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點?
夏侯蘭聽著李基的謙遜之言,一時可謂之神色復雜。
唯有親眼見證過那一幕的夏侯蘭很清楚多的“那一點”的“點”,到底有多大。
且如今李基將此沙盤推演之名定為“四渡紅水”,夏侯蘭略微回憶了一下,驟然發現其中正是李基完全破解沙盤之中藍方所面對的死局的路線。
然而,曾經執紅方阻止李基的夏侯蘭,同樣也不清楚李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只是感覺是全程都被李基牽著鼻子走。
且夏侯蘭后續徹底冷靜下來之后,發現自己當時執紅方所做的決斷亦盡數符合兵法,并沒有出現什么大錯和紕漏。
只是,當夏侯蘭嘗試以著李基的線路同樣執藍方之時,卻感覺敗亡得更快了。
“學先生者生,像先生者死!”
夏侯蘭此刻心中已然徹底明悟了這一句話,明白那或許是先生才能做到的破解之道,倘若一味復制,毫無意義。
相反,如今先生讓自己執沙盤之中的紅方將與天下士子對弈,這無疑是先生的寵愛與關懷,讓自己能夠從中不斷地去學習他人的用兵之道。
只是,這一句夏侯蘭眼中的謙遜之言,在不同士子們看來卻是……
“狂妄!”
郭圖終是找到了這一時機,大喝出聲。
在不能針對劉備與蔡邕的情況下,面對李基進行突破打擊“仁德書院”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一旦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李基,那么所能收獲的聲望何其多也?
頓時,面對著周遭眾多士子們投來的目光。
郭圖沒有絲毫膽怯,伸手略微整理了一下身后的士子服,邁步便朝著位于門樓之下高臺的李基走去,人群也是下意識地讓出了一條道路。
對此,李基一直面帶笑容地看著郭圖一路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問道。
“未請教。”
“潁川名士郭圖,字公則。”
郭圖高聲地應了一句。
而對于郭圖這種借此暗中宣揚自己名聲的小心機,李基完全沒有打壓的意思,反而是目光一動之下,在人群兩側維持秩序的郡兵們亦是跟著復誦其名。
“潁川名士郭圖,字公則。”
一時間,郭圖之名,聲傳三里之地。
這讓郭圖原本刻意維持著的高傲淡然之色略有些繃不住,心中欣喜之間,嘴角咧得差點露出潔白的牙齒。
郭圖?
李基也是瞬間就想起其人的來歷。
潁川多奇才,孕育而出的多謀善斷之士極多。
郭圖赫然正是其中一人,其人心性品德暫且不論,但能夠在潁川這等藏龍臥虎之地成為“名士”,本事斷然不小,否則日后也不會被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紹所看重。
“原來是郭公則,不知是何請教啊?”李基再問。
“我道你:狂妄!”
郭圖亦非是那種躊躇不前,既圖邀名,又懼惜身之人。
如今既已站于高臺之上,郭圖亦是展現出了身為潁川名士該有的氣度,揮斥方遒之間,就像是此刻郭圖已然不是一個人,而是代表著無數厭惡、聲討李基的小黑子,高聲道。
“且不論此沙盤推演由神人所授是真是假,單你李子坤欲以此斷天下人的兵法水準,何其狂妄也?”
頓了頓,郭圖看著李基依然那笑吟吟的淡然姿態,知道僅憑這種口舌意義不大。
至少,李基曾以沙盤推演之道于巨鹿連敗盧植、朱儁、皇甫嵩、曹操、許攸五人,被世人津津樂道。
盡管對于李基自認為沙盤推演第一人的小黑子多如繁星,但是在李基還沒有被擊敗而塌房之前,在這方面攻擊李基的意義不大。
旋即,郭圖沉聲質問道。“汝自認可率藍方萬余士卒撤離?自認可堪是與冠軍侯、淮陰侯相媲美的絕頂之才?”
對于這小小的語言陷阱,李基自然不會上當。
市井流言歸為市井流言,可李基自然不會真的承認這種事情。
“公則先生說笑了,吾一小小的后學晚進,僅于沙盤推演之上有所自信,如何就敢自比冠軍侯、淮陰侯?”
頓了頓,李基接著說道。
“不過若是公則先生亦對沙盤推演有所了解,但試無妨,吾倒是欲請公則先生為座上賓請指教兵家之道。”
郭圖聞言,追問道。
“果然是黃口小兒不識天高地厚,縱使十面埋伏之陣,如今完全破解之法亦不知幾何,縱是你這所布沙盤再如何兇險精妙,自有被破解之人。”
“屆時,縱是一販夫走卒或奴仆婢女依照其法破解其沙盤,汝李子坤莫非亦盡皆奉為上賓?”
