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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殺人動機

  “府管并不知小桉死訊,到處在找她。”

  “她正是今日負責清掃尊者府池塘柵壁之人,卻闖了大禍。”

  丁鶴染將剛剛得到的信息一一回稟。

  尊者府池塘與水街水域主要靠兩條溝渠相連,溝渠入口高,出口低,邊上各有一個控制水閥。

  每每清掃之前需要先關閉入口閥門,再把出口閥門打開將池塘內的水放掉三尺,水位下去后鐵柵欄便會漏出,上面沉積的池內腐葉或者其他殘渣會掛在柵壁上,清掃完成后關閉閥門,再去開入口閥門將水位復原即可。

  “今日巳時,小桉從府管領了閥門柵壁鑰匙之后一直沒去歸還,因長公主住在府上不便前往探查,直到她和阮貴人均去畫舫赴宴,府管才敢派人去瞧。”

  “那會兒已近申時,去了才發現出口和入口兩側閥門均未關閉,柵欄大開,池塘里的錦鯉以及剛長出花苞的睡蓮盡數被水沖去,府管的人氣壞了,四處找小桉不見,只能緊急回去拿了備用鑰匙關了柵壁閥門,趕在長公主回府前將殘局收拾利落。”

  墨汀風邊聽邊點頭,丁鶴染的話完全驗證了宋微塵的推理,溝渠出口必定是此案第一現場。

  那出口有一米見方,在柵欄大開的情況下,弄個人出去毫無問題。

  事情到這里,基本已經可以還原當時的場景:兇犯將凍僵瀕死的小桉先放置于出口——她大概率是在此時溺斃,然后去上游打開入口閥門,再回到下游打開出口閥門,借著水勢將小桉沖入水街水域。

  那時天將黑未黑,水街花燈未亮,借著放水的洶涌水勢將小桉順流弄到畫舫水柱下并非難事——之后兇犯大可逃出生天。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行兇者為何要對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丫鬟下手,殺人動機是什么?

  “許仵作,這里沒你的事了,回吧。”

  “小桉的尸首你回去后再仔細檢視一遍,若有新的發現,第一時間回稟。”

  “是!”

  許仵作向著墨汀風一拜,轉而鄭重向宋微塵鞠了一禮。

  “桑姑娘,今日多有得罪,希望來日還有機會向您請教,姑娘千萬莫煩我才好。”

  宋微塵亦回了一禮。

  “許仵作言重了,咱們隨時切磋,小桉……拜托您照管。”

  待許仵作離開,時間已近寅時,議事堂沒有外人,墨汀風滿臉的心疼不再掩飾,他伸手去拉宋微塵。

  “微微,天都快亮了,你必須回去休息。”

  轉而又看向莊玉衡,“玉衡,你留下小住可好?這幾日看起來不太平,你在多個照應。”

  “好,我很擔心微微身體,你便是不提我也打算留幾日。”

  莊玉衡應著從座位起身,倒是宋微塵沒動,她仍坐在原地,一瞬不瞬的盯著司塵府輿圖。

  小桉的死對她沖擊不小——到底是什么人要蓄意謀害一個人畜無害,毫無存在感的小丫鬟?

  難道是因為她上午偷跑出來跟自己和谷雨說話被人察覺,對方認為她泄露了某種秘密,所以才要封口?

  若是如此,是否谷雨也會有危險?

  總歸兇手一定是當時正在尊者府的某個人,到底是誰?

  宋微塵自然首當其沖懷疑阮綿綿,尤其白露的突然告假更讓人生疑,可仔細想過后又覺得不成立。

  老龍井雖然自私妄為,但她想嫁給墨汀風做司塵府當家主母的欲望太過強烈——僅憑這一點,就算阮綿綿再混賬再視人命如草芥,也絕對不會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恣意在墨汀風眼皮子底下行兇。

  所以兇手大概率另有其人。

  微塵有些發慌,倒不是為自己,而是擔心谷雨,本來老龍井就在打聽谷雨,不知在動什么歪腦筋,若是再卷入小桉的命案,恐怕她真是要兇多吉少。

  不行不行!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查明真相,保護好谷雨。

  “鶴染,請你查一件事,我要今日出入過尊者府的所有人的名單和出入時間,包括長公主和阮綿綿帶來的人也一樣要查。”

  “重點看三種情況,第一,有沒有人出府未歸;第二,與眾人一起離府卻單獨回府;第三,沒有出府記錄,卻在申時后單獨回府。”

  丁鶴染應著退下。

  墨汀風與莊玉衡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已然明白宋微塵為何有此一舉,兩人不禁內心都對這小丫頭更加另眼相看,今日從驗尸開始,她表現出來的冷靜、條理和絲絲入扣的推理能力都讓人折服驚喜。

  “微微長大了,越來越有白袍尊者的架勢了呢。”

  莊玉衡忍不住夸贊。

  宋微塵淡淡一笑,眼底是掩不住的虛弱疲憊。

  “你們甚至都不問我為何有此要求,可見我所想到的,你們早就想到了。”

  她的邏輯很簡單——

  若兇手是過失殺人,定然會盡量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怎么可能刻意把事情鬧大,故意把尸體弄到畫舫讓眾人皆知?

