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一次的議事以無疾而終,僅僅只是在李基的建議下加派了在周圍巡邏的斥候,避免大軍會被無意游蕩到周邊的黃巾發現而不自知。
隨后,李基在回到安排給自己的獨立營帳后。
未多久,劉備就特意前來拜訪。
等劉備拉開營帳簾子進入其內,卻是發現李基沒有絲毫如張飛那般的急躁不定,反而是手中捧著一卷竹簡,似是在津津有味地品讀著。
并且,李基在自己的身前還提前斟滿了兩杯熱茶,不時地品嘗著。
看著李基那悠閑沉穩的模樣,劉備不知為何頓感一陣安心,原本有些焦慮的內心也完全平穩了下來。
“子坤,另一杯熱茶莫非是提前為吾所準備?”
“自然,玄德兄請坐。”
李基起身朝著劉備行了一禮,然后往著自己面前的座位示意劉備坐下。
劉備欣然而坐,問道。“子坤,何以知之備將拜訪?”
對此,李基笑而不語。
劉備見狀,略微嘆息了一聲,然后開口道。“此處唯有你我二人,備也就直言了。”
“玄德兄,但說無妨。”
劉備沉吟了一下,說道。“適才在營帳議事之時,我見子坤表情之變化,感覺子坤心中有所想法,卻又有所保留,莫非是有甚難言之隱?”
此言一出,令李基轉動著茶杯的手掌略微一頓,看向劉備的目光多了一絲詫異。
李基自認為自己的演技還算過關,起碼不會輕易將心中想法浮于表面,沒想到劉備居然如此敏銳就感覺到這一點。
隨即,李基也沒有特意掩飾,點頭承認道。
“適才基確實以‘火攻’為想法,詳細推演了一番,此計雖有成功之可能,但其中所需付出代價于你我而言太過于沉重也。”
“需付出什么代價?”劉備猶豫了一下,追問道。
李基眼睛略微一閉,然后答道。“云長、翼德以死入局,焚盡巨鹿錢糧兵器,黃巾自潰。”
頓時,劉備表情顯然一變,呼道。
“不可!備寧親自入局,也絕不可贊同以云長翼德之命促成此計。”
而說完之后,劉備這才反應了過來,嘆息了一聲,緩緩道。
“子坤所言極是,此計過于沉重也。吾既已與云長翼德立下桃園之誓,生死與共,豈能舍云長翼德之命以成此計?縱此計可使吾有擊潰黃巾之功,吾亦不取之。”
李基自然也知道此計一旦說透了,劉備必然會是這個選擇。
想要促使計成,首要條件就是瞞過劉備,暗使關羽、張飛、夏侯博入局。
從理性的角度而言,劉備無疑多少有點婦人之仁,成大事者何以惜部下之命?
換做是曹操,恐怕會在再三思考以做不舍,繼而欣然采納之。
然而,從感性的角度而言,李基心里同樣也不希望劉備采用此計,今日劉備可棄關羽張飛,他日劉備便可棄李基之命。
李基感嘆地道了一聲。
“吾亦知之此計不妥,故以在議事之時不曾道出。否則以云長翼德的性子,恐怕未必會惜命,或會強行要求行此險計,也不是不可能的。”
劉備聞言,看著李基愣了一陣。
‘子坤,真乃體貼溫柔之人,且對吾之想法了如指掌,這莫非便是尚書·泰誓所言的同心同德乎?’
忽然,在李基有些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劉備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讓李基這段時間行軍騎馬所鍛煉出來的臀大肌,當即一緊,不自覺就想要往后稍微多挪一挪。
所謂:戒“備”森嚴!
劉備有些為難地說道。“子坤,吾有一個不情之請。”
“若是真的很為難,玄德兄就不該開口。”
李基幽幽地答道。
這讓正想接下文的劉備,頓時有些僵住,沒想到李基居然不按正常套路來。
‘真……真不愧是子坤,輕易不會讓人弄透!’
