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敢問這位將軍,此為何意?’一位部落首領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問道。
“耕種、醫學、工具、文字等等,只要爾等的部落做出相應貢獻,我主劉玄德便允許諸位直接換取對應的技術或學識。”
徐盛緩緩地開口道了一句,讓面前的五個部落首領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許多。
是這些生活在深山之中的山越不愛吃五谷雜糧嗎?還是他們天生不愛用各種工具?亦或者是他們堅信各種自己打磨的木器石器比鐵器更好用?
就如同華夏文明史本就是從采集狩獵發展到了農耕文明的,足以左證就生產力而言,農耕文明是遠勝于采集狩獵的。
只是,不管是這些山越還好,還是地處更難的南蠻諸族也好,他們并非是不想發展農耕,而是存在種種難以跨越的難題。
最好的土地被漢人所占據,山越與南蠻所生活的地域好聽點叫深山老林,難聽點就是窮山惡水,在沒有足夠的開墾技術的情況下,他們根本就開辟不出豐沃的土地。
除此之外,耕種別看似乎漢人人人都會,但這實質上就是一門技術活,絕非是隨便往地里撒把種子,來年就能收獲到大把糧食了。
“果真嗎?”
其中那個體格最為壯碩彪悍的部落首領臉色都激動得有些漲紅了起來,連連追問道。
“就連醫術……各位漢人大人們也愿意不計前嫌地教給我們部落?”
其余的部落首領倒是很清楚他為何會如此激動,去年他唯一一個兒子便是染了病癥早夭,且伴侶也因難產而死。
可以說,疾病本就是籠罩著每個山越部落的一層難以揮去的陰霾。
“我主乃是仁德忠信之君,既如此向爾等承諾,斷然不會欺騙爾等。”
徐盛先是肯定地道了一句,然后接著說道。
“然,各種學識技術可堪重器,我主劉玄德不能接受以物換物,而是需要諸位的部落為我吳郡做出貢獻后,方能兌換。”
“比如,每個青壯年在吳郡作為勞力聽憑官府差遣一月便可積得一分,若想要兌換各種學識技術,則是需要通過每個部落的青壯年合計所積之分進行換取。”
“如此,爾等可懂了?”
頓時,五個部落首領連連點頭道。“懂懂懂!”
徐盛所說的并不復雜,甚至已經描述得相當簡單明了,這些部落首領盡管愚昧,但并不代表是蠢人。
本質上就是吳郡接受以物換物換取物資,但是想要直接換取各種技術,那么就需要部落派遣青壯到吳郡之中工作積累到足夠的積分。
“請問換取耕種技術,需要積多少分?”
一位部落首領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顯然打工之魂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
“談論這個還為時太早了!”
只是,徐盛的話語到了這里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談論下去的意思,轉而開口道。
“這也便是我主劉玄德所提出的和談條件,爾等可回去與其余部落首領商議討論,若是愿意遵守這個和談條件作為勞力兩月一十三天,后續再談具體的細節也不遲。”
旋即,關羽的手掌朝著他們一揮,自顧自地重新拿起《春秋》看了起來之余,那五個部落首領則是被親兵直接帶了大帳,然后直接送出了漢軍大營。
直至此時,他們依然是有些輕微的暈眩感,實在是適才所發生的一切對于他們而言實在是有些震撼。
旋即,他們顧不得耽擱,迅速地率領著在外面等候的兩千山越返回到富春山上的營寨,向著其余早就等候良久的部落首領講述著吳郡的和談條件。
無一例外,當得知那兩千山越當場被斬首之時,諸多部落首領幾乎心中都是一慌。
可當知曉若是接受了吳郡的懲罰后,今后吳郡將會與山越進行互市且允許通過那種特殊的方式兌換各種技術學識之時,所有的部落首領都沉默且心動了。
深山老林里的生活……苦啊!
若當真是人間仙境,他們又需要率領著部落青壯外出劫掠漢人?
