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已經疲憊不堪的劉備將夏侯博留在李基這里詢問關于冀州戰場的種種細節,自己則是匆匆地離開了。
以著劉備的眼光,他判斷夏侯博乃是個忠義之人,也很可能會對行軍計劃有極大的幫助。2
只不過,劉備也深知自己在智謀方面遠遠遜色于李基,所以才特意將夏侯博帶了過來,讓李基自行考量夏侯博所能提供的幫助重要性。
并且,劉備如今身為一軍統帥也還需要去安頓士卒設立營寨,且晚上真定縣令已經邀約劉備赴宴以答謝剿賊之恩。
有意想要趁機請求真定縣支援一些糧草的劉備,自然不能推脫不去。
雖說此前劉備自涿郡黃巾處繳獲了大量錢糧,但長距離行軍的情況下,糧草后勤自然不可能是持續地從涿縣運輸。
因此,劉備自得將繳獲的大量錢糧都留在了涿縣的莊園之中,在離開了涿郡之后,大軍所攜的糧草僅有一月用度罷了。
一月用度的糧草已然不少,若是攜帶更多的糧草,將會對行軍速度產生極大拖累。
屆時整支大軍就會顯得臃腫異常,甚至更像是一支運糧隊了。
更何況劉備說到底是在本土作戰,有著劉焉蓋印的公文,劉備可以合理地酌情向途徑的官府申請糧草援助。
故以,方方面面的瑣事都壓在了劉備一個人的身上,劉備的時間也可謂是相當之緊張。
說到底,終究還是人才缺乏的原因,軍中沒有文吏協助統籌方方面面的事務。
原本李基倒是不介意協助劉備的,但是劉備沒提,如今還算不上劉備正兒八經部下的李基,自然也就不會主動湊上去開口染指軍中具體事務。
只是,在李基將劉備送出門口之時,劉備似是想起什么,不忘扭頭朝著李基叮囑道。
“子坤,你且與夏侯兄弟多了解些狀況,不過若是乏了便先好生歇息,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在與劉備漸漸熟絡之后,雙方說話倒也沒有以前刻意營造的距離感,李基徑直地點頭道。
“好。”
隨即,劉備這才腳步匆匆地下樓走了下去。
而在出了大門,看著守在門口的兩個士卒,劉備溫和地說道。“辛苦二位了,等稍后與他人交接完畢后,好生歇息。”
兩位士卒連忙拱手應道。“是,大人。”6
“不過,也還請二位勿要大意,勿讓閑雜人等打擾了子坤先生的歇息。”劉備吩咐道。
“是,大人。”
劉備看著兩個士卒神色一凜的模樣,這才放心了下來,然后抬頭看向樓上李基所在的房間,不禁有些愧疚。
以子坤之才,何須隨我忍受翻山越嶺之苦?5
劉備何嘗不知道若是李基協助自己處理軍中事務,可以輕松上許多。
只是,劉備平日里已然覺得李基隨軍可謂是辛苦之極,實在是不忍那些瑣碎雜務消磨李基的精力。
尚且不如自己多耗些功夫,讓李基多上些許休息時間也好。
至于李基對于自己是不是所謀甚大,劉備心中從來就沒有這種想法。
自己不過是一個落魄漢室宗親,淪落至賣草鞋為生,又算得上什么?
世間比之自己要強的漢室宗親,不說多如繁星,那也是堪比過江之鯽!
因此,劉備自覺無以為報,唯有竭盡所能地給予李基全部的信任以及盡可能好的舒適環境,以報答李基的相助之恩。
劉備亦希望能借此讓李基能夠略微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幾眼,萌生出些許追隨自己的心思。5
十分得有十二分不對勁 “啪!”
在兩個士卒震驚的眼神之中,劉備驟然扇了自己一巴掌,啐了一口。
“劉玄德啊劉玄德……”
“子坤助你大興山破賊,又為你設下錦衣司,且不辭勞苦隨你遠征冀州,你不思報答,居然還妄想挾恩圖報?”