李基依然是那一副讓郭圖看得心中略微煩躁的儒雅姿態,道。
“天地萬物皆可為師,販夫走卒、奴仆婢女未必就沒有吾可請教之長處。若是他日有販夫走卒、奴仆婢女破解‘四渡紅水’,吾亦當奉為上賓恭敬請教之。”
“好,那看來吾郭公則今日便來當一當李府的上賓。”
郭圖見狀,大笑出聲,然后拂袖走向高臺一側,凝神朝著沙盤地形、兵力布置以及各個細則看去。
只是,郭圖這般無禮又囂張的姿態或許李基并不在意,但卻是看得始終面帶溫和笑容的劉備藏于袖子的拳頭都不自覺地握緊了。
而后,劉備往后退了兩步,躲至了被擋住視線的人群,朝著夏侯博看了一眼。
夏侯博見狀,連忙湊到了劉備的身旁,附耳去聽。
“季常,那郭公則端是無禮……”
“明白!”
夏侯博也早就不爽那郭圖似乎總是高高在上的名士姿態,就差走路的時候都是拿眼角蔑人,答道。
“主公放心,我這就傳信給文和先生,待那郭圖渡江之時將他給沉了。”
劉備聞言,忍不住多看了夏侯博一眼。
這段時間也就是常常將擔任錦衣司指揮使的夏侯博借給李基協助打造錦衣司在吳郡的框架,怎么似乎夏侯博的行事心性比以前狠辣了不止三分。
只是盡管劉備都不得不承認心中的想法將郭圖給沉江最為解氣,但考慮到諸多影響以及郭圖這樣也還是罪不至死,補充道。
“那就大可不必,如今季常手下不是掌握著錦衣司嗎?安排人手教訓郭公則一頓即可,讓他以后說話得小心一點。”
“明白。”
夏侯博點了點頭,瞇著眼一邊退了下去,一邊盯著郭圖的方向。
此刻,郭圖毫無所知,李基更是毫無所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忠粉主公已經準備暗中教訓一頓郭圖這個小黑子了。
相反,此刻郭圖真切地看完“四渡紅水”的沙盤之時,額頭已然開始直冒冷汗,但整個人也只能是強裝鎮定。
越是多智之人,越是明白“四渡紅水”的沙盤之中的形勢已然是到了何等絕境。
復雜的山林河流地形就像是一張鋪開的蜘蛛網,藍方那三萬余兵力就像是深陷其中的小蝴蝶,四面八方布置的四十余萬重兵將之圍困于其中。
插翅難飛!
當真是插翅難飛!
郭圖一連設想了十余條方案,但又盡數頃刻間就被郭圖給否了。
兵力、裝備、后勤這三個至關重要的方面,藍方都是處于絕對的劣勢。
細則之中所提及的藍方優勢僅有兩點:
其一,藍方士氣始終高昂,將會戰至終章不死不休;
其二,藍方在紅方高層內部存在細作,定期會傳遞一定關于紅方兵力布置的情報。
只是縱使如此,藍方想要率領三萬余兵力逃出生天根本就是妄想,就算是一萬都是不可能的,僅有小部分兵力趁亂脫逃有可能。
只是,那又有什么意義?
吾又不是準備來加入“仁德書院”內門學習的,就算率領的三萬余人能逃走幾千人,也只是笑話罷了。
那根本就不是撤退,是潰敗后的漏網之魚罷了。
郭圖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之時,身旁忽然卻是響起了李基的聲音,險些將郭圖嚇得整個人都后退一步。
“公則先生,可對于其上細則都已解讀透徹,可否開始?”
“咳”
郭圖連連咳嗽了幾聲,只是不等郭圖開口,李基就似是看透了郭圖的想法,道。
“公則先生不會是想要佯病告退吧?”
幾乎是隨著李基的聲音落下,那大量不斷復述高臺之上對話的郡兵們便將這一句高聲復誦了一遍。
頓時,“公則先生不會是想佯病告退吧?”這一句聲傳三里之地,將感受到無數道充斥著懷疑與鄙夷目光的郭圖逼到了絕路之上,完全堵死了郭圖任何開溜的借口。
最終,郭圖在當場社死與拼出一絲生機去賭那不知在何處的奇跡之間,選擇了后者。
郭圖一拂袖,雙手背于身后,神色似是在坦然赴死一般道。
“來吧,李子坤。”
“不了,執紅方與公則先生進行沙盤推演的乃是這位夏侯蘭。”
李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夏侯蘭一指。
夏侯蘭也是迎著眾人矚目,行了一禮,高聲道。
“常山夏侯明正。”
只是,郭圖看著夏侯蘭那稚嫩的面容,心中暗喜并非是與李基進行沙盤推演,勝算大增之余,但下意識地嘴硬道了一句。
“吾與這等黃口小兒推演,縱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