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呂布的眉頭不自覺地深深擰了起來。
董卓麾下有三大軍勢,西涼鐵騎、并州狼騎與司隸精銳,相互出身不同,自然也就會導致沖突不斷。
毫無疑問,但凡是西涼鐵騎與并州狼騎的沖突,最終的結果都是偏袒西涼鐵騎。
由于這一點,呂布都頗為清楚并州狼騎因此萌生的怨氣頗大。
只是之前在呂布看來,這不過是一個磨合的過程,并沒有太過在意。
如今陳宮如此一說,反倒是讓呂布越發清晰地感受到了董卓對于西涼鐵騎的側重偏袒之心。
不過,呂布表面還是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又如何?”
“如何?看來溫侯依然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陳宮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溫侯覺得是三輔之地所面臨的威脅大,還是洛陽所面臨的威脅大?”
暫且還有些不解其意的呂布,下意識地答道。“自然是虎牢關。”
雖說三輔之地同時面臨劉焉、劉表、馬騰三家的威脅,但是與三十六鎮諸侯所組成的二十余萬兵力相比,無異差了不止一籌。
“如此,答案自現也。”
陳宮悠悠地說道。
“董卓將視若嫡系的八萬西涼鐵騎派往三輔之地鎮守,而后又留牛輔統率一萬西涼鐵騎留守洛陽,那么前往虎牢關抵御盟軍的可謂俱是司隸精銳與并州狼騎。”
“目的所在?無非便是借由虎牢關這一座天下雄關來消耗盟軍兵力以及司隸精銳、并州狼騎的數量。”
“因此,溫侯此去虎牢關是勝是敗,對于溫侯而言,結果其實都是注定的。”
“勝了,溫侯也便是個兔死狗烹的下場;敗了,并州狼騎與司隸精銳盡數埋葬于虎牢關之余,也讓盟軍再也無力西進。”
在陳宮那平緩的聲調之中,呂布那張硬朗與英氣兼備的臉龐上,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浮現出濃濃怒氣。
起碼,在呂布拜董卓為義父的那一刻,是真心的。
然而,在陳宮的分析之中,呂布無疑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直至良久過后,呂布方才漸漸地冷靜了下來,開口道。“這僅僅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莫非以為能夠蠱惑得了我嗎?”
“是或不是,溫侯屆時自知。”
說罷,陳宮沒有繼續開口勸說。
而呂布瞇著眼地思索了一陣,又凝視了陳宮許久,方才忽然開口道。“公臺不介意跟我一并前往虎牢關吧?”
“溫侯之命,不敢不從。”
陳宮笑了笑,拱手應了下來。
說到底,陳宮如此說了許久,報答提醒呂布是目的之一,再則無疑也便是為了吸引呂布的注意,然后讓呂布將陳宮帶去虎牢關。
‘孟德,那一推之恩,宮必會涌泉相報。’
陳宮暗暗地想著,手掌摁在腹中留下的傷口,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恨意。
而對于呂布多帶了一個文士打扮的隨從,董卓完全沒有注意,李儒倒是多看了陳宮幾眼。
只是陳宮此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聲名不顯,更非是什么世家子。
因此,李儒也沒有特意地過問呂布。
而董卓除了留下牛輔與一萬西涼鐵騎在洛陽,這一次前往虎牢關可謂是傾巢而出。
四萬余的并州狼騎,四萬余的司隸精銳,再加上一萬西涼鐵騎。
董卓對外宣稱三十萬大軍,實際亦有足足十萬的精銳朝著虎牢關而去,且將麾下一應驍勇善戰之將都帶上,聲稱此去乃是為朝廷平叛。
當盟軍得知此消息之時,董卓已然率領大軍進駐到了虎牢關內。
因此,袁紹召集一眾諸侯商議了一番后,明白虎牢關將會是一場血戰之后,倒也不急了。
一邊在汜水關內休整士卒,緩解自酸棗長途行軍而至的疲乏;
一邊則是全力在汜水關之中囤糧,打算將汜水關當成一個后方糧倉,避免糧道過長補給困難。
當然,董卓一方亦是沒有閑著,在袁紹率領二十余萬盟軍緩緩而至虎牢關之時,整座虎牢關已然被重新修繕了一遍,并且做了大量的守城準備。
遠遠地看著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虎牢關,李基反倒是覺得有些牙痛了。
“子坤,此關怎破?”
劉備眼巴巴地看著李基,提問道。
怎么破?