“你下賤,你無恥,你圖子坤的忠誠!”7
“你萬萬不可如此,若是子坤愿意,自是極好,絕不可勉強子坤也……”1
劉備一邊說著,一邊嘟囔著走遠,留下一臉震驚茫然之色的兩個士卒。8
至于正在房間內與夏侯博相談甚歡的李基,更是完全不知道樓下發生了什么。
夏侯博這一位冀州游俠,確實是名不虛傳,對于冀州大大小小的各種消息都相當之清楚。
當然,所謂的游俠跟所謂的大俠并不完全是一回事,他們講究的更多是一種“義氣”與“名氣”,且多有為“義”殺人者。
譬如戰國時期的荊軻,本質上也是游俠的一員。
他們有著他們獨特的一套觀念與行事法則,多是重義輕生者,算是這個時代相當獨特的群體。
因此,李基在細細地將夏侯博所知的漢軍與黃巾的情報詢問一遍后,還不忘借夏侯博之口了解一番“游俠”這個群體,聽了不少關于游俠的趣事,這才安排了夏侯博下去歇息。
一夜無話。
當第二天李基起身洗漱完畢,正準備繼續讀書之時。
“咚咚!”
“先生。”
李基打開房門,讓門外的三位士卒進來,細細地聽著他們前往澄底村的見聞。
當然,李基自然不會讓他們赤裸裸地明擺著是去澄底村打探夏侯博的消息,這無疑是會引人不快的行為。
若是夏侯博當真是個可用之人,未免會讓夏侯博心生芥蒂。
因此,李基是令這三個士卒以著劉備的名義,攜帶了不少糧油肉食前往澄底村,聲稱是夏侯博準備隨劉備出征。
而劉備聽聞了澄底村生活頗為不易,且夏侯博離開之前頗有些擔憂父老鄉親,故以劉備暗中讓人送來了這些東西贈予村民。
如此好感度一刷,那三位士卒自然受到了澄底村村民的熱情招待,對于夏侯博的信息都無需主動詢問,村民們七嘴八舌之間就交代得差不多了。
如此確認了一番過來,李基這才徹底對夏侯博的身份放心下來,朝著三位士卒拱手道。
“嗯,辛苦三位了,我會替三位向玄德兄請功的。”
“不敢!”
三位士卒連忙還禮。
雖說李基在軍中沒有任何的職務,但是這三位士卒都是最初跟隨劉備的義軍,自然明白李基先生是何等大賢以及地位,哪里敢在李基面前托大。
而確認了夏侯博的身份后,李基再也沒有一絲疑慮,迅速地前往尋找劉備。
不到半日功夫,劉備就再度整軍離開了真定。
只不過,這一次再也無須跟之前那樣只能循著大概的方向行軍,而是在夏侯博這一位“向導”的帶領下,行走于遠離官道,又可以勉強行軍的小道直奔高邑的方向。
與此同時,李基還令燕云十八騎分成三組,更換上黃巾賊人的衣物裝扮,沿著夏侯博口述,李基繪制的地圖,快馬沿著官道直奔巨鹿城去探查情況。
依據夏侯博所說,如今巨鹿附近已然是混亂之極,秩序崩壞,黃巾更不會設置路障盤查身份什么的。
之前,夏侯博自廣宗一帶順利返回到真定,就是通過換上了黃巾裝扮蒙混過關的。
因此,只要不是大規模行軍,燕云十八騎分成三組散開前往巨鹿探查情況,無須擔心會被黃巾提前察覺到異常。
而也就在劉備率領大軍匆匆離開的半天后。
澄底村。
在黃昏的金黃灑于大地之時,一匹白馬如流星般疾馳于大地之上,馬背之上還有著兩個少年,其中一人身著白袍,手提銀槍,還殘留著些許稚嫩的臉上似有英姿勃發,但目光卻是有著似刺破云端的銳利與幾分焦慮。2
而當那匹白馬停在了澄底村村口,遙遙看著一片祥和的澄底村。
那白袍少年這才猛然地一扯韁繩!
霎時間,那神俊白馬由極動化作極靜,前蹄高高揚起,整匹白馬如人一般立了起來。
可縱使如此,那白袍少年依舊穩坐于馬背之上,身體甚至沒有為之產生一絲晃動,反而是在白袍少年背后緊抱著的另一位少年發出了一聲驚呼。
“啊!!”
頓時,那少了平衡的少年雙手一松,整個人驟然向著地面栽倒而去。
只是,一陣天旋地轉之間。
那少年預料之中的痛楚沒有傳來,反倒是被看似身姿修長并不魁梧的白袍少年單手提在了半空,然后這才緩緩地放到地面。
長舒了一口氣的白袍少年關心地問道。
“蘭弟,你也太不小心了,沒有摔到哪里吧?”5
夏侯蘭笑嘿嘿地答道。“嘿,云哥兒,沒事沒事,你這不是接住我了嗎?”
