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頗為自知之明的張梁也很清楚,就連自己在兵法韜略之上也不過是稀松平常。
‘可恨,縱觀吾太平道有百萬之數,卻無一能征善戰之人。’
張梁心中陰郁,卻也是無可奈何。
如今太平道起義之事,可謂是處處受挫,令張梁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因此,在隱約聽到外界傳來的喊殺之聲時,就迅速起床前來議事廳。
而張梁定了定心神,也不再等其余的黃巾將領趕來,徑直開口道。
“管亥已到乎?”
在人群之中,一位體格最為魁梧的壯漢走了出來,應道。
“人公將軍,吾在此。”
張梁急聲道。“管亥,你持吾令,迅速調五百黃巾力士與三千道眾前往糧倉斬殺敵眾,且務必盡快撲滅大火。”
“是!”
管亥也不廢話,拿過張梁遞過來的太平道令旗,急步地朝著門外。
隨即,張梁看著已經到場的另外四員將領,繼續命令道。
“徐和、司馬俱、吳霸、陳敗,爾等各領五千道眾迅速支援南北城門。”
這四人同樣上前接過張梁的令旗,迅速下去召集教眾。
而張梁則是繼續坐于府衙議事廳之中,低著頭不斷沉思還有沒有什么紕漏之處,琢磨猶豫,又有些焦慮地等著傳信。
很快,隨著其余黃巾將領也是或快或慢地趕到議事廳,張梁這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命令道。
“卞喜,你速召集三千道眾,巡視城內,高呼太平道義安撫信徒人心。”
“是。”
卞喜連忙接過令旗,然后即刻下去調集道眾。
于人群之中的褚燕見狀,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人公將軍,雖攻城喊殺之聲皆在南北兩側傳來,但東西方向也不可不防,宜下令加強戒備。”
張梁聞言,思索了足足數息,這才點了點頭,道。
“所言極是,那便……”
就在這時,一黃巾力士于議事廳外高喊。
“報。”
“快進來。”張梁連忙說道。
黃巾力士急聲道。
“人公將軍在上,管亥將軍已將進攻糧倉之敵盡數斬殺,如今已經組織大量人手滅火,火勢已經及時控制,損失不大。”
“善!”
張梁的臉上,頓見喜色。
巨鹿城之中,糧倉可謂是尤為重要,所涉及的不僅僅是整個巨鹿城大量太平道教眾的飽腹問題,甚至還負擔著往廣宗一線的糧草供給。
而后,南北城門方向也是接連傳來好消息,均已接連擊退來襲之敵。
直至此刻,這才讓張梁放松了下來,等管亥、徐和、司馬俱等將領接連回來。
張梁毫不吝嗇地分別進行賞賜,這才詢問了起來。
“人公將軍,襲擊糧倉之敵約五十,已全部誅殺。而盡管已經全力撲滅大火,但損失糧草依然高達萬擔。”管亥一拱手,如實地說道。
“區區萬擔糧草,小事罷了。”
張梁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并不在意這丁點的損失。
對于如今的巨鹿而言,最不缺的就是糧草了。
不僅僅是因為劫掠了大量的百姓,更重要的是將當地大量的世家豪族都薅得干干凈凈,并且是連骨髓都全部給薅了出來的那種。
而且與那些一窮二白的農民不同,世家豪族們幾乎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特性――“屯屯鼠”,家中囤著大量的錢糧。
這也是為何盛世之時,窮兵黷武,傾國之力也難以組建一支百萬大軍,但亂世之時,許多諸侯動輒就能起兵數十萬的原因所在。
因為處于盛世的軍費,是由底層百姓所繳納的賦稅所供給。
且若以全國極限所產賦稅為一百之數,世家大族等免稅群體往往薅走半數,貪官污吏又拿走二成,一成還需維系朝廷運轉,一成作為皇親國戚的開支,僅剩的一成才是朝廷可用之錢。
而身處亂世,那自然就是贏家通吃。
莫說是世家大族所囤錢糧,原軌跡的曹老板甚至連埋地下的世家大族陪葬品都不忘薅出來當軍費。
而如今,大量世家豪族所囤錢糧可謂是盡數便宜了太平道,并且被張角全數運到巨鹿存放了起來。
因此對于如今的太平道而言,缺的不是錢糧,困難的是如何運送糧草罷了。
隨即,張梁看向前往南門的徐和、司馬俱。
司馬俱想了想,咧著嘴,露出一副大黃牙,說道。
“人公將軍,我跟老徐在南門那是浴血廝殺,殺了個……那個……天昏地暗……其中有個人腦花子都給我剁了出來,灑了灑鹽巴直接喝了……”
“行了行了。”
張梁皺著眉,看著司馬俱那連發絲都沒亂的姿態,直接問道。“吾想知道的是來襲漢軍有多少?”