而如今,吳郡所給予的和談條件頗為嚴苛,但隱藏在嚴苛之后的卻似乎是部落繁華與延續的希望所在。
與過去整個部落都只能在山林中依靠著采集狩獵為生相比,眼下似乎多了一條出路。
青壯外出為吳郡勞作積累積分換取技術,老弱婦孺還能干些采集工作與吳郡以物換物獲得糧食。
“那漢人既然提出后續想要部落青壯勞作積累積分的條件,那么說明漢人此番應當不是想對我們斬盡殺絕,要求我們充當勞力兩月一十三天,應該也不是想對我們下手。”
“漢人多狡詐,但亦重諾重信,我覺得或許可信。”
“只是不知道以物換物具體是如何換,多少東西能換一擔糧食,那所謂的積分換取技術,又需要多少積分才能換到,這還都是未知的。”
“可我們其實沒得選,要么跟漢人在這里魚死網破,最后未必能有十分之一的人能逃回部落,損失了那么多的青壯,部落同樣也是死路一條。要么則是相信那漢人所言,這或許會成為一條新出路。”
“有道理,那劉玄德既以仁德為本,且看似他們也同樣需要我們山越,必然不會對我們太過分才是。”
面對著整個吳會之地幾乎決定命運的轉折,諸多部落首領幾乎是徹夜討論,焦慮、不安且期待充斥著在每個部落首領的內心。
而遠在吳縣之中的李基,則是在計算著以物換物以及以積分換取技術學識的具體規則。
從這三萬余山越被困在富春山之后,主動權就已經不在他們的手中,決定著他們命運的由始自終都是劉備以及李基的想法。
一念生,一念死。
不過山越人是幸運的,因為李基是善良的,給予了他們一條打工人的出路。
一個個的在深山老林里窩著簡直就是浪費人生,不如加入務工浪潮來為我大漢添磚加瓦,豈不美哉?
至于那兩月一十三天的勞力懲罰,實則更是推行山越“務工”的重要一環。
人對于未知事物,無疑都是充滿了疑慮與擔憂的。
尤其是漢人與山越雙方的矛盾延綿不知多少年,會因此疑慮重重是必然,假如一味地僅憑自愿原則,那絕對是想當然了。
唯有通過這種方式,強制讓那些山越青壯在吳郡之中適應兩個余月,自然就不會再為后續的“務工”而疑慮擔憂了。
李基保證會計算出既能將山越的價值榨得干干凈凈,又能讓他們覺得一切都似乎比過去多了很多盼頭,且必然會讓山越自此牢牢地綁上吳郡的戰車而無法離開的具體規則。
相反,李基覺得其中最大的隱晦反倒是怎么推進山越與漢人之間的和諧相處。
雖說山越對于整個大漢而言僅是芥蘚之疾,但是對于當地不少百姓而言,不少可算得上是世仇了。
且漢人所殺的山越,也斷然不在少數。
不過被后世各種學識污染的李基,很快就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法。
相對于野豬皮通過“文字獄”以及大肆屠殺來粉飾江山的做法,李基更清楚什么叫做意識形態以及文化入侵。
大可通過各種藝術作品入手,通過愛情、友情、夢想等等美好名詞修飾,將漢人與山越之間的矛盾轉移到類似于貪官污吏這種群體的身上。
只要這種藝術作品足夠膾炙人口且深入人心,那么意識觀念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改變了。
“或許,可以在無墻之城弄些說書人、小調、戲曲之類的,士子們的接受能力更高,只要在士子的群體之中掀起潮流,很自然就會流向更下面的底層百姓。”
“待仁德書院的第一批學子可以開始使用之后,再讓這些學子們以著技術指導的名義到每個部落之中進行思想建設……”
很快,李基便將自己的思路進行了初步的完善,為山越制定了一系列的體系,且不忘以“計謀模擬器”進行推演,以確認其中是否存在沒有注意到的紕漏。
而倘若僅僅只是為了山越那三萬余青壯,李基自然還不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實際上,這便是一個雛形,山越也僅是初步的實驗品。
這一次僅僅只是吳會一地的山越罷了,整個揚州范圍內的山越總數實則高達數十萬之多,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
今后劉備完全統領揚州后,為了后方的穩固統治,山越也定然是需要妥善解決的隱患。
且一味對待山越強硬的話,很可能便會淪為原軌跡之中孫十萬為了剿滅山越耗費了足足數十年那般的下場。
因此,那三萬余山越青壯在李基看來,更像是一個重要的引子。
有了吳會之地的山越榜樣在前,只要吳會之地的山越肉眼可見的生活好了起來,完全不用吳郡邀請,恐怕揚州其他區域的山越就主動地加入到“務工”浪潮之中。
這是人性,也會是必然的趨勢,更是經過了歷史驗證的結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