白袍少年一本正經地說道。“沒事就好,下次可要小心點,你的馬術不精,在馬匹之上更是要小心謹慎。”
夏侯蘭不以為然地說道。“沒關系,反正云哥兒會護著我的。”2
白袍少年有些無奈地一笑,然后看向澄底村的方向,說道。
“蘭弟,你不是說有大量黃巾賊要到村里劫掠嗎?”
“我也不知道。”
夏侯蘭看著一片祥和的澄底村,也有些迷糊地說道。
“前不久,兄長在回家之后一直擔心會有黃巾亂賊劫掠到真定,所以每日都會早早出去查探情況。”
“那天我還睡得有些迷糊,兄長便一臉急色地將我從被窩從扯了起來,讓我趕緊上山向師父求救,他會盡力拖延時間,讓鄉親們躲到山上等待師父來救。”4
白袍少年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博哥兒行事向來穩重且見多識廣,既然如此催促你上山向師父求救,定是察覺了什么狀況。而村里似乎沒有遭到什么損失,應是其中另有什么變化。”
“呼~”
夏侯蘭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不管怎么說,沒事就好。”
白袍少年一直略有些緊繃著的臉,也是隨之放松了下來,說道。
“也是,沒事就好。”
而一直半提著的心放松了下來,白袍少年再度看向眼前的澄底村,卻不禁莫名地生出一絲近鄉情怯的感覺。
“云哥兒,你已經有三四年沒回過村了吧?”夏侯蘭問道。
白袍少年翻身下馬,一邊牽著馬,一邊與夏侯蘭往著村里走去之余,語氣認真地補充道。
“是四年又余五月,我自十一歲余就被師父帶入山中學藝,一直都未得師父準許下山。”
“原來有這么久了啊。”
夏侯蘭撓了撓頭,說道。“每年師父準我入山中學藝一月,我都沒有意識到原來云哥兒這么久沒有回來過了。”
“師父說過,學槍需專心一致,萬不可分心,故以不欲讓我下山被雜事所擾,師父這也是為我好。”白袍少年答道。
夏侯蘭砸了咂嘴,說道。
“師父就是隨口說說而已,生怕你這個衣缽弟子下山就被拐跑就不回去,也只有云哥兒你會當真了。”
“不可私自揣測師父之用心,此為不敬!”白袍少年搖了搖頭,教訓道。
“師父道理一套又一套的,但他又打不過云哥兒。”夏侯蘭不以為然地說道。
白袍少年答道。“那是師父在刻意謙讓弟子,豈能當真。”
“云哥兒,你就是太謙虛了,師父都說你很強很強。”夏侯蘭有些無奈地說道。
“師父不過是鼓勵罷了,焉能因此心生傲慢,輕視天下英豪?”
頓了頓,白袍少年向著夏侯蘭認真地說道。
“蘭弟,你亦是如此,他日若是從軍臨陣或是械斗廝殺也罷了,切記戰斗之中無論何時都要留有三分氣力,如此方可應對各種突發狀況,保自身安危。”9
夏侯蘭震驚地看著白袍少年,說道。
“那我估計誰都要打不過。”
“怎么會呢?蘭弟也是相當厲害的。”白袍少年鼓勵道。
夏侯蘭有氣無力地答道。
“云哥兒,你不會鼓勵人其實可以不鼓勵的,我還能不知道平時你是讓著我的嗎?”
而隨著白袍少年走入村中,所過之處幾乎引來了無數的視線,似乎都有些詫異于如此英武少年的身份。
忽然,一個目光定定地看著白袍少年良久的婦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問道。
“你是不是趙家那小子的弟弟?”
而白袍少年也是連忙向那婦人行禮,道。“福姨,正是趙云,之前追隨師父學藝離鄉多年,方才返村。”
福姨頓時來了興致,追問道。“果然是云小子,倒是多年不見,不想眨眼都已是如此英武少年了,快要及冠了吧?”
“返鄉之前,師父已為云及冠,取字:子龍。”趙云恭順地答道。3
福姨的笑容越發燦爛,說道。“不錯不錯,正好福姨有個外甥女,長得那可是……”
趙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