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的城門大開,四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傾城而出。
城外,黑云壓城城欲摧……
四萬士卒感受著那駭人的天象,幾乎是本能地產生著畏縮之感。
只是,這種感覺僅僅是持續了一瞬。
高高樹立著的大纛,指引著士卒們前進的方向,迎著那仿佛醞釀著一場暴風雨的城外走去。
而坐在一輛被三匹黑色戰馬所拉戰車之上的李基,被簇擁于中軍之中,大纛之下,出城之際,目光四望。
一如李基所預料的那般,薊城持續兩個月沒有任何異動,早就已經麻痹了烏桓的神經,讓烏桓對于薊城的監視早就放松到了極點。
而暴風雨將至的天象,也使得所有烏桓人都下意識縮回大營之中避雨。
畢竟,烏桓人可不像是薊城中的漢人,即便是感染了風寒病癥,也還能有醫師嘗試著救一救。
烏桓人一旦淋雨染了風寒,往往只能靠著自己的生命力死撐,因此烏桓人對于暴雨的敬畏程度還遠在漢人之上。
“緩慢行軍。”
旋即,在李基的命令下,守在戰車左右的親衛搖動令旗,指揮著四萬大軍維持陣型緩緩朝著烏桓大營的方向而去。
四萬大軍,與其說是奇襲,不如說是強攻。
再者,李基自信對于降雨時間的推算,漢軍還有充足的行軍時間,緩緩而行,保存體力,方為上策。
與此同時,在烏桓大營之內。
隨著一副即將降下大暴雨的異常,空氣之中滿是濕潤。
所有的烏桓人幾乎都在忙著加固帳篷,以及將戰馬都盡數關進馬槽之中,準備應對著暴雨的降臨。
至于以著丘力居為首的一眾烏桓大人以及邑帥們,則是齊聚于大帳之內飲酒作樂。
在與薊城形成僵持之勢后,丘力居等烏桓大人俱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周邊無有可劫掠之處,大肆南下兵力又有所不足。
再兼之這些烏桓大人本就在漁陽郡以及右北平郡都已經有所斬獲,故以諸多烏桓大人幾乎都不怎么焦急,耐心等待著蹋頓那邊圍殺漢軍騎兵的消息。
只待蹋頓重新領兵回來匯合,即便拿不下薊城,整個幽州南部也將徹底淪為烏桓人的后花園。
再兼之張舉、張純還在源源不斷地送來軍糧,烏桓大人也完全不需要擔心后勤問題。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無所事事的烏桓大人們,幾乎便是每日飲酒作樂,又或是偶爾玩弄奴隸消磨時間。
惟有大帳中主座之上的丘力居,看著大帳之中一片嬉笑作樂的景象,眉眼之間不自覺地浮現著一絲憂色。
蹋頓最新所送回的情報,而是聲稱已在遼西郡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無路可走的漢軍騎兵一頭撞進去自投羅網,屆時再攜漢將首級回來呈于自己面前。
對于蹋頓的謀略,丘力居自問挑不出什么問題,但丘力居心中總是隱隱有著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心情就恍若是大帳之外的天色那樣陰沉沉的,難以輕松起來。
除此之外,丘力居還頗有些擔心蹋頓會不會來不及趕回來。
畢竟,距離降雪的時間不遠了。
烏桓人無論如何都必須在降雪之前退兵,否則等大雪封路,烏桓人就算想退回塞外也退不了了。
旋即,丘力居暗自計算著時間,發現只要蹋頓足夠及時,還是足夠讓烏桓族人們大肆在幽州南部劫掠一番,再退回塞外籌備過冬的。
且有著足夠的錢糧奴隸,這一個冬季或許會是烏桓族百余年來過得最肥的一個年。
且漁陽郡與右北平郡的烏桓定居點被掃蕩了七七八八,丘力居也從中察覺到了一舉將漁陽郡與右北平郡的烏桓青壯消化成嫡系力量的可能。
“希望蹋頓不會讓本王失望……”
丘力居喃喃地道了一句。
盡管心中不是很喜歡這個從子,但是丘力居也不得不承認,從子蹋頓相對比自己年幼且軟弱的嫡子樓班能力要出色不少。
如今能否在幽州收獲更多,也需要蹋頓將那一支漢軍騎兵圍殺。
而就在丘力居陷入深思之時,大帳外驟然響起著密密麻麻的雨滴打在大地的聲音。
“好大的雨……”
丘力居起身走到了大帳入口處掀起一角簾子,看著短短片刻之間,外面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濃郁的水汽幾乎是沿著掀起的一角往著大帳內鉆進來。
不過,這反倒是讓丘力居頗為欣喜。
盛夏炎熱,這一場雨過后,想必駐扎在大營之中的一眾烏桓人都會感到涼快舒服許多。
如此想著,丘力居忍不住將酒盞里的馬奶酒一飲而盡,然后盛了一盞清涼雨水,一飲而盡,整個人都似乎隨著那一抹冰涼而感到暢快輕松了許多。
“舒服!”
