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肩負著重任,整個下午都顯得心不在焉。
田林也注意到了周圍的氣氛不對,他本以為那幫雜役弟子經過了早上的‘顆粒無收’后,會在下午對他進行新一輪的反擊。
不曾想,不但沒有人挑釁他,反而都顯得十分克制忍讓。
盡管篩子里篩不出水靈礦來,也沒有人抱怨,還像是突然間認命了似的。
田林把目光看向了趙四,就見趙四眼神飄忽,被田林盯得手里的沙都漏進了河里。
“韓大哥?這是我下午的水靈礦。”
田林沒有試探這些雜役弟子的想法,他把腰間的布袋解了下來,直接遞給了韓力。
在所有人的目視中,田林回了自己的住處,又換衣服取銀子直接到了伙房。
伙房的二娘看田林過來,道:“田兄弟,今天伙房添了個新菜色,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二娘說話時,將小抽屜打開。
田林掃了一眼,道:“勞二娘費心了,下次再有新菜品請務必提醒我一聲。不過這碟菜不是我要的,所以今天照例還是來一碟炒筍吧。”
他現在不吃‘如意扇子花’了,因為如意扇子花雖然能幫他精進內力。但其效果遠不如‘無花果’來的強——田林如今來伙房,只是想看看新菜品里面有沒有補充‘土’‘木’兩種靈氣的食材。
只要有這兩種食材,他就能修煉出五行真氣了。
從伙房出來,田林提著食盒直接上了問道山。
就見問道山上的綠裳少女坐在茵席上,端著碗偏頭看了田林一眼。
田林忙從她食物上收回目光,提著食盒直接上了石階。
綠裳少女比他先上問道山,田林并不為此感到驚訝。
倒是茍老頭比他先到,這就讓田林意外了。
“小子,你修煉的是什么魔功吧?”
田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晚上光線太暗的緣故,他從沒注意過茍老頭的眼睛。
但今天在天光之下,他只看到茍老頭兒的眼睛好像是滲血了一樣通紅。
“我修煉了什么魔功?”
田林不動聲色的在九十五級處坐下,有條不紊的打開了食盒。
看著田林先端出來一碟炒筍,又看田林從食盒里翻出一個桃子,茍老頭說:“你修煉的不是魔功,怎么這么快就到了九十五級?”
田林道:“你怎么知道我先前沒有隱藏修為呢?”
“你隱藏了修為?”
茍老頭將信將疑的看著田林吃菜啃桃,他忽然道:“我看你是血教的探子。”
血教?
田林抬起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開市時,他跟韓力往趙家鋪子時,趙家的小廝就說過,衢州已是血教的天下。
“血教是什么,是邪教嗎,是修真者嗎?”
茍老頭盯著田林,似乎要從田林的神色中瞧出破綻來,可到底還是沒能成功。
他嘆了口氣說:“血教不是咱們趙王朝的正統仙門,而是一幫華花郎組成的邪教;他們沒有靈石,就用人血來煉丹。是朝廷和仙門捉拿的對象——”
他嘴里說著血教的殘忍,但眼中卻是一臉的艷羨。
他道:“你知道嗎?修真者分為天靈根、雙靈根、三靈根和偽靈根。像天靈根還則罷了,那些三靈根和偽靈根的人,去哪兒湊四五種靈石修煉?但血教不同,血教不論是什么靈根,修煉的都是血真氣,也只需要血丹就能夠增強修為。”
“但這種血丹需要殺人煉血,練氣期時尚如此。等要筑基時,不知要殺多少人才夠呢。”
田林說完,茍老頭卻瞪著眼道:“求道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連天都可逆,又何惜幾千幾萬條人命?”
“茍前輩向道之心果然甚堅呢!”
田林玩味的笑看著茍老頭,茍老頭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正派’人士。
他冷哼一聲,起身拂袖下了石階。
也與此同時,本來在山門處吃飯的綠裳少女上得山來。
就見她在九十五級停住腳步,盯著田林的食盒看。
田林心頭隱隱升起不安來,卻沒想到綠裳少女竟然轉身又下了山,不多會兒也提著她的食盒直接越過田林,上了往第二個平臺的仙梯。
田林皺眉,看著綠裳少女消失的背影,心頭只覺得莫名其妙。
他想不通綠裳少女為什么要學他提食盒上仙梯,只好自顧自的修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聽到了有對話聲傳來。
等他睜眼時,天色已完全黑暗,只聽白夜在九十級處問韓力道:“韓兄弟,到現在,你還不敢踏出最后一步嗎?”
