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怎么好像有一絲那魂燈里的氣息?”墨汀風心中暗忖。
“傻愣著干什么,餓死我了,走,望月樓吃飯去。”莊玉衡拍拍墨汀風的肩,后者內心狐疑,暫且按下不表,跟著莊玉衡和宋微塵去了望月樓。
束樰瀧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見那個粉白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跟著兩位“大人物”到了二樓雅座,看起來氣色很好。
正遠遠地看著她,老管家急慌慌趕了來,“束老板,司空司塵兩位大人來了!您趕緊去招呼則個。”
“知道了,把我房里那四瓶酒送過去。”說著,束樰瀧帶著笑意朝她而去。
“好久不見。”
宋微塵正坐在雅座里擺弄著今天在夜市的各種收獲——花燈、頭上戴的絨花、手鏈……忙得不亦樂乎,突然頭頂響起一個聲音,抬頭看去,那個謫仙般的男子笑盈盈看著自己。
“束老板,好久不見!”宋微塵言笑晏晏。
緊忙把束樰瀧引薦給莊玉衡,“束老板,這位是司空大人玉衡君。玉衡哥哥,這位是望月樓的束樰瀧束老板。”她并未介紹墨汀風,只訕訕看了他一眼,這小細節沒有逃過束樰瀧眼睛,他微微一笑,向著莊玉衡和墨汀風施了一禮。
“兩位大人蒞臨萬分榮幸,今晚一定讓兩位盡興而歸。”
此時老管家已將酒送來又誠惶退下,只見酒瓶普通且無任何標簽,看不出來歷。束樰瀧打開一瓶為二人斟酒,“這酒是我一位朋友自己府上釀的,在下識淺覺得不錯,兩位嘗嘗可合口味。”
束樰瀧拿著酒壺向宋微塵示意是否要一杯,后者猛搖頭。他笑,“已讓人給你準備桂花紅豆圓子釀去了,很多來這里的姑娘都喜歡。”
墨汀風壓制著內心對兩人熟絡聊天的不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突然現出奇怪神色,“這酒……”他看了看束樰瀧,又看向莊玉衡,后者也神色有些奇怪的點點頭。
“這酒可是來自司幽大人的無念府?”
束樰瀧點點頭,“司塵大人果真品鑒力超群,僅一口就能知道此酒來處,在下佩服。”
“此酒名做無念水,是司幽大人親自監制的得意之作。釀此酒需要采集幽寐之界東南西北四處險峻之地的無根水、無根藜、無根花、無根果來制作,工藝繁復一瓶難求,你手中能有這么些,足見閣下與畫扇關系匪淺。”莊玉衡說。
“在下此前長居幽寐,故與司幽大人有些禮尚往來,倒也不算特別相熟,玉衡君喜歡這酒再好不過,否則便是在下怠慢之罪了。”說著束樰瀧又給莊玉衡和墨汀風斟滿了酒。
“能喝到如此稀世佳釀,我與汀風今日算是來著了,束老板儀容談吐非凡,又與畫扇相識,可算得半個朋友,不如坐下一起開懷暢飲如何?”
對于莊玉衡的相邀,墨汀風倒是沒有反對,他酒一入口便知此人不簡單,能讓司幽悲畫扇贈出無念水之人,寐界屈指可數。他絕非只是個商賈那么簡單,想來,接近宋微塵的動機也一定不單純。念及此,墨汀風反而笑了,一反常態伸手誠邀束樰瀧入席。
“束老板,那日不打不相識,今日借貴地美酒一杯,誠意賠罪。”
“司塵大人言重了,您能再次蒞臨已是鄙處福澤,還請大人莫要嫌棄,常來指教才好。”束樰瀧做誠惶誠恐狀。
這兩人雖嘴上春風神情帶笑,卻隱約有一絲暗力在角逐,莊玉衡盡收眼底。
在場四人只有宋微塵傻不拉嘰,以為墨汀風是誠意與束樰瀧和解,她自是開心,被莊玉衡瞧見了,“你怎么這么高興?”