“其實,也不是很為難的請求。”劉備說道。
“真不為難?”李基問道。
“是。”
“是不為難玄德兄?還是不為難我?”李基確認道。
“應該是不算很為難子坤。”劉備說道。
“那玄德兄但說無妨。”李基輕松地說道。
劉備目光炯炯地看著李基,說道。
“那便是玄德心中有大志,但更希望是能與子坤、云長、翼德一并成就心中志向,缺一不可。故以今后子坤腹中良謀,萬萬不可傷及自己。”
在說罷此言后,劉備看向李基的眼神幾乎流露著掩飾不住的熱烈,且劉備感覺此刻的氛圍亦是極佳。
子坤,當能明白吾之心意!
子坤,汝于備而言,重要性絕不亞于云長、翼德,可拜我為主,今后同行一并成就大志乎?
當然,這些真正的想法劉備并沒有真正說出來,生怕如此便有逼迫李基的可能,更怕一旦開口被李基拒絕之后,雙方就此徹底分道揚鑣了。
只能是以這種強烈到快要明示的方式,進行著暗示。
然而,劉備不知道的是,在議事之時李基進行了高強度的推演之后,精神已然產生了沉重之極的負擔,否則也不會匆匆返回營帳之中休息了。
因此,劉備這一番情深意切的暗示,李基根本就沒有多余的精力進行解讀,無異于拋媚眼給瞎子看。
劉備進入李基的營帳之時,內心是有些焦慮;離開營帳之時,心中是惆悵的……
‘莫非,備還有何處讓子坤不甚滿意?’
唯一讓劉備略有些欣慰的,則是劉備在離開營帳之前,李基簡略地為劉備分析了一下如今的處境。
如今,隱藏在高邑的大軍最大優勢在于敵在明,我在暗。
若是有所行動,或有所獲,但機會僅有一次。
因此,在未有相當把握之前,多做不如不做。
‘靜待時機,派遣更多騎兵偽裝成黃巾潛入巨鹿郡收集情報,最好能夠確認廣宗一線的戰況……’
回想起李基的建議,劉備當即就下去進行安排。
而隨著劉備離開營帳之后,李基從袖子中取出一卷竹簡于眼前攤開,略微思索了一番,在竹簡上書寫了起來。
上一次的推演,“火攻奇襲”的結果無疑是李基與劉備都不太可能接受的。
但在那種特殊狀態下推演而出的內容,價值不僅僅在于結果,其中一部分李基常態下可能注意不到的重要情報,同樣也是頗有價值的。
一、巨鹿城內堆放的是整個冀州黃巾的糧草,尤為重要;
二、人公將軍張梁并非是什么草包,性格謹慎小心,不可小覷之;
三、巨鹿之固,不在于城墻,在于城內黃巾的人心信仰,欲破巨鹿,必先破黃巾人心。
“世間無有不可破之局,無非能力所限,又或者是情報不足,還沒有湊齊能夠破局的條件……”
李基喃喃地道了一句,將面前的記事竹簡卷了起來放入袖子,重新拿起兵書研讀了起來。
而一直在營帳之中讀書的李基,感覺自己的精神恢復了不少,則是繼續進行此前“計謀模擬器”顯得的另一個選擇進行推演。
在你深感還沒有掌握足以通往勝利的契機之前,你決定選擇“伺機而動”。
伺機而動的前提,無疑在于如何隱藏大軍行蹤以及獲取足夠維持大軍的糧草。
因此,在你的提議之下,除了派遣出十組十人的騎兵充當探子前往廣宗與巨鹿周邊持續探查消息外,由張飛親率九百騎兵改換裝扮,假裝為馬賊土匪游蕩于常山國治所元氏周邊劫掠攻擊黃巾。
憑借著張飛的勇力以及騎兵的優勢,黃巾被張飛所率騎兵侵擾得苦不堪言,這也引起了一部分黃巾的重視,試圖圍殺張飛。
而這,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
由張飛在距離高邑有一定距離的元氏鬧出足夠的動靜,既足以吸引周邊黃巾的注意,又不至于會引起巨鹿城內黃巾的重視。
并且借由著張飛所率騎兵不時地劫掠黃巾,通過以戰養戰的方式,既能練兵,也能一定程度上保障大軍的糧草需求。
很快,時間不斷過去。
你對于如今巨鹿與廣宗的情況也越發了解,正打算與北中郎將進行聯系之時,探子傳回了一個消息:
由于北中郎將盧植久攻廣宗不下,被天子下詔免除職務,且以囚車押回洛陽問罪。
接著,接替北中郎將盧植接手大軍的則是東中郎將董卓。
你深知,或許,你等待的時機終于要到了!