韓力在九十八級處背對著幾人,所以誰也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道:“或許我再修煉個一兩年,就能踏上那最后一層石階了。但現在,我恐怕實力還不夠。”
白夜沒說話,九十五級處的胖婦人艷羨的說:“九十九級啊,一旦踏入,就能成為外門弟子了。以后咱們再見到韓兄弟,就得叫你韓管事了。”
韓力哈哈大笑,轉過身來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他道:“那也不過是我比大家先走一步而已,想必不久的將來,諸位一樣能上那層平臺。”
說完話,他望向了田林。
田林看了看天色,這時候月輪高掛,已是到了入睡的時間了。
他很想問白天那幫雜役弟子背后對他有什么密謀,因此索性鎖了食盒,跟著韓力下了山去。
兩人到得山門時,田林正要開口,聽韓力道:“田兄弟,你想上那九十九級石臺嗎?”
田林愣住了,笑著反問道:“難道韓大哥你不想?”
“想!我離家也有三四十載了,每夜做夢都在想。”
田林道:“那我得恭喜大哥你即將如愿了。”
確實,比起茍老頭等幾個人,韓力再過兩年就能成為外門弟子了。
兩年時間能夠魚躍龍門,這樣的等待和付出是非常值得的。
“可兩年時間太久了,我等不及了。”
韓力說完,田林臉色微變,勸道:“韓大哥三四十年都等得,如今為什么連兩年都不愿意等了?我勸大哥還是兩年后再上石階吧!”
韓力笑了,一面下山一面道:“我不是著急成為外門弟子,而是我想要回家了。”
“回家?”
田林這次連眉頭都皺了起來,他擋住了韓力的路,看著韓力道:
“韓大哥為了修仙,已費去了四十年光陰。這其中酸楚自不必提——如今好容易要功成名就了,怎么就想到要回家了?”
他其實心理已有了想法,果然就聽韓力道:“若只為了修仙,別說兩年時間,二十年時間我也不怕;但我等的急,怕的是家里的人等不及了——
開市時趙家伙計的話你也聽到了!我的家鄉現在已成了血教的轄域,不知衢州多少百姓喪命在血教那幫惡徒之手。這段時間我總能噩夢,夢到你嫂子還有你侄子還有我家中老娘。”
田林看他哭了,一時間也不知道那什么話來安慰他。
他其實想說的是,韓力這時候回去,看到的恐怕只是妻兒的尸體。
只是這話既不吉利,又太過無情了。
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的家人正處在危險當中,自己能安心的修煉嗎?
“韓大哥打算什么時候走?”
田林讓開了路,這時候正謀算著如何在韓力離開后,繼任韓力的監工之位。
“我明天就去找三管事,請三管事準我辭行。”
兩人回了住處,看韓力魂不守舍的樣子,田林倒不好再拿自己的事情煩他了。
所幸隔天一早,他總算知道了那幫雜役弟子背著他謀劃著什么。
只見道鐘剛響,韓力的哨聲響起不多久,趙四就屁顛屁顛兒的領著小月過來了。
趙四人沒到田林跟前,就高興的道:“小月姑娘,你看,就是他,就是他害的咱們一幫人沒飯吃。”
一群人雖害怕小月手里的鞭子,但都紛紛同小月訴苦說:
“小月姑娘,你可得給咱們做主啊。這個姓田的,仗著自己武功高深就欺負咱們,搶咱們的水靈礦。”
他們說話時,小月也看向了田林,聽小月問田林道:“你的修為已經到宗師境界了?”
見田林點頭,小月滿意的點頭道:“還算不錯,我一定把你的表現告訴少爺,讓少爺好好獎勵你。”
這時候那幫雜役弟子們已經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小月好像同田林沒什么深仇大恨,他們似乎誤判了形勢。
就在一幫人忐忑時,韓力的聲音在吊腳樓上響起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開工?”
趙四第一個朝著河里跑去,他不是為了搶位置,只是單純的覺得情況不妙,怕鞭子再次落到自己頭上,所以先一步跑開了。
一群雜役弟子作鳥獸散,吊腳樓處又只剩田林和小月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