丘力居大笑了一聲,轉而轉身回到大帳之中,隨手摟住一歌姬,然后便是繼續與其余烏桓大人飲酒作樂起來。
而與一眾縱情聲色的烏桓大人相比,烏桓大營之中的其余烏桓人可就顯得苦逼許多。
為了不被淋成落湯雞,一個個烏桓漢子只能是相互擠在帳篷之內無所事事。
尤其是那些恰好要求巡邏或警戒的烏桓人,大多更是各自找了偏僻之處開始躲雨。
便是在大營邊緣的瞭望臺處的烏桓士卒,那也是蜷縮著避免被這一場夸張的大暴雨所淋。
也并非是瞭望臺上的烏桓士卒都偷懶,實乃是隨著傾盆大雨落下,天地都似乎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所見不足兩三丈。
站在瞭望臺上反倒險些看不清近端的地面,烏桓士卒們自然不會留在原處挨淋。
此刻,李基所率領的四萬士卒,所面臨的情況也是如此。
視線嚴重受阻的情況下,令旗迅速失去作用。
不過由于所有士卒都提前穿上蓑衣,這讓漢軍士卒的狀態即便是在大雨之中都還保持得相當不錯。
起碼,不會由于身體迅速濕透而出現畏冷高熱等等跡象,從而迅速失去戰斗力。
“咚!”
一聲鼓聲,在李基所在的中軍開始傳出。
在持續兩個月的不時操練之中,或許完全以鼓聲替代令旗如臂驅使大軍是不可能的,但是傳遞一系列簡單的指令完全是沒問題的。
這一聲長鼓聲,即是……
“進!”
長久以來的雨中操練,讓漢軍士卒們迅速地在雨中恢復狀態,且下意識地按照著多次雨中操練的內容繼續往著前方前進。
在視線盡數被白茫茫所充斥之際,唯有那一聲聲保持著節奏的鼓聲指引著漢軍士卒們的行動,且讓漢軍士卒們始終保持著冷靜。
而隨著漢軍開始真正靠近烏桓大營,那一聲聲在雨中響起的鼓聲,也開始被一部分在大營正門附近躲雨的烏桓人所注意到。
一切心生警惕的烏桓人,更是不惜冒雨地沖了出來朝著大營外張望。
只是白茫茫的雨中世界,遮掩著一切的痕跡,唯有那一聲聲沉悶的鼓聲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直至……
李基坐在戰車之上,雙手握著佩劍杵著張開的雙腿之間,身上的唐猊銀色柳葉甲在不少雨滴的濺射下似乎更為發亮,臉上的神色肅穆且儒雅。
“攻!”
估算著雙方距離的李基,開口道。
當即,那被拉在戰車之后,由兩個光著膀子的幽燕壯士配合著同時擊打的大鼓,所發出的鼓聲驟然變得短促激昂了起來。
霎時間,聽著熟悉的鼓聲指令,四萬原本緩緩行軍的漢軍猛然地原本平緩行軍的節奏變得急促了起來,且本能地發出著一聲聲怒吼。
“殺!!!”
四萬士卒齊發聲,那聲音頃刻間甚至壓過了鼓聲,更是令烏桓大營正門附近的烏桓人為之一驚。
這是漢話!
漢人襲營了?!
然而,還不等烏桓人反應過來,在那白茫茫的雨中驟然沖出了一道黑影。
矯健的踏雪烏騅馬,面若惡神一般的張飛幾乎是瞬息間便沖到了烏桓大營的正門之前,身后還跟著十八道略微慢了一拍的身影。
而燕云十八騎手中各自抓著一根繩索,合力拖拽著一根粗壯的撞木。
或許,在建造這個烏桓大營之前,丘力居就未曾設想過漢軍會敢于襲擊的可能性。
因此,那一扇大營正門僅僅只是薄薄的一層木頭所打造而成。
在燕云十八騎合力拖拽著的撞木轟然一撞之下,烏桓大營的正門便是隨之轟然倒塌,張飛更是在那一瞬間身先士卒地沖了進去,高呼道。
“燕人張三爺在此,胡狗授首!”
這一切自鼓聲急促到撞破大營正門,實際不過是不到十個呼吸之間的事情,以至于直到了現在,負責警戒的烏桓人方才連忙吹響敵襲的號角。
“嗚嗚嗚”
敵襲的號角聲迅速地傳遍整個烏桓大營,但無數縮在帳篷之中的烏桓人看到外面的傾盆大雨,幾乎本能地產生懷疑。
真的假的?
如此惡劣的天氣,漢人襲營?
在這種惡劣天氣之中戰斗,甭管勝或敗,戰后起碼得病倒一半。
而以著烏桓的醫療條件,感染風寒幾乎就跟在生死之間左右橫跳沒有任何區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