“也沒什么,就是看見自己主崗和兼崗的兩位老板和好如初,感覺我的職場之路穩了,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盡說些不著邊際的怪話。”墨汀風并不看她,仍舊向著束樰瀧,“上次我的人在你這里獻丑了,還望勿怪。”
聽見這話,宋微塵心里狠狠翻了個白眼,上次獻丑的不是你嗎?非要讓我給那朵老龍井道歉,還出手險些傷了束老板。心里生厭,不自覺往莊玉衡那邊靠了靠——她當然聽不出,墨汀風重點想說的是“我的人”三個字。
“你上次怎么了?”莊玉衡好奇,不待宋微塵答,束樰瀧接話了。
“桑濮姑娘琴藝非凡,上次臨時救場,讓我這望月樓余音三日不絕,這陣子店里每天都有人來專程來打聽姑娘何時再來。”
“玉衡哥哥,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她故意問莊玉衡,明知此舉會讓墨汀風不高興,但她憑什么要讓他高興?
“好啊!我竟不知你與綿綿還有同樣的天資。”
她笑笑,起身欲去做準備,手腕卻被墨汀風捉住,“你……”
“司塵大人,我與貴府簽的并非賣身契,大人如此干涉恐怕不妥。”
宋微塵一走,莊玉衡覺得這雅間溫度似乎變低了,墨汀風只是沉默著一杯杯喝酒,束樰瀧似乎也不像方才那樣專注于此,眼神一直望向樓下中廳。
“小丫頭好像真的生氣了,這下看你怎么哄。”莊玉衡用最低的聲音跟墨汀風咬耳朵。墨汀風沉默不語,莊玉衡討了個沒趣,他只能跟束樰瀧沒話找話,“束老板是怎么認識的微……呃,桑濮?”
“前幾日她在街邊險些暈倒,在下正好路過,便把她抱回了望月樓。”
墨汀風聽著眉頭皺緊,一則是那“抱”字扎心,另一則,她身體羸弱至此,只怕一眼沒顧到就要出危險。與宋微塵前世印記有關之人必須盡快找到,無論如何要幫她解印——他暗自下著決心。
“桑濮幸得閣下相救,我敬束老板一杯。”莊玉衡一慣會做人。
“玉衡君言重了,今日見她只覺氣色好了不少,我也安心些。”
墨汀風嘴角微微一扯,“她的事不勞束老板掛心。說起來我倒是對閣下有些好奇,能讓悲畫扇贈出無念水之人,必定手眼通天。又是因何會來盤下這區區望月樓,當個普通的店家老板?”
在座無人不識墨汀風話里鋒機,束樰瀧卻是神色如常。
“若是站在司塵大人的位置,難免也會這么想。不過玉衡君方才也說,制作這無念之水需要四樣頂難尋的原料,而不才恰好是其中三樣的供貨商,也是由此,得到這酒對在下來說并不算太費力。”
束樰瀧定眼看著墨汀風,“束某一介本分商賈,并無手眼通天之能,無非是經營范圍廣些。不夸口的說,目前在幽寐之境恐怕無人能與在下爭商機,于是便想著到塵寐來開拓經營,水街熱鬧繁盛,毗鄰司塵府又足夠安全,選擇望月樓作為第一步,難道不是個好選擇?”
一番言語,思維縝密,動機合理,似乎挑不出毛病。
“閣下實力與野心并舉,墨某佩服。”墨汀風淺看了他一眼,裝作不在意的給束樰瀧倒酒,“墨某以前也算這里常客,竟遲鈍不知何時換了東家,只覺今日菜肴滋味更甚從前,束老板好手段。”
束樰瀧笑笑,“在下是新月翌日來盤得的這望月樓,尚不足一月,時間不長,司塵大人不知望月樓易主也并不奇怪。”
墨汀風敷衍一笑,端起酒杯喝酒,心里卻在想,這束樰瀧在幽寐的手段絕非像他說的那么簡單,僅憑無念水的原料他能供應三樣便可見一斑。
而自己恰好是新月當晚在幽寐界內的黑水之上發現的宋微塵,而這束樰瀧原本長居幽寐,卻恰好在第二天決定了要來塵寐開辟所謂的經營宏圖,又剛好選擇了離司塵府最近的街區,且剛剛好救了她……這一切過于湊巧,任何事情只要過于恰好,便一定不是巧合。
念及此墨汀風反而淡定了,急不得,要讓這老辣的狐貍露出尾巴,時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