這讓李基幾乎下意識想道一句:主公不妨夢中與光武先帝溝通,能否再召喚一顆天外隕石直接砸平虎牢關得了。
虎牢雄關,南連嵩岳,北瀕黃河,關隘又是高聳無比,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又有十萬精銳駐守。
強攻的話,莫說是盟軍這二十余萬良莠不齊的士卒,就算是實打實的五十萬大軍都未必能夠強攻下來。
“強攻無用,惟有設法智取。”
頗為無奈之下,李基只得說了一句廢話,但劉備卻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眼巴巴地看著李基。
李基則是一副沉吟之色,目光則是打量著一座過去僅是耳聞的雄關,只覺得就算有萬般智謀也難越雄關。
歷史中,即便是率領了數萬大軍的諸葛亮,面對占有雄關之利僅有一千余人的郝昭,也是沒有一點法子。
這一刻,李基希望劉備能夠懂事一點,先別問自己……
不過,袁紹顯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先遣一部嘗試攻城,試一試虎牢關的虛實。
其中,作為一小諸侯僅有三千兵力的王匡主動請命出戰,打算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一露臉。
畢竟首攻虎牢關者,不勝亦不會被人詬病,反而會被世人認為頗有急公好義,匡扶漢室之心。
對此,袁紹自是不會拒絕,便點頭允了王匡自領本部兵馬前去嘗試攻城,試探一番虎牢關的虛實。
而王匡大為興奮,明白這無疑是個進步的大好機會。
當即,王匡盡起本部士卒,點了三千人馬,又以方悅為將,緩緩地朝著虎牢關而去。
此番,王匡所抱的俱是求名的心思,只要能夠觸碰到虎牢關的城墻,再折損個三百人左右,王匡便準備撤退。
今后,王匡出門在外,也就能開口自稱是:率先領兵進攻虎牢關之人。
而對于王匡的舉動,此刻在虎牢關之上站著的董卓、李儒、呂布等人可謂是一目了然。
李儒捻著自己的胡子,冷笑道。
“相國,看來這些關東鼠輩還當真以為攻勢在他,竟然就連這么一個小小的王匡都敢領著三千兵馬前來挑釁。不若以雷霆之勢擊之,正好能一挫關東鼠輩們的士氣。”
“文優之言正合咱意……”
董卓同樣也滿是憤怒地盯著下方的王匡,然后沖著王匡的方向開口道。“奉先,咱要那個王匡的首級做成酒杯飲酒。”
“兒,定為義父取來酒杯!”
呂布朗聲應了一句,然后一甩身后的紅錦百花袍,朝著城樓之下走去。
而就當王匡率領的三千兵馬靠近到虎牢關一定距離,即將到了虎牢關守軍的弓箭范圍之內。
王匡的臉色微微一凝,正想讓自己的心腹愛將率領大軍沖鋒攻城之時。
“吱吱吱……”
完全出乎了王匡預料的是,虎牢關的大門反倒是先一步緩緩打開了。
一道遠遠看去比普通騎兵不知道要高大偉岸多少的身影,則是在虎牢關的門后顯露了出來。
下一刻……
王匡的臉色猛地煞白!
溫侯呂布?!
作為河內郡郡守,王匡是見過呂布的,更是清楚呂布之勇是如何的驚人。
然而,還不等王匡急令后退之時,騎著赤兔馬的呂布從城門中飛躍而出,然后赤兔馬爆發著不可思議的速度,就仿佛是一團赤紅的火焰飛快地朝著王匡的方向竄去。
一時間,遠遠看去非但不像是一只螻蟻在向著三千人發起無畏沖鋒,反倒是更像呂布一個人包圍了這三千人。
而即便呂布乃是孤身一人,王匡左右有著三千兵馬相護,王匡也頓覺得一陣危機感朝著自己涌來。
待繼呂布之后,虎牢關大門之中涌出了大量的并州狼騎緊追著呂布的身影,朝著王匡的方向沖鋒而來之時。
王匡幾乎是本能地轉身拍馬就逃的同時,沖著愛將方悅急聲道。
“擋住他!擋住呂布!!”
方悅亦是一河內名將,自幼得名家傳授槍法,此刻雖被呂布所流露的威勢給懾住了一陣,但為了保護主公,臉色一沉,主動拍馬朝著呂布迎了上去。
“河內方悅在此,請溫侯賜教!”
呂布見狀,迎著方悅,方天畫戟就是一個勢大力沉的劈砍。
且明明呂布剛剛抬手之時,距離方悅還有一段距離,但在呂布出手的瞬間,赤兔馬就像是心靈相通一般再度猛提了一截速度。
一時間,原本還在等待出手時機的方悅,驟然才發現自己的頭顱即將送到呂布的戟下。
危急關頭之下,方悅腦袋本能一側盡可能避開要害,手中長槍則是游龍般猛刺向呂布的胸膛。
盡管方悅的本意乃是刺于呂布喉嚨要害,但雙方的體型差異以及戰馬高度差異,方悅居然發現自己的槍尖根本觸及不到呂布的喉嚨,只能退而求之地攻擊胸膛。
對此,呂布輕蔑地評價了一句,道。
“血性不錯,但也僅此而已……”(本章完)