你急讓張飛率領的騎兵歸還高邑,且派遣出更多的探子前往廣宗一帶查探消息。
隨著東中郎將董卓接替盧植掌管大軍后,董卓依舊按照原北中郎將行事策略圍困廣宗,且試圖尋求攻破廣宗之法。
然而,當黃巾得知漢軍臨陣換將,北中郎將盧植已被朝廷押回洛陽之后,黃巾一改舊態,不復死守不出,反而調集黃巾力士等精銳出城反擊漢軍。
董卓完全不曾料想似乎在盧植手中像玩物般隨意蹂躪的黃巾,居然會尚有士氣進行反攻,以至于圍攻廣宗的漢軍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防備。
一時間,漢軍損失嚴重,潰敗三十里。
隨后,勃然大怒的董卓重新整頓漢軍,再率漢軍與黃巾正面野戰,再敗……
甚至漢軍被黃巾憑借著絕對的數量優勢擊穿了軍陣,對大半的漢軍完成了分割包圍,董卓更是即將狼狽而逃之際。
早早在你得知黃巾開始反攻漢軍之時,便建議急行軍趕赴廣宗一帶的劉備率領大軍及時趕到,于后方急攻防守薄弱的黃巾中軍。
縱使黃巾中軍尙有大量黃巾力士緊急列陣抵擋,依然不敵在關羽、張飛率領之下已成精銳的上千騎兵沖擊。
一時,黃巾中軍潰散,漢軍趁勢反擊,形勢徹底逆轉,最終以黃巾全線潰敗而逃被追殺三十里為結果。
此戰,張角被張飛陣斬,太平道高層亦是死傷無數。
隨著張角頭顱被傳示四方,所過之處黃巾信仰徹底坍塌,巨鹿更是不戰而下!
此戰過后,雖然董卓暗中收買宦官,將擊潰黃巾之功勞歸攬于一己之功,被封涼州牧;但劉備之名字在劉焉的幫助下依然出現在朝堂之上,劉備戰后亦被封為一方郡守。
只是,沒有了董卓的潰敗而逃,反而讓董卓一戰殲黃巾,這讓天子越發認為是盧植無能或暗通黃巾,這才會與黃巾僵持不下。
最終,北中郎將盧植被斬首!
計謀評價:你所施之計,盡顯“積蓄戰力,靜待天時”之妙。
因你知曉在沒有你的干預情況下,北中郎將盧植將會遭小黃門讒言所害,繼而被朝廷奪官下獄。
接替北中郎將者,董卓也。
此人雖有勇力,卻無盧植以弱勝強之能,且董卓急于向朝廷證明自己以及撈取軍功,又輕蔑于黃巾之能,必敗無疑。
故以,你抓住了最好的時機,在黃巾將以為可一戰而定漢軍之時。
奇襲黃巾中軍,憑借關羽張飛之勇,陣斬張角徹底奠定大局。
然而,沒了董卓之敗襯托盧植之能,也將害了盧植性命。
日后每每想起此事,依然多有遺憾。
且董卓升任涼州牧,所擁有之權勢遠超你的預料之中,或會卷起更大的禍患也有可能。
隨著推演的內容完全結束,李基猛然睜大眼睛,驟然意識到了自己此前主觀上忽視了一個細節。
在原軌跡中,北中郎將盧植約會在六月左右因宦官讒言以及久攻廣宗不下,繼而被天子下詔奪官下獄。
這讓李基的眼眸,不自覺地微微一瞇。
這一次對“伺機而動”進行推演的結果,比李基料想之中的要好得多,在推演之中幾乎是將李基所知曉的先知優勢,以及劉備所率大軍隱藏于暗處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
以原本接替盧植的董卓兵敗為節點,瞬間扭轉了局勢,對黃巾一戰而下。
只是,董卓可不是什么謙謙君子,更不需要跟劉焉那樣與劉備合作,而是粗暴直接地買通宦官,幾乎將所有的功勞都占為己有。
如果不是尚有劉焉替劉備發出了些許聲音,以董卓的性格可能就連劉備的名字都不會上報給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