司馬俱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個,我估摸著看了看起碼有五千。”
張梁點了點頭,又看向前往北門的吳霸、陳敗。
吳霸與陳敗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后陳敗朗聲開口道。“襲擊北門的漢軍,起碼有八千!”
司馬俱一聽,瞪大著眼睛,急聲補充道。
“人公將軍,我剛剛嘴瓢說錯了,不止五千,起碼有一萬。”
陳敗聞言,接著說道。“老子重新估算了一下,北門那邊的漢軍很可能有一萬一。”
“一萬二!”
“一萬三!”
“你放屁,別以為老子不知道就是想在人公將軍面前邀功故意夸大。”
“你全家都放屁,就你那小眼珠子黑燈瞎火的,連娘們的門口都對不準,還能數清楚有多少人?”
“誰對不準?你他娘給老子撅高屁股,你看看老子能不能對不準。”
“來啊!”
“來就來……”
眼看著以司馬俱和陳敗為首的一群黃巾將領就要亮刀子見血,張梁狠狠地一拍桌案,喝道。
“爾等粗鄙不堪,閉嘴!”
“是,人公將軍。”下方的黃巾將領們連忙低聲認錯。
張梁嘆息了一聲,感到一陣頭疼不已。
也就是這些黃巾將領對于太平道的信仰堅定,且均是悍勇之輩,否則張梁恨不得立刻就將這些人送去侍奉黃天。
從這些將領剛剛的爭執之中,張梁倒是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他們壓根就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不過,一開始司馬俱所說的五千人,應該還是相對靠譜……’
張梁皺著眉,陷入了思索之中。
只是,一南一北假如各有五千漢軍襲擊,那這一萬漢軍到底是從何而來?
城內既然有細作聚集襲擊糧倉放火,那是否同樣也還潛伏著更多的細作伺機而動?他們的目標會不會是我?
又或者,會不會有哪個將領暗通漢軍,否則漢軍怎么會如此準確地襲擊糧倉?
一個個讓張梁驚疑不定的念頭在腦海之中浮現,眉頭越發緊皺,猶豫不決。
而在巨鹿城外,關羽、張飛各自率領著不足三千人在城內火光減弱之后,就迅速后退進行十里進行安營扎寨。
并且,所設立的營寨、旗幟等均是按照五千士卒的標準所建。
整個過程之中,巨鹿城四門緊閉,別說是出城追擊,就算探子都沒有放出來。
這讓處于巨鹿南面的劉備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直至營寨完全建立起來之后,這才勉強地放心下來。
畢竟不過是區區二千余人,且還是一路自高邑趕至巨鹿,又佯作攻城了半晌的疲憊之師。
若是在立足未穩,營寨未立之際,黃巾派人侵擾之,那么劉備一部的虛弱立刻就會原形畢露。
整個過程同樣也陪同著劉備的李基,一邊研讀著兵書,一邊輕松地問道。“玄德兄,可安心歇息乎?”
劉備聞言,走至李基的身旁,依然有些不解地問道。“子坤如何斷定黃巾賊人必不敢出城追擊?”
“如若換玄德守城,也定不敢貿然出城,此乃常理也。”
李基答道。
劉備聞言,易地而處思索了一番,頓時有所明悟。
如若劉備親守的城池糧倉忽遭襲擊縱火,又有城池兩面趁機遭敵夜襲攻城,那無疑會選擇謹守城池不敢輕動,以免中計。
這就好比人人都笑曹老板被諸葛亮借箭,但曹老板的選擇無疑是當下最穩妥的。
某種意義上,此番舉動所針對的,本身就是敵人所做的正常且合理的反應。
此計若是用來對付張飛,那大概率是白給,但是用來對付正常人,那就是剛剛好。
“備,受教了。”劉備贊嘆地說道。
“玄德兄,好生歇息,明日讓翼德依計行事即可。”
李基收起正在看著的竹簡,施施然地返回劉備所安排的營帳之中歇息,那沉穩的背影看不出丁點的擔憂。
這讓劉備的內心也不自覺地隨之安定了下來,對于李基此次后續堪稱天馬行空般的計謀亦隨之少了幾分擔憂。
翌日清晨。
一聲如雷鳴般的大吼在巨鹿城南門的方向響起。
“啊啊哈哈哈,你家張爺爺來了!黃巾惡徒,出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