多不愿那印記是因他而起。
宋微塵明顯接受不了這個信息量。
感情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
可夢中的男人分明也在見到墨汀風之后具化成了他的樣子,難不成不只桑濮,就連夢中的他也是真的?
“難道我前世與你,與你……”
宋微塵停住腳步怔怔看著墨汀風,夢中桑濮最后的時光歷歷在目,她幾乎有些站不穩,只覺心痛難當。
“莫非我的前世印記是……因你而起?”
墨汀風沒有說話,一臉寂寥之色,他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前世她在他面前將愛慕虛榮、貪圖富貴、薄情寡義,逢迎諂媚展現得淋漓盡致,他不敢奢望桑濮予他有過真心。
“不一定是汀風。”
莊玉衡打量著眼前的墨汀風與孤滄月,“究竟是因誰留下的印記恐怕需要去司幽大人那里借她的憶昔鏡一用,助你想起全部前世記憶才能知曉。”
“走吧,我們現在就去無念府找畫扇。”墨汀風說,“比起印記因誰而起,眼下更重要的是盡快幫微微解印。”其他兩個男人也點頭附議。
“我不想去。”
宋微塵走到一片樹蔭處坐了下去,那里光線昏暗,她看起來臉上陰晴不定。
他們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桑濮在意之人從來只有墨汀風,結印之人必定是他。
可是她不想承認啊!
想起第一次撞見阮綿綿來找墨汀風時自己跟丁鶴染放的狠話——“話說這姑娘看上他什么了,看上他冷臉臭脾氣?看上他腹黑不講理?還是看上他暴力又多疑?”宋微塵就想大嘴巴抽自己,桑濮你可長點心吧!你這樣搞得我很沒面子……
真是亂套了,今世的她正在跟大鳥談戀愛,而前世的她又與墨汀風糾纏不清,這以后該如何面對他們,宋微塵一時心亂如麻。
“微微,我能想象你的不安。但是靠著靈藥續命終歸不是長久之計,這前世印記一日不解你就只會日漸衰竭,即便有我在恐怕也撐不過一年。”
莊玉衡走近向她伸出手,一如第一次見面,她跪在反噬發作昏迷的墨汀風身邊正滿臉慌亂時,他向她伸出的手一般溫柔。
“我以前應該也有這印記,為何那時它不影響我的身體?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過一陣它自己就好了……”宋微塵抱著僥幸心理。
“以前不顯,是因為與你印記有關之人離你很遠。而現在顯化如此迅速,恰好證明此人就在寐界且離你很近,不過這也是最好的解印機會。”
聞言宋微塵嘆口氣,將臉埋進了胳膊。她真的不想面對自己曾跟墨汀風有過一段撕心裂肺的過去這個事實,她怕自己知道的越多,越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微微,無論印記因誰而起,解印之后你身體沒了后顧之憂,我們就能永生永世在一起了。”孤滄月也回到了她身邊好言撫慰。
她仍舊沉默著不發一語,莊玉衡一時無奈,看向墨汀風求助。
“宋微塵,我知道你心儀孤滄月。若持印之人是他,此番解印實為小事一樁。若……持印之人真的是我,解印之后你恢復自由與我從此再無瓜葛,不好嗎?”
墨汀風遠遠站著并未走近,心中劇痛,但若愛已成桎梏,他選擇放手。
宋微塵搖搖頭,突然苦笑一聲,認真看向三人問出心中疑惑——
“你們誰能回答我,當我擁有桑濮的全部記憶之后,我還是我嗎?”
“我自己的記憶會怎么樣,會不會被擠走?”
“會不會有朝一日,她潛移默化徹底成了我?”
“到那時我做出的所有決定,還是我自己的選擇嗎?”
沒有人說話,水榭花池突然起了一陣風,刮得他們衣袂飄蕩,好似宋微塵此刻無法抉擇的心情一般。
“可再拖下去你會死,更談不上有選擇。”墨汀風冷冷開口,她可以與他無關,卻無論如何不想看她死。
宋微塵搖搖頭,“死本身也是一種選擇。”
她站起身,坐久了起來竟有些打晃,孤滄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定了定神,她緩緩開口,“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意,可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再決定,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我就算只是一顆微塵,也希望做可以掌控自己命運的那粒沙子。”
“老板,我想請兩天病假。”宋微塵看著墨汀風,并非是商量的口氣,她眼下實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只想先逃避。
“跟我回滄月府調養一陣好不好?”孤滄月趁熱打鐵,宋微塵沖他點點頭。
墨汀風見二人如此他還能說什么,冷著臉跟莊玉衡打了個招呼掉頭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宋微塵突然心念一動,“等等,我想跟你說句話。”
墨汀風并未回頭,只是瞬間停下了腳步,宋微塵放開攙著她的孤滄月,走到他身后,“我知道你一直記恨于她,想替桑濮說句話。”
他聞言明顯身背一凜,手一下握得死緊,卻硬撐著沒有轉身,“什么話?”
“你們第一次在水亭見面時你向她索賠,她跟你說‘要人沒有,要命,倒是可以給你。’我只想告訴你,她沒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