  所以兇手一定是蓄意殺人,而且有意引發關注。

  若是這種情況,那么在未達到目的之前,即便有機會兇手也不會逃走,一定還會返回司塵府——而且很可能會再次犯案。

  命案發生后風聲鶴唳,若兇手鬼鬼祟祟或是用法術隱遁回府,反而會被第一時間發覺。所以極大概率兇犯會裝作無事模樣,隨著其他人一起堂而皇之的返回司塵府,以此瞞天過海。

  但其出府必定是控制著小桉尸身自水渠而出,肯定沒有出府登記,所以宋微塵才會讓丁鶴染查有什么人“只有入府記錄,卻無出府記錄。”

  而這個人,一定有重大嫌疑。

  “……微微”

  墨汀風見她坐在椅子上愣神,分明是還在想小桉的案情,一時既為她的盡責驕傲,又難掩心疼。

  “我們先回去休息,好不好?等你睡醒再從長計議,嫌犯定在府中,一時半會不會跑——也跑不了。”

  “我已讓鶴染跟長公主的近衛軍統領私下通氣,提高尊者府安保等級但不要打草驚蛇,因為不排除兇犯還有幕后團伙,在未明確殺人動機和他們的更深層目的之前,我們暫且以靜制動。”

  宋微塵點點頭,她琢磨著天亮后借著去問候長公主的機會,仔細找找尊者府里的可疑之人。

  “好,我們回去吧。”

  剛想起身,心臟突然哆嗦著抽疼,宋微塵下意識捂住一動不敢動,臉色又差了幾分,莊玉衡趕緊過去照看。

  她今日已經服了好幾回黃泉太陽草制的丹藥,再吃恐會形成頑固性抗藥,所以莊玉衡不敢再喂,只能將自身法力注入銀針,施在她幾處關鍵穴道之上以期緩解。

  有那么一瞬,宋微塵覺得自己好像魂魄離了體——因為她分明以第三視角飄在半空,看著莊玉衡為自己施針。

  不過這種感覺僅僅只是一倏忽,反倒是這個魂離體驗讓她想到了一個問題。

  “對了,為什么我們不用法術召喚小桉的魂魄回來問話?”

  “到底是誰殺了她,直接問本人不是一清二楚?”

  宋微塵好像打開了解題新思路,對呀,這里可是“玄之又玄”的寐界,在這種地方還要費勁吧啦驗尸,四處找證據做什么?干嘛不直接問當事人?

  墨汀風尚未開口,莊玉衡率先接了話茬。

“微微,思慮  傷神,你現在盡量什么都不要想,讓心神養一養。”

  “關于你問的問題,別說凡人肉身,便是高能術士,一旦死亡魂魄離身之后,生前之事盡數消散,這便是所謂的‘過眼云煙’。”

  “即便招魂,你也只能看見一具無念無覺的行尸殘影,得不到任何信息。”

  “這樣啊……”

  宋微塵難掩失望。

  “只有兩種情況例外”,墨汀風補充道。

  “一種,死者精通玄術,其生前常用的法靈器物上可能會留下‘記憶殘像’,用特殊方法可回溯其生前最后一段時間的畫面。”

  “比如霧隱村那名遭遇鬼夫亂魄致死的靈媒,我便可以用術法借由她的法靈器物回溯其生前最后時刻的遭遇。”

  “還有一種情況,死者生前執念難消最終變成亂魄,這種情況你已經很熟悉了,只是……亂魄的結局何其殘酷。”

  “小桉顯然不屬于后兩種情況,所以即便我們召回魂魄也毫無意義。”

  “唉。”

  宋微塵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剛剛努力提起來的精神頭又萎頓下去,看來只能憑真本事抓兇手了。

  須臾,莊玉衡施針完畢,沖墨汀風點頭示意,后者回到宋微塵身邊溫柔握住她的手。

  “走得動嗎,我抱你好不好?”

  宋微塵沒有拒絕,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墨汀風抱著她出了議事堂。

  她確實半步都走不動了,腦子從案子里抽離出來之后,宋微塵只覺無比疲累,不僅走不了路,而且渾身僵冷,像將要熄滅的燼炭余火。

  也許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死人”——哪怕是尸陀怙主的面具、咒死術的威脅,以及那片地獄沼澤都沒有讓她有如此真實的關于死亡的感受,反而是小桉的尸體,讓她覺得死亡真的離自己好近。

  恍惚間竟有種錯覺,冰窖義莊那張板床上躺著的是她自己。

  “我怕。”

  宋微塵將額頭抵在墨汀風頸窩,往他懷里縮了縮。

  “我……不想死。”

  墨汀風眼眶一熱,將懷里小人兒抱得更緊。

  “別說傻話。”

  “玉衡已經找到解除斬情禁制的辦法,等我解除禁制之后便能幫你解除前世印記,你不會死,絕對不會。”

  “墨汀風。”

  “微微,我在呢,一直都在。”

  宋微塵沒來由一陣傷感。

  “如果有一天,萬一我真的不在了,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能自暴自棄不能尋死。解除斬情禁制之后,不要再給自己設什么奇奇怪怪的禁錮,要好好的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就當……連我的份一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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